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约成立。”黄濛轻笑着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岳本初回以微笑,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过了。虽然眼前这个小女人的行为多少显得有点荒唐,不过岳本初却觉得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就好像他和黄濛早就应该共享这样的誓约与愿景。
毫无来由的。
“到这就可以了,下面的路我自己走就好了,麻烦你这么久真的是不好意思。”岳本初听到黄濛道别的语句,才恍然发现,原来两人已经走到了下城区和中央主区的边界,那如同文明与荒蛮的边界。
在短暂的拉勾之后,两个人后面的行程又恢复了沉默,但这时岳本初并不觉得尴尬,那种与身边的人共同分享一个小秘密的感觉,带来了一种自然的默契。
当岳本初的视线从头顶之上壮观的星河转到身边佳人的脸庞上的时候,总也会有些羞涩的看到,那双亮如启明星的双眼也正在含笑凝视着他。
心跳往往也就这样漏了半拍,连带着时间也如同手心缝中总也留不住的一捧水一样,在不经意间消失不见。
站在环绕中央城区的河道的桥梁边,夜晚的冷风带着腥甜的的气息扫过相对而立的男女身上。女人鬓角间的青丝轻轻的荡来荡去,直到一双素手轻轻制止了这被风带起的悸动。
“啊,是啊,前面我也不好过去了。你路上自己当心点。”岳本初微微鞠了个躬,就像个真正的绅士一样,在仕女面前表达着临别前的关照。
但实际上,他鞠躬主要是为了掩盖突然有点干涩的眼睛。在看到这条安宁宽阔的河道的时候,沉重的现实将他从刚刚那浪漫的幻梦中拉了回来。
即使做了一个奇异的约定,身份之间巨大的悬殊还是压倒了他刚刚泛起的一点非分之想。
确实,共和国并没有任何法律规定住在中央城区与下城区的男女禁止交往。但是那无形的界限甚至强过法律,那是人心中根深蒂固的偏见带来的枷锁,足以毁掉任何想要违抗这一公理的任何人的生活。而所谓的爱情在这条界限之前,脆弱的如同一根孤单的发丝。
更何况,他和黄濛之间,连这脆弱的羁绊都不曾存在过啊。
岳本初啊岳本初,梦做够了,明天休息一下,也该回到现实了吧。
男孩嘴唇边留下了一抹苦笑,缓缓转身,背影慢慢消失在一片低矮巷道的阴影之中。
黄濛站在桥上,目送着离去的男孩,看着他那突然有点佝偻的身影。看着他在走到巷角,犹豫再三之后,对着躺在地上的行乞者伸出和展开的一只手。还有那习惯性揉着自己头发,显得无比苦恼的动作。
“真是个天真可爱的傻小子,就跟娇嫩的小羔羊一样,让姐姐我都有点动心呢。”她忍不住顽皮一笑,刚刚温柔淑雅的伪装瞬间消失,整个人变得活力十足。
黄濛蹦蹦跳跳的向着中央城区的自动计程车站跑去,直到手腕上小巧的通讯器突然蜂鸣了起来,她看着虚拟智能助理推送显示的一段视频,眉宇间的笑意瞬间冰冷,那在视频中飞旋的酒杯就像火焰一样,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
“行动局那帮笨蛋,自己的监视网络都管不好,还整天想着监控别人。”她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搭上了刚好飞过来的一辆悬浮计程车,飞驰而去。
夜风依旧,只是吹过河边的风不知是否会对已经不在的人会有留恋。不论如何,背对而行的两人画出的线条,就如同揭幕的绳索,展开的,将是一个巨大的时代。
只是这个时代的重要角色之一,在这个时点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少年,而且正在捂着自己的胸口长吁短叹。
“岳本初啊你是有多蠢,竟然一时心软把明天的饭钱都给了那个小乞丐,你也不想想,你能帮助别人,谁会来帮助你啊。”少年一脸肉疼的自语着,只是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揭露了他小小的口是心非。
往日岳本初在下城区自然见过不少乞儿,尽管他心中不是没动过恻隐之心,但摸摸自己干瘪的钱包,想想那天文数字般的债务,最终都只是叹息一声,尽量贴着远离乞丐的另一侧路边悄悄溜走。
今天的气氛让他变得格外的多愁善感,这让他在面对那个满脸黑灰的乞儿时,最终还是没能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
确实,他给出的钱并不多,只有十个星晶币,但那也是他在不饿死自己的前提下能拿出的最多的数量了。虽然确实是无比心疼,但是看着那个乞儿惊喜的笑容,还是让他心中有点奇怪的暖意。
算了,哪怕被骗也无所谓,就当做偶尔的奢侈吧。岳本初这样安慰着自己,有点脸红的快步离去。
星空之下的整个西王母市都在安宁的运转着,除了少数值夜的工作人员还在打着哈欠在漫漫长夜中和睡魔抗争,其他人早应该已在深沉的梦境中体验着另一段人生。
岳本初在进入康西瓦街那有点阴沉的街道时瞬间感觉到气氛不对,街道上的人比他预想的要多,和刚刚他和黄濛两个人漫步时比,更是多了十数倍。
岳本初快速扫视了一下,发现那些人的服装普遍遮住了面孔,各种兜帽、围巾、巨大的眼镜让他们的面容很难被识别出来。而且自从岳本初踏进街道的同时,那些本来或坐或站的人不约而同的动了起来。
尽管每个人都试图装作自己只是毫不在意的偶然行动,但那拙劣的演技根本掩饰不住他们的急切和明确的目标。
岳本初瞬间瞳孔放大,肾上腺素快速分泌,心跳几乎是瞬间就逼近了一百五十次每分钟。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莫名其妙的面对一场无与伦比的危机。
因为,他已经看到领头人从腰间拔出了一个小小的短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