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武听到身后脚步声,从腰间拔出长刀,转身一挥,“咔”一声,宝刀从那人头顶掠过,高高举起的木棍被拦腰砍成两截。
那无赖拿着半截木棍,惊恐地望着羊武,下裳正在慢慢被尿淋湿。
“好身手!”
一个洪钟般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后面跟着十几名随从,众人见了纷纷让开。
那帮少年游侠赶紧挣扎着起来一一向那中年人低头问候:“且先生好!”
羊武看这情景,心想:卧槽,遇到真正的大侠了!
在汉末生活的宿主羊武,当然了解这个社会的基本生态。
侠常被时人指摘“以武犯禁”,加上有时侠与刺客常不区分,因此,今人普遍以为大侠都是羊武这般高大威猛并武功卓绝的人物。
实际上,汉代真正的大侠,反而很少有武功卓绝的人,甚至跟武功完全不相干。《史记·游侠列传》和《汉书·游侠传》所记载的大侠,比如朱家、剧孟、万章、楼护诸人,极少有人会什么武功,只有郭解少时杀人甚众,大概真正有些功夫。
而这些人之所以成为大侠,并非因为他们武功卓绝,而是因为他们除了重然诺外,或能急人所难,或品行高洁,或为人公正等等,因此受到世人推崇,从市井到公卿,莫不景行从之,从而成为名动一时的大侠。
用司马迁的话说就是:“然其私义廉洁退让,有足称者。名不虚立,士不虚附。”
这类大侠,虽没有什么勇绝三军的武力,但是他们的能量,有时连皇帝都嫉妒。例如,汉武帝迁SD豪族家产三百万以上到长安L县安置,郭解家贫,却在迁徙之列,卫青帮他求情不用迁移。汉武帝答道:“一介布衣,权力大到大将军都帮他说话,这人不叫穷人。”果然,郭解被迁到长安,跟他交往的人纷纷解囊捐赠,竟达千万之巨。
羊武见到此人气场不凡,十几名随从有武士,有文士,有商人,各色人等,穷富不一,加上他一出场,围观人群便鸦雀无声,这群无赖少年也赶紧挣扎起来向他就恭恭敬敬地问候,就知道,此人虽然身材矮短,恐怕在这市场之中他才拥有绝对的权威,甚至在这邯郸城里,二千石的赵国相也未必敢不让他三分。
“与乞丐争利,又欺负女流,你们真有出息!”被称为且先生的中年人对这帮无赖说道,“哪天我老了,来这路边乞食,是不是也要从我手上抢食啊。”
那帮无赖一听,吓得齐齐跪下连称不敢。
“在下且岫,敢问二位高姓。”且岫向关眉羊武二人行礼道。
“在下羊武,这位是我家关小姐。初到贵地,得罪几位小哥,献丑了。”羊武说道。
“义士客气了,这帮波皮无赖就该教训,长这么大还不知天高地厚。”且岫说完,对一群无赖喝道:“还不赶紧谢罪道歉!这位大侠若非手下留情,你等早已身首异处,便是再添一两百人,也是多切一亩烂瓜而已。”
众人赶紧围过来向羊武关眉磕头谢罪。
“滚!”且岫一声喝令,众人便做鸟兽散。
羊武心想,这大侠衣着光鲜,家境应当比较殷实。大概平常喜欢急人所难,加上为人公允持正,便受吹捧,成了大侠,应似宋江一类江湖大哥吧。
且岫见关眉和羊武皆非寻常人物,有意结交,便与众宾客邀请二人一起喝茶。关眉当然不太喜欢这种社交场合,但羊武正好想要多了解一些邯郸城的社会状况,跟这种人聊天正是最好的素材,便说服关眉应约。
众人来到一家高级茶馆,分宾主坐定,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天色逐渐暗淡,茶馆侍从不断来添灯点蜡,不知不觉到了宵禁时间,羊武发现这里却仍然在做生意。
原来,作为商业大都市的邯郸城,四方商客来往很多,大家白天干活,有些人需要在夜间商谈业务或者相互结交,便在市场内高档旅馆社区设立了一个夜市,方便这群人的需要。
中国的夜市,自唐宋始有记载,但是,也有一些学者根据汉代商业的发展程度,猜测汉代已经开始有夜市了,只是夜市可能只在五都一类的大都市才有,并且规模极小,因此不被历史所记载。
两汉之后持续战乱,人口损失严重,商品经济倒退,夜市大概消失或者至少没有得到发展,直到唐宋的繁荣,才使夜市见诸史籍。
这一猜测,如今被羊武的穿越旅行所证实了,汉代确实已经开始有了夜市。
“喂,王大哥,你怎么在这?且先生在里面?”众人正在聊天,外面传来一人跟且岫卫士打招呼的声音。
“是的,且先生正在里面会客。徐里正,你怎么也来了?”卫士问道。
“我这不来做点生意吗,顺便观看赵王就国盛况。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正要等明天去找且先生说呢。”徐里正答道。
“徐里正,有什么事进来说吧。”且岫听到外面谈话直接喊道。
房门打开,进来一名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见房内人多,赶紧说道:“太不好意思,打搅各位雅兴,我看,还是明天到且先生府上拜访再说吧。”
“没关系,没关系,这里大家都是朋友,不会有人介意,你有什么事,坐下来说说看。”且岫说着,让人给徐里正安排了一个席位。
原来,这位徐里正来自魏郡武安xian鬼峡聚的一名里正。这个鬼峡聚只有七八百人,算作一里,他这位里正便是这个聚邑的“最高长官”了。
鬼峡聚地处武安城西北三十里的山脚下,近一年前,鬼峡里来了一只老虎,每个月都会下山来偷吃几只鸡,吓得鬼峡聚的老百姓都不敢出城去劳动,更别说上山了。
“什么,每个月都来偷鸡吃?”关眉突然好奇的问道。
“老虎偷鸡吃有什么奇怪吗?”羊武问道。
“当然奇怪了,”徐里正说,“山里到处是野生动物,老虎根本不缺食物啊,老虎缺少食物才会下山偷吃。更奇怪的是,它不多不少,每月偷吃一次。”
大家听了确实好奇,都看着里正听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