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几和尚将众人带到府邸,安排房间洗漱。等到众人出来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在府邸大厅之中,摆好晚宴,众人纷纷入座。
简逢青坐在昂宇轩身旁,因为在她眼中,梵几和尚成不了大事。在青集镇里面,明面上看来是梵几把持,但暗地里面,估计是昂宇轩说了算。
杀生和尚原本想要坐到简逢青另外一边,却被程全抢了先机。
席中只有梵几和尚痴傻,不知道打些小算盘。
杀生和尚夹了一大片肉食,嚼在口中,看着昂宇轩面容,道:“狗剩,你师出何门?”
昂宇轩对于杀生和尚称呼自己狗剩,竟然丝毫不以为杵,嘻嘻笑道:“无门无派,云游天下。”
杀生和尚赞道:“这倒是逍遥快活。”
梵几和尚也在一边凑趣说话。简逢青拿起酒杯,站起身子,与昂宇轩碰了一下,道:“你说我应该谢你,还是应该恨你?”
昂宇轩哈哈一笑:“谢我恨我都由你去,脑袋长在你的颈子上面,我可管不着。”
“那你希望我是谢你,还是恨你?”
“你想谢就谢,想恨就恨,难不成我让你谢你就谢,我让你恨你就恨?如果你真是这般听话,不如我直接告诉你,今夜三更,我在房中等你,你把自己洗洗干净就来,如何?”
梵几和尚一听这么露骨言语,加上简逢青天生媚骨,竟然脸色一红,低头念佛。
杀生和尚却是哈哈大笑:“豪爽,有趣!”
简逢青瞪了杀生和尚一眼,仰头喝下杯中物,道:“既然都由我,那么我便记在心底。”
昂宇轩坐着不动,看着简逢青喝下了酒,也就喝了下去,道:“记着记着,可千万别给忘记了。哪天我被人挫骨扬灰了,你根据一粒粉尘,都得把我认出来,否则的话,这笔恩怨账,你可算不清爽。”
简逢青坐了下来,看了眼杀生和尚,道:“不知大师远道而来,为了什么?”
杀生和尚道:“还不是为你了?先前我就说过,毕秋石将军,已经跟陆长寻打起来了。你哥哥态度暧昧得很呐。”
“所以,你要拿我做人质,要挟我哥哥?却不知道高英雄对于这件事情怎么看?”
昂宇轩斜睨着简逢青,心中冷笑,道:“不怎么看。”
“你……”
“其实我要做的事情,与梵几一致,就是保住青集镇,如果杀生和尚说,自己能保得住这里,我便随他去。”
简逢青掩嘴笑道:“他一个人,独扛几万大军,八千尸兵?”
杀生和尚咽下肉食,喝了口酒,道:“话挑明了说。你哥哥早就有意归顺毕将军,只是担心得不到什么好处而已。日前,毕将军已经许下承诺,只要他归顺,这雷州的一半,便由他管辖。”
简逢青低头一瞬,然后抬起头来,道:“然后?”
“这个承诺,是在你证实了这里的八千尸兵,给了程允消息后许下的。那个时候,狗剩烧了陆子豪粮草,你消失无踪。于是便定下了个协议,毕将军负责找到你,然后将你送进青集镇当人质。程允必须打退陆子豪大军,然后与毕将军前后夹击陆长寻。那时候,洒家也得了尸兵消息,第一时间来打探。途中也就得了这个任务,才会混进来寻找你的下落。”
简逢青再次回头去看昂宇轩,道:“你真的没有一点意见?”
昂宇轩道:“只要攻下青集镇的不是陆长寻,不会屠城,我就没意见。你也不笨,想必能清楚,如果你哥哥归顺了陆长寻,我才是真的有意见。而且——我并不看好你哥哥。”
其实简逢青说到现在,只是希望青集镇能与程允联手,但是昂宇轩最后一句,已经打消了简逢青的想法。不论他是真的只想守城,还是假的守城谋求利益,他都不会与自己合作。怪只怪哥哥势力太过弱小,别人看不上。
杀生和尚又补充说道:“简小姐,我知道你聪明,但是你就不要再自作聪明了。你哥哥程允已经服软。你在青集镇,他必须来攻,否则你一定要死。攻下了青集镇,他也不能乱动,因为他的家人,都已经到了毕将军大营。”
他说着,从胸中掏出一块令牌以及一张纸,道:“令牌为证。还有一封书信,程允亲手所写。”
简逢青接过纸张,上面只有两个大字:厌倦。
微微叹了口气,简逢青从程全手中结果一个竹筒,递给杀生和尚,道:“拿去吧。”
杀生和尚接过竹筒,道:“你与你哥哥,也真是心意相通。知道他会把这独门烟花,作为传令讯号。”
昂宇轩突然间抬头,看着杀生和尚,道:“讯号传出,几日内会有救兵到来?”
杀生和尚道:“讯号一出,程允就要全军出发。到达此处,顺利的话,大约要三日光景。”
昂宇轩点头,道:“所以,接下来的三日至关重要。陆子豪虽死,但是那付乙必定接过他的大旗,为陆长寻攻克青集镇。”
几人来到屋外,上了城楼,烟花在将夜的空中璀璨夺目。
简逢青自从看了字条之后,便有些痴傻。看着空中烟花,喃喃说道:“终于厌烦了么?”
昂宇轩侧头看她,道:“成天打打杀杀,谁能不烦?”
简逢青道:“那你为什么要打打杀杀?”
“为了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便要打杀别人。放弃武器的人,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昂宇轩道:“这世上,可没有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是什么?”
昂宇轩看着眼花,随口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说了一遍。简逢青竟然听得有些痴傻,过了许久,程全脱下外衣,盖在她的身上,道:“小姐,天凉了。”
简逢青紧了紧衣服,对昂宇轩说道:“你见过那般的桃源么?”
昂宇轩道:“我曾经有过那样的桃源。不过之后砰的一声,一场大火,稀里糊涂醒来之后,就什么也没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去那般世界。”
“你在说什么?”
昂宇轩看着简逢青,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如果你真的能找到那样的桃源,请记得告诉我。”
昂宇轩突然间哈哈一笑,道:“放心,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简逢青看了昂宇轩半晌,终于收回目光,顺着城楼,慢慢走下去。
你那样看我,我也帮不了你,我也不会帮你。昂宇轩在心中对简逢青说道,你哥哥已经服软了,你还能怎么样?我想吧,作人质应该挺不爽的,不过,就你这见人三分笑的二皮脸,应该还能承受的了。
……
……
在青集镇的远方,另外一支驻军。
主帐之中,陆长寻接过书信,皱眉道:“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就这么死了?”
送信人沉默不语,点了点头。
陆长寻将书信靠近烛火点燃,捏在手中,看着明灭火光,道:“这个突然间杀出来的,到底是谁?”
送信人道:“没有什么消息,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出现在青集镇,根本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陆长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威武王手上有一样宝物马车,一个月可以使用一次,可送三人到很远地方。想必这个人,是威武王送去的高手。”
送信人道:“现在大营没有将领。”
陆长寻道:“那付乙也还不错,有些胆色机智,只是为人太过偏激,比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更加喜好武力。我放他去做千夫长,就是为了让他多学些东西,城府一些。他能在乱军中整顿军纪,让军队不受到更大损失,靠的只是强硬手段而已。追击时候,还是少了计谋。是我枉费心神,他还是只能做个武将,听人指挥调派。”
送信人安静听着,不言不语。
陆长寻长身而起,道:“简逢青到了青集镇,杀生和尚也在青集镇,程允军有了异动,只能说明他们已经结盟了。形势太过不利……”
送信人道:“不如把尸兵们调回来?”
陆长寻摇头道:“就算将尸兵调回来,也打不赢。青集镇不能丢,绝对不能丢。”
“报……”一名士兵到了帐外,叫道,“陆将军,毕秋石大军动迁,正在向我军急速靠近。程允军也开始移动,方向是青集镇。”
陆长寻长身而起,看着地图,沉声道:“兵分三路,一路由张将军带领,迎战毕秋石,游击战,不打硬仗,主要阻敌,不惜一切代价,拖慢他们脚步。第二路由曲将军带领,一日内赶到青集镇,务必一战告捷,拿下青集镇,然后修复码头,制造船只。”
他走到大帐前方,道:“至于我,便去会会程允,在一块州郡中同时起义,共同经历风吹雨打,总要见见面了。”
又是沉吟半晌,回头问道:“青集镇有多少守兵?”
送信人道:“初步估算,大约有一万。”
“原本两万士兵,加上八千尸怪……”陆长寻突然间哈哈大笑,转头说道,“曲江军再带上两万人马过去。这多出来的两万,算是我给威武王送去的高手的见面礼,让我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斤两,能够守得住那小小青集镇!”
“通令全军所有将领,点齐人马,立即出发,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