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不只一次地告诉自己,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要暂时离开了,子墨尽快熟悉族中的事务对她以后管理整个妖族有好处,她这么做是对的,但是子仓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完全不介意。
转眼到了第三天,天帝特别让司命卜的黄道吉日,也是新任妖王的登基之日。
一向散漫惯了的子墨虽然打这次回到妖族之后就变得很是端庄,但是她知道,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不仅要端庄,还要像墙上挂着的那些列祖列宗一样,表现得大气肃穆。
为了今天,只要族中的教妇说是为了皮肤好的,气色好的各式补药她没少吃,脸上也没少被她们折腾。早上起来,子墨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凝脂般的肌肤,不由暗里点头:三天来如同抢险救灾般的折腾,果然还是有些实效。
她木然地坐着,由着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女在宗妇的指点下各种折腾,中间子仓抽空跑来看她,难得地舒展了眉目安慰她别紧张,然后又火烧屁股地走了。
子墨知道,今天整个妖族上下就子仓最忙。他不仅要主持大局,还要接待前来观礼的宾客。
好不容易,终于梳完头上完妆了,子墨才换上妖族特有的冠服,仉溪就在外面求见。
其实凭仉溪跟子墨的交情,他要见子墨,哪里用得着通报。仉溪平时行事虽然是个乖张狂妄的,但是只要事关子墨,他还是会设想得很周全。他知道今天不同往常,六界中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子墨这位重生归来的新任妖王身上,仉溪可以不在意六界中人怎么看他,但是却不能由着六界中人说子墨半点不好。
所以,尽管他很急着想要先见一见子墨,还是按着规矩做足了套路。
子墨任由侍女为她最后将腰束上,吩咐侍从去请仉溪进来。教妇在一旁轻咳了一声,提醒说:“妖王衣冠不整,不宜见客。”
正好侍女已经替她将腰已经束好了,子墨在镜前转了个圈,问:“现在可以了吗?”
教妇还是摇头,“你如今已贵为妖王,又是女子,实在不宜在大殿之外的地方私会外宾。”
子墨已经不耐烦了,不由分说提着裙子作势要往外走,“既然我已是妖王,依我看有些规矩就从我这起,都改改吧。”
教妇没有办法,只得吩咐让人请仉溪进来。
子墨正偷笑,仉溪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看来他跟子墨也一样,是个对这些陈规俗礼没什么耐心的。
只一眼,仉溪便怔在原地,再也无法迈开半步。
妖族尚黑,子墨戴着妖族的羽翼高冠,穿着薄如蝉翼的黑色束腰长裙,外面披了一件长而飘渺的黑色拖地纱袍,纱袍的下摆用红色丝线绣着妖族的图腾日月骁骦。纯粹的黑衬着子墨白如凝脂的肌肤,桃红的双唇,将她清丽的五官彰显得分外脱俗,高贵如女王。
仉溪有些恍惚。
这才意识到,如今子墨已是妖族之王,是个女王了!
仉溪突然有点失落,因为他觉得眼前的子墨好像突然之间跟他有了距离。她不再是那个跟他游戏红尘一起逃学的子墨,也不再是跟他一起犯错被罚打扫净房的子墨。眼前的她,是端庄大气高贵不凡的女王!
仉溪怔忡间子墨终于被收拾妥当了,她扫了周围一眼,教妇率领侍从垂头退开一定的距离,既保证子墨跟仉溪还在她们的视频之内,又绝对不会听到她们的谈话,真正做到了非礼勿听。
子墨缓缓走向仉溪,端庄肃穆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冲他一伸手,“拿来。”
仉溪还没有从自己失落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觉得莫名其妙,“什么?”
子墨瞪他,“既然是来观礼的,你不会连礼物都没有准备,空着手来的吧!”
仉溪瞬间心情就舒畅了。
还好,他的子墨还在这里,并没有因为一件衣服一个头衔而改变。这一刻,仉溪心里无比庆幸。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随手抛了过去,“这么没见过世面又抠得要命的女王,六界中也就妖族独有,仅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专心拆礼物的子墨对于他的评价完全无动于衷,可是等她一打开锦盒,一看是个簪子,不由得大失所望,“你就送我这个!”
仉溪自然知道对于不喜欢打扮的子墨来说,自己这个礼物送得一点都不合她的心意。可是他看人族那些话本子都那么写着,男子跟意中人定情,送的可都是簪子,他是男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再说这根碧玉簪可是他遍寻六界才找来这么块通体碧绿的纯玉,又亲手一点一点地雕刻而成,之后在身上揣了好几万年,今天才可以名正言顺地送给她。想想送个簪子给她送得如此艰辛,仉溪哪里还管子墨乐意不乐意。
唯恐子墨不收,仉溪不由分说夺过子墨一脸嫌隙的碧玉簪替她插在头上,末了还不忘恶狠狠地警告,“从今天起你都得戴着它,若是敢取下来,嗯嗯,你就死定了!”
子墨朝天丢了个白眼,“既然是送人礼物,你就不能上点心,拿出点诚意来送点别人喜欢的吗?”
仉溪满意地端详着子墨发间的簪子,“我只听说过送人礼物,要真有诚心的话送的都是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
突然想起一茬,仉溪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子墨,“汲凤说不能前来亲自为你道贺,让我将这个捎给你。”
“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有什么可贺的。”
子墨接过,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朵无忧花,禁不住苦笑,“还是汲凤懂我,知道我今天王袍加身,以后就有得烦了,才让我心烦的时候带上这朵无忧花,这样才有勇气继续往前走呀。”
仉溪不屑,“一朵无忧花也只能让你一时不再烦恼,怎么比得上我的碧玉簪,就把你高兴成这样,真是没良心。”
外面传来沉闷的鼓声,不多不少,刚好九下。
子仓匆匆走了进来对子墨说:“时辰到了。”
教妇跟侍女迎了上来,子墨一收刚才在仉溪面前的散漫,立刻恢复了端庄肃穆的表情。仉溪没有忽略她眼底深处那抺无奈。
缓缓上前,在众人的盯视下仉溪握住子墨的双手。
他这才发现子墨手指冰冷,掌心全都汗湿了。重重地握了握她的手,仉溪安抚地说:“不管有多少人在看你都不要在意,你是子墨,是我的女王!做你自己就好。”
子墨望着仉溪的双眸,心里充满了力量。
子仓默默地将目光从他们交握的手上收回,再次提醒:“时辰到了,走吧!”
殿门缓缓打开,门外有万丈光芒,子墨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自仉溪掌中抽出双手交握在身前,带着仉溪的温度跟他给予的力量,在子仓的陪伴下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走去。
子墨知道,在她的身侧有兄弟相伴,在她的身后有朋友相送。以后的路,她要一个人走,或许艰辛,但绝对不会孤单。
因为她的身边身后,全是她爱跟爱她的人!
日有中道,月有九行,孟冬之月十五那天,注定是个千载难逢的黄道吉日。这一天,妖族在重归六界之后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位女王,子墨!
妖王登基,惊艳了六界。
黑色,最冷的颜色,却让她穿出了最特别的味道。
高贵,冷艳,还有她举手投足间那股耀眼得让人眩目的光芒。那一刻没有人怀疑,她就是女王!
来宾中有不少漂亮的女子,她们穿着打扮得或艳丽,或高贵,或端庄,但是这一刻她们在子墨面前统统失了颜色,沦为黑色的陪衬。
在子墨登上高台俯视众生的那一刻,所有女子都成了她脚下那一地缤纷的落叶,不值一提。
紫仪远远地看着高台上的子墨,心里妒恨莫名。
早在数万年前,在她率兵跟着荀渊攻上天庭时,她已经取代她那个无用的父亲成为怪族真正的领袖。
紫仪还记得,就在荀渊退隐魔族之后,她的父亲退禅让位时也曾给她举行过盛大的庆典。那时着实让她觉得无上风光。可是现在紫仪回想起来,那时六界中人惮于她跟荀渊的关系,前来庆贺的人虽然很多,那些人看她的眼光有羡慕,有敬畏,有奉承,就是没有像今天看子墨这样,不自觉地就用了仰视的目光。
紫仪心里越不甘,面上就笑得越是灿烂。
她今天之所以会来,除了想看看沉睡了一千多年后的子墨颓废成什么样子了,还想知道荀渊到底会不会出现。
一千多年了,荀渊就像在天地间蒸发了那样,再也不曾在六界中任何一个地方出现过。
她找了他一千多年,也等了一千多年,紫仪始终记得荀渊临去前曾说过的话。他说:如果他想要再找个女人的话,那么一定会来找她。
紫仪坚信荀渊会来找她,可还是忍不住想趁着子墨登基的机会来碰一下运气。
荀渊没有出现,她很高兴,说明子墨在他的生命中真的已经成为过去。同时她又非常的不高兴。因为她没有想到子墨不仅没有想像中的颓废,而且还盖过了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