李树周看着低下头的陈厉,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这又是何必?你总得为你的前途想想。”
陈厉慢慢的仰起了头,眼睛里露出了坚毅的目光,缓缓的说道:“您不用再劝我了,如果一个有恩不报、罔顾亲情的人去修仙学道,即使有所成,又有什么用!”
此时李婆婆眼睛里好像发出了光,她似乎看到了希望。李树周看着陈厉坚毅的眼神,慢慢的说道:“孩子,你以为我希望你离开我们吗?可我内心真的希望你能有出息啊!你知道吗天道?其实我和你娘以前有过一个孩子的,如果他还活着就该和你一样大了。那孩子和你一样,有着黝黑的皮肤,明亮有神的眼睛,他每天都会围着我们转,给我们带来无尽的欢乐。可是…可是有一天,在他三岁的一天,他…他…”
陈厉听这里,心里不禁一惊,他从来不知道他们还有个孩子。陈厉看着李树周痛苦的表情和李婆婆满面的泪水,他知道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他的心里一阵悲哀,他的心里在叹息:为什么要让这两个善良的老人备受磨难。他用力的握紧了老人的手,希望能他们一些温暖。
李树周擦了擦即将溢出的眼泪,接着说道:“那一天我和你娘带着那个孩子去上山采药,他叫天行,和你名字差不多。我们找到了一片正在盛开的阔衣花。”陈厉知道那种花,李树周以前带他去采过这种药,它长着宽大的叶子,是制造外伤的灵药,但是未制成药之前,对人体有害。他看着李树周握紧的拳头,他知道那个孩子——天行,一定是这时候发生了意外。
“我和你娘很高兴竟然遇到这么多阔衣花,于是便把背着天行的背篓放在地上,去采摘它们。你娘去的时候害怕晒着他,还把一块花布盖在了背篓上。”李树周缓缓的说道。此时本来啜泣的李婆婆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大声说道:“别说了,别说了,老头子,别说了,是天行命不好啊!”
李树周恨恨的说道:“什么命不好?都是那恶人做的怪!”李树周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继续说道:“因为你也知道阔衣花的气味对小孩儿的身体不好,所以我们并没有带着天行去,况且天行离我们采药的地方不过十几丈而已,我们以为正在睡觉的他不会出什么事的。誰知在我们采药的时候,天行竟然自己爬出了背篓,那时他三岁了,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他是个安静的孩子,就像你一样,所以他爬出来时并没有声响。”
李树周扭头深深的看了陈厉,眼神中充满了爱意,仿佛看到了那死去的孩子。他接着说道:“可能快过了半个时辰,我们俩采的差不多了,那时候天也快黑了,我们就准备快去。誰知我们俩回到放天行的地方,只看见了背篓,却不见了天行。当时我们俩吓坏了,开始四处寻找。就在这时,我们听到了一声尖叫,我们知道那是天行的叫声。我们赶紧寻着声音去寻找。你知道……知道,接下来我们看到了什么……?”
陈厉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二老,心里一阵阵刺痛,他把李婆婆拥入怀中,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这时李树周擦了擦眼泪,接着说:“这时我们来到了一座巨石下面,看到了……看到了天行的尸体!那算是尸体吗?只剩下一副被皮包裹着的骨头……只剩下一副骨头了而已……天行的脖子上还有一个沾满鲜血的口子……”李树周说到这里已经说不出来话了,那是怎样的痛苦啊,誰能忍受自己的骨肉在自己面前惨死?
忽然间李树周仰起头,变得非常平静,陈厉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平静过,就像是无风夜晚的湖面一样,平静的可怕。“在那巨石的上空悬浮着一个人,一个魁梧的人,他正在冷冷的看着我们,我能感觉的到他那双发绿的眼睛里充满了嘲讽和轻蔑。他煽动着他那双巨大的黑翅膀把我们煽到在地,他那双发绿的眼睛中射出的耀眼的光射在那块巨石上,那巨石瞬间就变成了人人碎沫。他胸口那一道巨大的伤口几乎把他的身子分成了两半,从伤口流下的献血染湿了他的鲜红道袍。他大声笑道:‘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永生永世都只会在生老病死的轮回中挣扎,什么时候也不会尝到修仙得道的滋味。你们这些人也只配供道爷取食,哈哈!’他刚说完,这时东方明光一现,他脸色忽变,便扭头向我们拧笑道:‘今天我不杀你们,为的就是要你们痛苦一生,哈哈,这比杀了你更有趣,是吗?’他说完后,就振翅向西方飞去,然后在我们头顶上有一道白光向他追去……就这样,那怪物就从我们的眼前消失了……”李树周平静的说完了这些,他看着憔悴的李婆婆,不禁低下头,恨恨的说:“都是我没本事,不然那天我一定会杀了他!”
陈厉望了望远处即将落下的红日,眼前出现一层迷雾,他在想:没想到这两位老人竟会有如此痛苦。他内心又出现了一股憎恶之意:这人人向往的修仙道竟有如此邪恶之人!
此时李树周紧紧的握住了陈厉的手,激动的说道:“孩子,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去逍遥派了吗?我是想你变强啊,以后不用再受别人欺负!或许我也是自私的,只是希望你能完全我做不了的事情,去做一个仙人!永远不会被别人踩在脚下,不会眼看着杀了自己孩子人消失,却无能为力啊!孩子啊,你能答应我吗?”
陈厉望着李树周热切的眼神和李婆婆憔悴的面容,他不忍再拒绝这个老人,便向李树周道:“我答应您!”
李树周拍着陈厉的肩膀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陈厉看着李树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后我若见到此人,必诛之!拿他的人头来见您!”陈厉说几句话的确发自肺腑,他是深爱着这两位老人的,他不能忍受任何人对他们的伤害,所以当他听见这些往事时,就暗暗下定决心,要替他们报仇。
此时,虚弱的李婆婆扯了扯陈厉的手,说道:“我不希望你去冒险,你不知道……不知道他有多恐怖……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就行了,好吗?天道。”陈厉紧紧的握着李婆婆的手,眼睛望着红色的夕阳,却默然不语。他在想,如果自己遇到了此人,不诛杀他,何以报大恩?就算自己不敌,死了,那也是死得其所。
他慢慢的放开了二老的手,走到桌子旁,拿起李树周为他准备好的包袱,然后说道:“爹!娘!孩儿去了!二老多保重!”说完,陈厉轰然跪下,向李树周夫妇磕了三个头。转身就忘门外走去,他连头都没扭一下,因为他扭了头,就再也走不掉了,这里的一切,给了他空白记忆中最温馨的东西,像李婆婆甜甜的粥,李公公憨厚的笑,还有那淡淡的阳光。他知道他这一扭头可能从此与此人此物再无交集,可他宁愿不再多看一眼,因为他怕多看一眼,以后他就会更伤心一点。就这样,陈厉慢慢走出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