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行这一环节自军校建校伊始就已经存在,百年间这条千里路也被人走了五十五次,历年来最受人诟病的不是这条路有多难走,而是军校的吝啬。
自帝国元年元帅亲自主持第一次招生开始,就规定每支队伍只能够领取一顶行军帐,制式的帝国行军帐大约面积也就是十个平方。
当然帝国的行军帐在作战时候本来就是一队两帐互为犄角,帝国军一队刚好二十人,抛开必要的守夜斥候,大约也就是八人同处一帐,这样来看的话六到八人的小队公用一顶营帐已经是绰绰有余。
但是这些年轻的学子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过人的天赋注定他们在生活中享有更多的便利,尤其那些豪阀出身的公子哥儿,以及书香世家的少年郎,或多或少总有些骄纵之气,那么千里路上的行军帐可谓是他们的一个噩梦。
风尘仆仆走了一天,然后一堆人夯哧夯哧挤在一起,有水的时候能够沐浴一番还能容忍,遇到水都喝不上的时候那帐子里慢慢的都是汗味儿,脚丫子味儿,当然这还算完,遇上个鼾声如雷的队友,那可就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乖乖闻味儿去吧。
而这还不是最悲惨的,帝国男儿就算有些骄矜,可既然踏上这条从戎之路,腔子里就注定得是铁马金戈,璞玉浑金早晚也被磨砺成了长枪大棒,只是适应的过程有些痛苦罢了。
那么姑娘们怎么办?
帝都虽然设立了皇家学院,门槛儿比起军校来说那可不是矮了一星半点儿,又在帝都繁华地,教的也都是礼乐诗书天文地理,可还是有无数名门闺秀踏破铁鞋硬是要挤进军校,而军校对来势汹汹的女子也一视同仁,既没有在大比的时候为难,也没有在千里路上给予优待。
这就意味着不只公子哥儿得放下架子,就连女儿家都得抛下矜持乖乖和一群大老爷爷们同床共枕,行军帐就那么点地方,要么所有少年发扬风格露宿山头,要么就只能不把自己当女子来看了。
但是中间如果真的有少年毛手毛脚,哼哼除非姑娘芳心暗许,否则一旦揭露出来那就乖乖回家吧,千里之行止于足下。
这区区一顶行军帐不止挡住了那些缺乏勇气的女子,更挡住了不少娇生惯养的少年。
但是历经五次光明战争的洗礼,帝国军校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崇高而不可撼动,于是那些诟病或是微词统统都到不了靖海,可是军部却因此遭殃,每年七八月开始就有臭鸡蛋烂菜叶之类飞进军部衙门,到了八月底大比资格确认的时候更会有各地民众前来抗议游行,对此军部上下也无可奈何。
因为元帅曾经明言,大比是为了选出天才,而千里路是为了择取战士。
天才和战士孰轻孰重?吟诗作对当然非天才莫属,可您要这么说的话那恭请不送,皇家学院等着您,什么不想去皇家学院做娘们?那可就抱歉了,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帝国军校就这么一顶行军帐,就是皇子来了也得老老实实和队友们挤在一起。
对此军校给出的解释是投身军旅再无男女,都是帝国士兵唯有忠诚与服从,唯有抹杀了个性才能成为铁桶一样的团队,否则只是一盘散沙。
但是事无绝对,就连文武大比辅导班这种东西都能出现,人类的智慧显然是无穷无尽的。
最初元帅主持的那几届或许真的是所有队伍老老实实挤在一起,渐渐习惯了军旅生涯。
可随着天门关的建立尤其后来封魔前线的存在,对抗魔族的战火渐渐再没能蔓延到大陆上来,虽然仍旧不断有男儿热血抛洒,可终究少年时代保留了更多意气。
于是千里路上很多强队最后都会选择掠夺其他队伍的帐篷,理由自然千奇百怪,什么看你不顺眼又不能宰了你,那就把你帐篷抢走让你们吹吹风冷静一下吧!或者是你的帐篷看起来太丑了,我认为我有必要帮助你们毁掉它!要不然就是你们这帐篷看起来好眼熟啊,一看就是我昨晚洗了被晚风吹走的,你们这些顺手牵羊的败类,但是我宽宏大量给你们一次机会,但是帐篷还是乖乖物归原主吧!
当然圣兽山上物产丰富,既可以采集丝兰蒲苇编制些帘子席面,也可以猎取野兽硝制兽皮,总归只要勤快些,那就不愁宿营的时候没个庇护所。
于是到了后半段幽冥海上,想要区分一支队伍的强弱,那么只要看看他们随身携带的营帐就是,如果看到四五顶行军帐扎堆出现,那么昨晚还睡在草席上的小队可得好好掂量一下。
当然也有例外,看到孤零零一座帐子的时候可得多个心眼儿,有些队伍就会早早藏起自己的营帐,走到最后再掏出来狐假虎威,曾经还真有队伍用这种方式有惊无险完成了千里之行。
至于七帅无比小队为何天然就有了两座行军帐呢?当然不是主角光环的效果,也不是李逸偷偷给吴望一塞钱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老教习高瞻远瞩,看看李逸这群人里头除了一头牛基本就没多少战斗力,恐怕走不了几天营帐就得被抢走,多给他们一顶恐怕还是以防万一的成分居多。
李队长今天早晨醒的很早,并没有因为昨夜元力耗尽而特别嗜睡,当然醒来以后还是有些虚弱,可总还不至于手脚无力寸步难行。
李队长是被冻醒的。
因为队长湿身,好心的大块头欧文在沈焯的误导下将李逸剥了个精光,夜里明月溜出去尿尿又没有关紧拉紧幔子,黎明时候微凉的冷风吹拂着李队长的屁屁,凉冰冰的李队长自然一个寒颤就醒了。
看看怀里抱着欧文的臂弯,沈焯的脚丫子正搭在自己肩头,明月靠着李队长的腿谁的正香,李队长的小腿上一大片亮晶晶的东西,风一吹格外凉爽。
元力耗尽可比宿醉要难过多了,李逸虽然醒过来可意识还有些模糊,眨眨眼看看自己亮晶晶的小腿肚子。
这时候天还没完全亮,灰蒙蒙的天空挂着一轮惨白的残月,山顶上还起了薄雾,朦朦胧胧真是仿佛梦境。
李逸甩了甩脑袋,顿时皱起了眉头,元力耗尽的后遗症出现了,脑海里一片混沌,头一甩就有些天昏地暗。
可终究李队长还是凝聚了些精神,意识到自己小鸟依人一般抱着欧文,还给沈焯扛了一夜的臭脚,更用小腿收集了大批量的明月牌口水。
李逸暗叫一声卧槽,幸好老子醒的早,被搞成这样还哪来的队长威严,以后还怎么管这群刺头儿。
蹑手蹑脚穿了衣服,连裤子都懒得穿了,看看帐子里就少了林正哲,不用说肯定是自发守夜去了,李逸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林正哲懒一些,拜托你这时候这么勤快干啥,能不能给个机会了?
知道避不过去的李队长也不再遮掩,大摇大摆走到池边,稀里哗啦洗了一顿,最后还把脑袋浸在水里晃荡了好一会,总算有些清醒了。
穿戴完毕的李逸左右瞅瞅,奇了怪了林正哲居然没有现身看自己笑话?这可不符合林正哲性格啊。
李逸正奇怪着,手上传来湿答答热乎乎的触觉,低头一看正是小天天。
小家伙舔了舔李逸手背,然后低头骨碌碌吐出一块灰不溜秋拳头大小的东西,看上去有点像晒干的苹果。
李逸低头看他,天天也仰头看李逸,只是小脸上显然带着讨好之意,显然是知道李逸昨晚吃了爹妈的苦头。
虽然苦头确实很苦,可吃一顿苦头就能换一只望天犼,李队长算了算发现不管咋说都是自己大赚啊,所以乐呵呵地摸摸天天的脑袋,做了个没关系的表情。
天天看到李逸一脸宽容,眼睛一弯咧开了嘴,低头把自己带来的礼物往李逸脚边拱了拱,大眼睛忽闪忽闪一脸献宝的期待。
李逸挑了挑眉毛,小家伙还挺上道,知道给自己带礼物了,就是眼光有点差,不过总不能辜负了小家伙一番心意不是,李逸捡起来看都没看,顺手在池子里洗了洗,对天天作出一个我很喜欢谢谢的表情,甩甩水顺手塞进了腰间口袋里。
不是李逸瞧不上天天,好吧确实也有一定成分,想想六七岁的小孩眼里最宝贝的东西是什么?无非是弹珠纸鸢甚至死青蛙之类收藏品,象征价值居多。
现在李队长有些担心居家男了,不会运气这么差真的遇上了敢于挑衅望天犼威严的强大魔兽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林正哲可是连放出讯号的机会都没有的。
天天歪着脑袋瞅瞅李逸,李逸无奈地摊摊手比划了两下,作出一个啃果子样子,小家伙眼睛一亮使劲抽了抽鼻子,然后就朝着一块石头跑了过去。
李逸跟在天天身后,走近了渐渐听到轻微的鼾声,绕到另一侧就发现林正哲歪着身子靠在石壁上,抱着冷冰冰的石头睡的正开心。
天天蹦蹦跳跳一脸邀功的样子,李逸只得笑着冲天天比出一个大拇指,可惜小家伙显然看不懂,歪着脑袋一脸疑惑。
李逸翻个白眼只得摸摸小家伙的脑袋,这下天天终于高兴起来,蹦蹦跳跳然后很不幸,一脚踩中了林正哲两腿之间的位置。
于是黎明的流连山上,一声凄惨的哀嚎唤醒了这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