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这样的会,来来去去,吃吃住住,大报告小讨论,一开就得三五天,这次只用了半天,参观了现场,还公布市里关于今后廉政建设的几项决定。实效,简单,大家心中对这任领导班子心中有了新的认识。
本来,张立行与欧阳明华要一起回市里,省里来了电话,说省委领导下午要赶到岭上镇。他俩便留了下来。
下午三点,一辆大面包停在岭上镇山下。省委副书记范至泰,省委常委、宣传部长郑珂,还有陆天和及儿子陆放,省媒体记者等人下了车,到了岭上镇。
“好快啊,我们到底没赶上开会。立行和明华搞什么动作了吧?”范至泰与迎上来的张立行、欧阳明华开着玩笑。
“我们会的水平低,怕省领导笑话。”张立行也开玩笑地回答。
这时,董元泽,仲祥也来了。一会儿,由广林,罗珊,沈则正等也来了。
董元泽,欧阳明华向省领导具体汇报了市里工作及这次会议情况。范至泰听了很高兴。
“很好,你们的思路很对,我想至少你们先走一步。搞科技园区这是方向,也是新农业发展必经之路,你们所采取的一些决定,有利于制止腐败,这也是走前一步。省委研究过,这方面要抓一下:一是抓制度落实,一是抓典型。今天带来了记者,陆放同志也来了,准备报道一下。
我们来晚了,是不是让我们先看看园区情况。”
在张立行,欧阳明华陪同下,大家一起参观了中药园区,生活区,同时也走了几里路去了水电站。
水电站办公小楼建在一个山头上,下面清河流过。目前还在截流拦河筑坝,截流预备发电。
沈则正介绍说,这个水电站建成后,可供全镇用电。就不再用国家的电了。约计三年后即可收回成本。
大家站在高高的山头上,已是夕阳西下。一抹霞光,给岭上镇镀上了金色。加上远处的镇区,白屋,红顶,青砖,绿树,青山,在簿簿的金色光纱里,十分绮丽。清河像一条玉带弯弯曲曲从山头泻向远方。大家站在山头,指指点点,深情无限,感慨万千。范至泰不由得来了诗兴,几经推敲,吟成四句:
叠叠远山横霞霭,
涓涓清江流自在。
山巍水行无尽休,
古今风流今又来。
大家听罢,一片叫好声。
郑珂讲:“好,‘古今风流今又来’,我回答您‘遍地英雄下夕烟’!”
“好!答的好。毛主席的遍地英雄下夕烟指的就是人民大众。山不止于巍峨,水不止于常流,数风流人物,还是人民大众!”范至泰诗情未断。
“好啊!今天我们是指点江山了”,张立行说。
“还有激扬文字吗!”欧阳明华说。
“不过,领导们请看,风流人就在那里。”说话的是仲祥,他用手指着远方山下,一辆黑色轿车向岭上镇急驶而来,“今天我要挨尅了。来的这位是洪达光。他前天就打来电话,说他也要来看看,昨天忙忘了通知他,这不,在晚上他上门来找秧了!”
大家赶忙下了山,向园区走去。
果然来的是洪达光。他一看这么些领导,更来劲了,对着范至泰说:“范书记。您来的正好,我要上访告状,就告河清市委书记张立行,市长欧阳明华,还有岭上镇的董元泽,仲祥。他们瞧不起我这个民营企业!我几次打招呼,听说岭上镇搞得火,要开会,咱也想见识见识。谁曾想,今天在市里才看到,会散了,人家都往回走了。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态度?民营企业就不是干社会主义吗?”
“好,告的对。我看陆放总编,省报就把这四个人给通了一下。注明张立行,欧阳明华,董元泽,仲祥残害民营企业,从严处理!老洪,这下子改恨了吧?”
大家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仲祥走过去给了洪达光一拳:“你别乱来,这里可是我的一亩三分地,让你有来无回。”两人挥起拳头闹起来。
“达光,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有想法而来。”郑珂说。
“还是咱老书记,知我者郑书记也!”
洪达光真的是有目的而来。他当着大家面前,讲了自己的想法。
他想在清河截流处,建一水上公园,一边搞游艇划船,一边搞养鱼垂钓,河清市缺少这个项目。他全部投资,建成经营五年后交给岭上镇。听了后,大家都十分肯定。董元泽与仲祥当即决定,择日签定合同。
这时范至泰回过身来,对仲祥讲:“看也看了,岭上镇又占了洪经理的便宜,我看,大家肚子都咕咕响了,镇长同志,开饭吧!”
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来到了大食堂,一进食堂,里面不少人在装扮会场,上面一幅大横标语写着“市文化局慰问岭上镇父老乡亲”。乐美玉亲自指挥着。
郑珂笑着:“小乐,水平如何,今天我倒要看看咱们当年的乐编导的作品。”
乐美玉一时惊了一下,没曾想十几年的旧话又冲进她的耳中。她强作了下笑:“请首长们委屈一下,演的不好,多提意见。”
这晚餐与午餐相似,文化局剧团的同志们一起吃的。后来,范至泰发了话:“我说两位镇官,别太抠了,怎么不给点酒呢?我想这不违纪吧。第一,是晚餐,下班时间;第二,这酒钱当然不用公款,洪老板出点血。你不给点酒,咱有的酒家要骂街了。那个大名鼎鼎的‘陆二两’,还有‘洪大酒缸’,‘由大酒盅’,能受得了吗?你们也太小气了。”范至泰随意给洪达光,由广林加了个绰号。
“好的,刘旺,上酒——”仲祥一声令下,酒上来了。刘旺边组织上酒,边唱了一通“药酒歌”,只是吐字不清,有些药名大家不熟,所以听不懂。
饭好,酒也好。大家吃得饱,喝得相应。一会撤了饭菜,换上了药茶饮料,剧团开始演出了。
岭上村的居民们,是凡手中没工作能离开的也都来了。
这些节目,有传统的清河影调,也有专为农民编的小节目。生动活泼,娱乐性、教育性很强。
正在演出高潮中,报幕员宣布:下面是个特殊节目:婚礼。是个真实的节目,由真人上演,请大家欣赏。
果然,大幕拉开了,正中帷幕上是两颗联在一起的红心,上面贴着金色的双喜字。在一张桌上,摆着鲜花、彩球。坐在台中央的大家一看都楞住了,是田妈。
范至泰笑了:“我说这次来怎没见着这位老人家呢,还当上演员了。”
这时,穿扮一新的主持人——石满走向前台,高喊:新郎新娘入场。接着。四个童男童女簇拥着新郎新娘缓缓步出。大家一看,笑了。这新郎竟然是仲祥。那蒙头纱的新娘肯定是罗珊了。
“一拜,拜天地——”
“二拜,拜高堂——”向田妈拜去。
“三拜。夫妻互拜——”
“四拜,拜主持人——”话音刚落仲样伸手去揪石满的耳朵。此时喜乐奏起,彩带喷射,台上台下一片热烈欢呼。
石满继续主持,请介绍人田妈讲话。
田妈站起来:“仲祥与罗珊天生一对,祝他们百年合好。”
石满又喊:“夫妻入洞房。但说明一下,先接受贺礼。”两个新人下了台,到了范至泰面前:“请范书记留下墨宝”
范至泰猛然醒悟了,他中了套。果然,旁边大条桌上已铺好了宣纸,备好了笔和墨汁。
“好啊,岭上镇招太多了,借机骗我写字,好,我就献丑了。但是郑珂,广林都要写。”
说着,范至泰稍作思考写下了一个条幅:
品偕莲共结,
人与菊同清。
郑珂谦让了一下,也写了一幅:
须眉巾帼竞风流。
由广林有点犹豫。说实在的,当了书协主席,又当了文化局长,曾对书法作过洋洋万言的评讲,但是,真上来,在大众面前写,还是第一次。这时他实实在在地感到自己就是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了。但这阵势,再没“手坏了”作遮掩,只有逼上梁山,硬着头皮写下四个字:
百年好合
他写时,范至泰在认真看,因为说实在的,就是范至泰也没见过这位“书法家”当地写过字。范至泰越看越皱着眉头:“广林,再写一张,再写一张。”范至泰没曾想由广林能写出这么低劣的字。
由广林红着脸:“献丑了,献丑了。”就撂下了笔。
范至泰走了过来,拿起了由广林的字,细细看了看:“广林,怎么这么写字,慌乱,无章法,无出处。最近没临贴吗?”
“是的,最近忙,身体不好,实在不好意思了。”
石满走过来,收起了三幅字,交给了仲祥。
接着洪达光从身后拿出一个漂亮的皮包。让石满打开,大家一看,笑得不行。因为包里是十套童装,从一岁到十岁,包括鞋衣裤。
洪达光讲:“我祝二位早生后代,后代超前代!我准备了十套服装包你后代十年不忘我。”
“这个达光,真有心计。不过,你怎知道这个婚礼的?”田妈走过来。挨着范至泰坐了下来说。
“田妈,现在是什么社会,是信息社会。自打仲祥筹划结婚我就知道了。而你们岭上镇还有我的耳目。”
“不好,我们岭上镇有洪达光的奸细,明天要除奸。”董元泽高声地喊了起来。
全场又是一片笑声。
演出结束后,主持人宣布:我们岭上镇的好女婿,市人大由主任为我镇文化中心捐赠了电视、电脑和五千册图书。
大家报以热烈地掌声。
已经接近午夜了。演出结束了,这大山又恢复了宁静。秋风吹过,传来树叶的蟋蟋声。夜虫们开始唱叫,河蛙也在鼓噪,为宁静的夜添了些声色。
客人们都住下了。
由广林回到自己的家。对于由广林来讲,这是个十分陌生的地方。搬到这里,分了房,安了家,他回过几次,但一次也没住过,今天是第一宿。
他们住在二楼,三居室,因为由娟也住在这。为了照顾田妈,韦妙英也把田妈接过来。由广林回来了,田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由广林心情不好,整个一天也没乐起来,心里似乎压着块石头。本来,宫敬的事已说清了,他与贩毒无关,但心里就是不静。特别是今天写的书法,简直出了丑,露了真相,给人留下了笑柄。这该死的石满,为啥不早点打个招呼。
范至泰也没与他讲太多的话,因为时间少,来就忙。但还是问了李公公,被告知李公公上了山,去采药了。他闲不住,不爱赶热闹。后问起秦幽兰,由广林也讲没见到她。仲祥说她忙着筹备医院,没过来,也是因为心情不好,自从秦老夫妇去世后,她简直是变了个人。听到这,范至泰回头问了下欧阳明华:“怎么案子还没破,是不是好到两年了?”
欧阳明华说:“两年多了,目前已在抓紧侦破,只是缺少证据。看来还得时间。”
“可惜了,终生守业于中国文化又有那么多的收藏,怎么就毁之一炬了呢?”范至泰有些感伤,“广林,有时间看看幽兰。”
“好的。”由广林顺口答应,但他对秦幽兰是又想见又不想见。
“太晚了,睡吧!”韦妙英打断了由广林的思路,铺好了新浆洗的被褥。
由广林躺下,顿时觉得十分舒服,这几年奔波在外,食宿无定,还是家里温暖。他看了一下韦妙英,似乎健美了一些。而且有一种精神气,他记得由娟讲过:“妈妈天天跟田奶奶跑,也参政了。”这人一有精神,从眼神中就可看到。过去的韦妙英总是顺着眼,平视多一些,眼中无神。现在韦妙英明眸黑珠,转动有神。由广林又看了只穿内衣的韦妙英,胸前丰满,深深的乳沟,白净的皮肤,而身材也特苗条。怪,过去怎就没看到这一点呢?这是我的妻子,真正的原配,为我生了孩子。与乐美玉比,比乐美玉还漂亮,与宁久香比,胜其温柔。
“怎么还不睡?”
“晚了就睡不着了。”
“我说几件事,与你商量一下。田妈咱就接过来算了,近些日子她总叨念她的儿子。再一件就是娟子的事,她与马骏挺好的,过去说门不相当,今天宫书记出事了,我看门户就没关系了。让田妈,罗珊作工作,把事办了算了。还有秦幽兰,太可怜人了。公安局真没用,到现在还没破案,要不与沈则正结婚还能好一点。”
“算了,别讲了。睡吧!”由广林烦了起来,转过身要睡。
就是他刚刚有了睡意时,似乎从远山处传来一细微的哭泣声。在宁静的秋夜,凄凉,碜人。由广林一翻身坐起来:“这是什么声?”
“唉,又是幽兰在哭坟。”说着,韦妙英掉下了眼泪。
由广林披上了衣服,下了楼,出了门。秋风,特别是山野的秋风吹来,让他一连打了几个冷战。他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突然见到外面有几个人,细一看是范至泰、田妈、仲祥、欧阳明华、乐美玉等。他走了过来,与大家一齐向远山望去。在一片黑黑的松林下,有一闪亮的灯光,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范至泰叹了口气:“快去把她叫回来吧,这孩子太可怜了。”
“不行,越叫越不行,让她哭一阵就好了,可能沈则正就在她身边。”
“明华,这案子怎回事,怎就破不了呢?与省厅联系一下,加强力度尽快破案。”
欧阳明华点点头。
这一夜由广林没有睡一分钟觉。
第二天,乐美玉安排文化局的人走后,就坐由广林的车回去的。路上,乐美玉问由广林,为啥心情不好?为啥字写得那么次?
“心情好不起来,愁人事太多。”
“愁人事。你个大主任,河清大红大紫的人,有什么愁的?缺钱?缺吃缺穿?缺美人儿?是不是又想宫敬的事。不是已经与市里讲了,已经过去了。难道你还留恋他们?难道你还想姚杰?”
“别胡说,我想她作什么?”
“你看你昨天,话也少了,脸上撒了一把灰。特别是你写字,怎么那么次。就是我写,也不会差于你。还是书法家,书法协会主席呢!”
“别折腾我了。我老实跟你讲,什么书法家,什么主席。我从来没在众人面前写书法。我的底子就是文革中写大字报出身。”
“你真是个骗子。”
“是的,又怎样。如今不骗能行吗?你没被骗过?你没骗过人?告诉你,我的骗术你还远远没了解呢。”
“我也被你骗了?”
两人都很沉重,一时无语。
乐美玉觉得,由广林越来越摸不透了。
省报连续报道了河清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关于河清建科技园区的事。文章提得很好,认为这是当前农业发展的重要之路,是奔小康必行之举。认为河清岭上镇开了个好头,但还不完善。尤其科技含量不高,号召全省学习岭上,超过岭上。
这篇报道发表后,河清市宾馆人满为患。由娟的河山线天天爆满。岭上镇从市文化局借来了十几个解说员累得天天喊嗓子痛。
第二件事是关于河清加强廉政建设的几项措施。经过记者整理加工,简单为:
一、减少会议,减少庆典。严格控制用公款贺礼,一切庆典必须经上级批准。
二、清查整理公车。可以建车队,也可以建行车记录,严格控制公车私用。
三、加强党内民主,健全民主集中制。不唯上,要与中央保持一致,唯守真理。允许发表不同意见,反对一言堂,一长制。
四、建立健全监督机制,施行民主监督,群众监督,社会监督,舆论监督,法制监督。对一些重大举措,特别是人事任选,要公示。
这两件事,也被中央媒体转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