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感到全身极其地疲倦,使不出一点力来,右肩也隐隐作痛。“姑娘不必担心,姑娘只是中了迷香,右肩也是小伤,将养几天便能痊愈了”,我寻声望去,发现我正躺在一宽敞的大床上,丝绸的蚊帐在金色的勾链上挂起,一和蔼的老人正微笑着望着我,她大概在花甲之年了,发丝中的白色隐隐作现。我赶忙要起身,那婆婆见状来扶我坐起,“姑娘无需惊慌,老生不是什么坏人”,“多谢婆婆救命之恩,小女只是想问婆婆我的包袱和剑可还在”,“你说的可是这些”,我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我的包袱正躺在屋子正中的圆桌上,却不见我的清子剑,便又转回来看着那婆婆。哪知她却并不答我只是自顾自的说到:“姑娘可知,这几日江湖上有一传言,说清子剑重出江湖了。”我内心一紧却听那婆婆继续说到,“传言说那清子剑的主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身边跟着一匹通体雪亮的白马。那姑娘喜着白衣,长发披肩,额际带一木质泪簪,雪白的脸上那眸子像镶着的两颗宝石,殷桃小嘴不点而红,是世间少有的绝代女子,又武功奇高,前几日刚刚在一个路边茶棚将那恶贯满盈的天鹰帮打的落花流水,连那帮主都吓得屁滚尿流”,说完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睛里精光闪动。我心内暗自叫苦,怪不得昨日遇到的那男子一眼便认出我是清子剑的传人,原来在那茶棚的是非早已传遍江湖,可昨夜我又被人追杀,不知这要我命的又是何许人也,莫不是那天鹰帮的人?“姑娘可知你为何在这里”,我正出神又听那婆婆问道,我想难不成是她将我擒来,但转念一想当时我是逃走了的,又晕倒在念远身上,念远呢,“还请婆婆告知,我那白马现在何处?”那婆婆见我如此问她,长叹一声道“念远原只是回家了而已。”我心内惊讶,这婆婆知道念远的名字,又说他回家,念远莫非是遭到不测了,“婆婆这是在讲什么话,对念远来说,有我的地方才是他的家。”“姑娘还不明白吗,这儿原是梁清少爷的家啊”,那婆婆激动得说道,提到师父的名讳又不禁老泪纵横,看起来竟是伤心欲绝。我一时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师父的家,师父从未与我提过这人世间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念远原本就是有人性的,他定是见你受了伤才将你驼回来这里,我在门口发现你们时他早就累倒在地,也不知跑了多久了”说完用巾子沾了沾眼边的泪珠,“姑娘即是这清子剑的主人,定是知道少爷他身在何处了”她满眼希翼的看着我,像是一个缠着我要糖的孩子,我看着她的表情觉的她好似在等着听什么大好的消息一样,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姑娘放心我是少爷的奶娘”,她见我只是沉默,便急切的补充道。我望着她,她委实不像在装腔作势,对念远十分了解,又对师父如此关心,莫不真是师父的故亲,即是如此迟早便是要知道的,只是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也难免太过伤人。于是便起身在婆婆的搀扶下下了床,向那圆桌走去,打开包袱,一绿色的竹子做的圆筒便出现在眼前,“婆婆,原是离儿不好,没有好好照顾师父,他已然仙去了”,眼泪便也簌簌的往下掉。再回头看那婆婆,她全身颤抖起来,眼泪如那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从她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往下掉落。“终究还是走了啊”,她悻悻的说,“这孩子心也忒狠了,十年了重来不曾回来看我这老婆子一眼,如今回来了,却是想要了老婆子这半条命啦!”“婆婆千万勿要过渡伤心,想必师父也是有他的苦衷的”……
我与那婆婆伤心了些许时辰,又将师父留给我的遗书拿与她看,她看着师父的遗书到,“这便是上天弄人啊,这世间哪有这样缠人的姻缘,少爷走了便走了,缘何又要去找那狠毒的女人啊!”
原来师父本是开国大将军,梁远之子。师公也就是梁远大将军少年时胸襟广阔,心怀天下,日日专研剑法以拯救万民与水火之中,就是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清子剑横空出世。他伴着开国皇帝浴血奋战立下万事功劳,那皇帝辞世时又拖他辅佐新皇即位,一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先人有云“强极则辱,情深不寿”,那幼皇成长起来后,日日担忧师公功高盖主,心内渐生嫌隙,便总找来种种借口为难于师公。师公一心为国为民,见皇帝渐渐成熟,内心早已做好隐退的打算,便上朝请辞。哪知皇帝为奸人所迷惑,说他影响重大辞退后必谋策反,于是要处死他全家。当时师父尚且年幼,懵懂无知,师公心生不忍,便留下遗书,进宫面圣,便是那一去再也没有回来。师父的娘亲听到丈夫自杀的消息就将年幼的师父托付于奶娘,也就是我面前的婆婆,毅然追夫而去。
师公虽然死于逼迫却最终留书要求儿子不得记恨于皇家,只牢记要练好剑术,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善良之士。师父紧尊父亲的教导,但是却在无意于为朝廷做事,于是饮马江湖,逍遥快活。师父日日勤练剑术,又习得飞镖之术,在江湖上名声大噪。却就是在这期间遇到了那同使飞镖的封十一娘,那十一娘生的貌美如花,又口齿伶俐,两人一见钟情,不久就结发为妻了。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哪知婚后师父却经常暗自出神,闷闷不乐。
不久后梁府便传出师娘怀孕的消息,梁府上下,喜气洋洋,唯独师父经常兀自发呆。有一日,梁府迎来一翩翩公子,师父与他交谈,他竟口称师娘腹中之子原是他的,要来带她们娘俩离开。师父勃然大怒将那人赶出梁府并命梁府上下不得让他进入大门一步。自那之后师父日日酗酒外宿,就这样过了一年多,师娘的孩子已然出世半年,师父却连那孩子的面都未曾见过。
有一次师父竟是半年都未曾回府,就是那一次,师娘抱着儿子引火**了。师父回来后伤心欲绝,硬是亲自将那府邸翻了个遍,可就是这样也没找到师娘的遗体。师父在那废墟中伤心多日,最后竟自己一人将那府邸重建,也就是今天我们所在的这府邸。从那后师父日日便在这府中翘首以盼。可他没等来师娘倒是等来了对他由爱生恨的红如鸢。那红如鸢见她为了那负心得女人这般折磨自己,说是与其让师父自杀还不如死到她手里,便将师父打成重伤又与他灌下毒药。那红如鸢武功高强梁府无人能阻,师父又一心寻死,一时梁府乱作一团,师父却在接了她的折磨后便一个人颤颤的走了……人都说十一娘与那孩子于世长辞了,却哪知师父走后的有一年里,婆婆夜里无眠便出来院子里散步,看到那院子里站着一女子,不是那十一娘又是何许人呢……
我听着婆婆讲述往事,心内又回想师父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心内不禁感慨万千,师父你当初说那十一娘时心内是怎样的一番场景呢,徒儿不孝,竟是对师父心中的苦楚一分不知,如今的路我又该走向何处,师父的遗骨又当以何得安?……
休息了些时日,我的伤口也渐渐愈合了,闲来无事便决定到院子里走走,便于婆婆讲讲了,出了厢房。这几日与婆婆相处下来,竟是觉得十分的温馨,也许是因为师父的庇佑,让我们这些在人世间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儿互相依靠。这样想着便来到了一颗玉兰树下,这时节白色的玉兰已然爬满枝头,硕大的花苞嫣然而立,娉娉婷婷,妖娆而不婀娜,羞羞嗒嗒的躲在坚硬的绿叶后面。那玉兰树的周边围满了叽叽喳喳的兰花,兰花本该是安静温婉的,现下紧紧得挤在一起,如满天繁星一样闪烁,格外的热闹,站在这一姝姝绿衣白裙的俏颜妙身当中,我仿佛也成了其中之一……
这院子原是宽阔敞朗的,如今只住了婆婆一人,倒是显得冷清了,只有那白白绿绿的小花圈子在这冷清的气息里显得有几分热暖。穿过曲折的回廊,正屋前的演武场子里,稀稀绿绿的嫩草也毫不客气的钻了出来,我心下伤感,过去,师父与师公便是在这里舞着清子剑,师公师父都是当事英豪,离梨心无大志,只求能让师父泉下安眠,也不辱了手中这纤细的长剑。我手握软剑,脚下莲步轻起,清子剑术意在"清"字,内心清一,身体轻灵,习者最忌内心繁复,思想紧张,否则走火入魔,之前所学全皆转正为魔……我回身跳起敛住全身气力,回过身来却见婆婆泪流满面,"婆婆怎的又伤心起来了"我走过去挽着她的胳膊到。她拿出一淡蓝的娟子来与我擦拭额上的汗珠,"以前老爷,少爷也是手握这清子剑在这场子上耍的叙叙生风,老婆子还以为有身之年再难见这场面了","婆婆觉得离儿舞得可好","自然是好的,比起老爷和少爷更多了些轻灵之气","婆婆好眼力,当初师父受我剑法的时候我年纪尚小,学不来师父那股子坚定从容,师父便与我做了些改动,而后我越练这女子气便也越长了。"
我正与婆婆商讨的认真,忽觉一股劲风直击而来,我拉着婆婆往后一让,身后便"呛"得一声响起,一锋利的飞镖在那柱子上嗡嗡作响,带着一白色的纸张稳稳的飘在风里,我拿下一看:"城中城成洪请上,姑娘绝世武术,成谋万分敬仰,在府内恭侯姑娘玉驾。""这成洪乃城中霸主,又有问鼎武林盟主之意,离儿作何打算",婆婆问到。婆婆虽然年事已高,为了打听师父的事情对这江湖倒是了若指掌,如今到为我提供了方便。只是对于那十一娘的消息我们都是一无所知的。婆婆说那晚见到十一娘也问了她现今作何打算,哪知那十一娘却只留了一句话在风中“其人不存,纵其物如故奈何。”
我不知这成洪为何找上我来,但记起前日里那茶篷小二哥说他见闻广博说不定他能知道那封十一娘现在身处何处,便与婆婆说到:"婆婆不必担心,离儿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