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光滑的石灰石,浅紫色的贝壳和五颜六色的珊瑚点缀着的墙壁,各种水草编织成的桌椅,甚至床铺柔软轻巧,水底的世界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宫殿一般,充满奇妙。
如若不是鲛人们都中了毒,梨落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梦,一旦醒来一切将会消失。但是族长夫人身上的旧疾复发,引起了梨落的注意。族长夫人身上中了一种毒,偏巧是梨落见过的。当然,梨落见过的毒数不胜数,但是这种毒却是世间少有,配制这种毒的人非富即贵,梨落仅见过一次,而且是在两个月前刚刚见过。
梨落屏退周围的鲛人,仅留下族长和族长夫人,沉声道:“你身上的旧疾如何得来?”
鲛人夫人道:“禀公主,这是十年前的劫难中受歹人所伤,当时我在水底巡视,忽闻浓烈的血腥味,便探出身子查看,看到的却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苍龙岛。还未来得及反应,我便看到一个和公主般大小的小女孩满身是血,从堆积如山的尸体中跌跌撞撞地爬出来。我连忙把她藏在水中,可是那孩子没有圣灵石的庇护,在水里待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支撑不住了,于是我便找了张筏子把她放上去,顺水漂流,而我便在水下保护着她。可不料,还是被那贼人发现了,他们不动神色地跳到筏子上,抱走小女孩,还往我身上打了一掌,我躲避不及便中了他们的毒爪。”
“你有没有看清那人的脸?”
“没有,他们带了面具,我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
竟然还带了面具,是怕被人认出来?莫不是认识的人?梨落道:“我可否看一看你身上的伤?”
族长夫人道:“莫非公主发现了什么?”
“嗯,要看过你的伤才能下定论。”梨落沉吟道。
鲛人中只有族长和族长夫人才有衣服穿,其他鲛人都是以水草或自身的鳍遮羞。族长夫人轻轻褪去衣裳,露出黝黑的皮肤,黑色的背上赫然四道明显的抓痕,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是抓痕依旧很明显。
果然是他!梨落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轻轻为族长夫人披上外衣,梨落道:“你中了‘黑虎爪’上的虎胆剧毒。”
虎胆本身是没有毒的,但是加上几味药它就变成剧毒无比的毒药。这种毒炼制的过程十分复杂,光是取材都是非常困难。要去纯色黑虎身上的胆液和曼多罗根茎、还有断肠草的嫩叶加上无毒草的果实炼制而成。其中最难的是获取无毒草的果实,这种果实只有在悬崖峭壁上才生生存,而且它每十年才开一次花,也就意味着十年才有果实,并且每一棵无毒草每次只结一次果。其次是提取的就是虎胆了,因为要取的不只是黑虎的胆汁,而且是活着的黑虎的胆汁,若是黑虎死了,胆汁便失去了作用,由此可知,活取虎胆是多么艰难了。炼制此毒之人必定心中歹念甚多,并且心狠手辣,不折手段。
“黑虎爪?”
“没错,就是黑虎爪!是镇国大将军下的毒手!”梨落恨声道。
“镇国大将军?怎么会?我们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殿主和圣君奉行以天乾朝为尊。殿主曾说过,我们虽不在天乾管辖范围,但是依旧是他们的子民,所以每当有灾难降临,殿主都会启动天机石拯救苍生。天乾朝大陆的子民视殿主为天神,天乾皇也对天阙殿崇敬不已,他们又怎么会杀害我们呢?”鲛人族长哑然,不可置信地看着梨落。
梨落冷哼,道:“功高震主这句话你可听说过?我问你,你可知如今这世上有多少个国家?”
“自然只有天乾王朝一个了。”鲛人族长不解,为何公主问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却只能好好回答了。
“说的不错!天底下只有一个皇朝,所以有这么一句话‘天下之大莫非皇土’,既然只有一个皇朝,必然也只能有一个主子了。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被万民敬仰,视为天神,却视君主如无物,试问这个君主会作何感想?”
“可是……可是我们殿主做的都是好事啊,他怎么能这样……”鲛人简直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当然,我并不是说一定就是皇帝派来的,说不定是镇国大将军贪图天机石,自己带人闯进来的也说不定。总之现在的线索就在这个镇国大将军身上,至于凶手到底是谁,这层迷雾终究会慢慢拨开,一切迟早会真相大白!”梨落望着头顶上的茫茫大海,眼神坚定而执着。
“倘若真的是当朝皇帝,小公主要如何?”鲛人不免担心起来,他们也想给殿主报仇,可是殿主说了不能杀人,否者要永远地离开天阙殿。他们不想违背殿主的教令,可是也不想让殿主和岛上的人白白死去,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小公主回来了,小公主便是天阙殿的继承人,就算敌人是天乾朝的皇帝,只要她发话,赴汤蹈火,他们也在所不惜!
梨落何尝不想赶紧找到仇人,然后杀之而后快,只是……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回哥哥和四大尊者,同时尽快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有谁参与了这件事,我要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找出来,我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为死去的爹娘,还有岛上一千多个无辜的生命报仇!”梨落一字一句地说着,似乎每一个字就是一把锋利的尖刀,正狠狠地刺在仇人的心口上。
鲛人本身有御毒排毒的功能,梨落很快就给鲛人们解了毒。梨落将白虎图暂且放在鲛人殿里,由族长幻闵保管。而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带欧阳珏离开,到大陆上寻找解药。欧阳珏的意识是清醒的,至少全身乏力,不能动弹。
天朗气清,花香鸟语,似乎正是赶集的好日子。阳光照得城门上“望海城”三个大字闪闪发亮。城门内外来来往往的人们有的挑着货进城;有的带着孩子出城游玩;各种吆喝叫卖、讨价还价声,热闹不已,一片繁华。
“喂!站住!干什么的?”城门的士兵拦下一辆破旧的马车,大声询问。
马夫立刻跳下马车,冲着士兵点头哈腰道:“这位官爷,我们是城外李家村的,我的主子身患重病,郎中医治不效,正要赶到城里找名医医治呢!”
“去去去!什么病啊?我看看!”士兵不耐烦地推开车夫,上前粗鲁地把车帘一掀,一股恶臭立即发散出来。只见车子里一个头发花白,满脸发黄,长着大红斑点的老男人,他双目紧闭,嘴唇发紫,时不时地咳着。看得士兵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车夫赶紧山前道:“官爷,别靠的太近了,我们主子这病是会传染的,万一您也染上了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走走!赶紧给我走!妈的,死老头,真是晦气!”那个士兵一听,气愤不已,赶紧让道。
车夫连忙放下车帘,谄媚地笑笑,驾着马车进了城。城门怒骂不止的士兵都没看到,车夫经过他的时候,悄悄地在地上洒了一些浅黄色的粉末,谄媚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意。
望海城离京都并不远,车夫进了望海城,找了间客栈住下。
地字一号房里灯火明灭,偶尔传来几声咳嗽。一个娇小的身影来回地忙碌着,这时,身影捧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药走到床边,又细心地扶起躺在床上的“老头儿”,往他身后垫了个软枕,轻声道:“该喝药了。”
“老头儿”艰难地倚着枕头,颤抖地伸过双手,想要自己喝药,却被另一个“老头儿”制止,道:“你现在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啊!万一把药碗打破了,我岂不是又要再熬一碗,更何况这些很珍贵的,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对……咳咳……不起。我……咳咳……让你受累了。”躺在床上的“老头儿”愧疚道。
“行了,不是你让我受累的,让我受累的是凤无邪那个混蛋!”床边的“老头儿”愤愤道。
没错,屋子里的正是易了容的司徒梨落和欧阳珏。虽然欧阳珏和梨落双双坠崖的消息一定传出江湖,也许人们怀疑是银月教抢到了白虎图,或许认为欧阳珏带着白虎图跳崖,总之只要白虎图的消息没有传出,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梨落自然不怕什么危险,不过目前以欧阳珏的情况来看,如果真的遇到劲敌,她也很难应付。
说起凤无邪,梨落心里愤怒不已,心中暗骂,早知道当初就让他死在噬魂谷算了,如今反而敢来威胁她,她岂会让他死得痛快!
远处深海中,鲛人们正在严格按照他们最最尊贵的小公主的吩咐,用小公主自创的“销魂十大酷刑”伺候着动弹不得的凤无邪。一阵阵竭斯底里地尖叫声划破天际,顿时海鸟惊飞,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