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切换成白雪心的视角了,搞得我很不习惯唉。”
“我这‘水镜之术’,反映的是一个人最深刻的记忆。施展时,你的记忆还有她散落在这无有空境中的记忆,皆汇聚其中,以最深刻鲜明的画面展现出来。之前的片段,一直是你的意志强于她的,但自从那时的你得知一把火烧死她的父母之事后,就意志消沉,脑中浑浑噩噩,自然比不上她的。你的精神本就坚定过人,而这娃儿的心思就柔弱了很多。但经历了一系列变故以后,她的心志也渐渐坚韧起来,之后的事,是你的想法居多,还是她的思绪占优,还尚未可知呢……你又在做什么?”通天见石破将戮仙剑抱在怀中,闭目静坐,一副参禅悟道的样子,不由奇怪问道。
石破也不睁眼,慢吞吞地答道:“这么长时间了,戮仙剑除了为我治疗伤痛,起死回生,其它的一律不听我使唤,完全没有在你手中万物创生、森罗俱灭的威力。我听说宝剑有灵,需要人用心与之沟通,才会达到人剑合一、挥洒自如的境界,我觉得还有些道理,所以尝试一下。”
通天哭笑不得,道:“我花费数十万年与诛仙四剑交流,结果也只是让其驯服,听我号令,它们从未跟我说过一句话。你才有几分道行,能让这洪荒开辟后混沌残存的剑气与你沟通。”
石破不加理会,凝神静气、抱元守一,心中呼唤戮仙剑回应自己,如此循环往复……可他实在不是什么可以对看起来几乎没可能、又毫无成效的事持之以恒、泰然自若的人,当啷一声,戮仙剑已经被摔到地上,他还不忘踩上几脚,骂道:“这破剑,真是犯贱!我对它一片真心实意,它毫无反应。好!我就踩你一顿,看你怎么反应!”
通天在旁看得好笑,道:“你如此急躁,当然不成。不如继续回首往事,或许能平心静气、获得一些灵感。”
“看那废物做什么!”石破气尤未消,将矛头指向石守心,道:“杀了几个人,就吓得魂飞魄散,没出息!不就是自己女朋友的父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人活着本就要死,都要神形俱灭,归于尘土,什么都剩不下,杀了就杀了,就像你口中所说的洪荒之前的混沌,不也破灭了吗?我看那天道,也有毁灭的一天,到时天崩地裂,又是一个局面,说不定一切回归混沌。在我看来,这天下,不对,包括老天,没什么是杀不得的!”
石破话音未落,地上的戮仙剑猛地红光大作,竟照遍了浩瀚无垠的无有空境,它凌空飞舞一圈,定在石破面前,呆若木鸡的石破随即大喜,将它拿在手中,挥舞几下,觉得身上充满了用不完的力量,大笑道:“好!好!你既然如此雀跃,我当然不能让你兵不血刃地回鞘。”
他将剑锋向通天一指,道:“老不死的,且试试如今的戮仙剑锋芒如何!”
通天并未因戮仙剑的异变而有丝毫动摇,手执诛仙剑,轻笑地说了一声“乐意奉陪!”便迎了上去。
自从那日出城后,守心就总是失魂落魄的。当天晚上,他竟然在睡梦中痛哭失声,身体还时不时地抽搐,果然是因为造下杀孽,心中难安吧。
你在我面前总是一副没心没肺、嬉皮笑脸的模样,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装给我看的。在黑夜里、睡梦中,你终于再忍耐不住,将最真实的姿态表现了出来。不用的,真的不用的,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我都会与你一起分享的。
我紧抱着这个可怜又可爱的男人,这时我才惊觉,他还是没有我高呢,是啊,他刚成年,才十八岁,但我总是不自觉地躲在他身后,让他帮我撑起我们的天空,挡下所有的危难。我脸上一阵发烫,自己竟如此不堪?不成,从明天开始,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就像妈妈对爸爸一样,让自己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心中下定了决心,嘴上哼起了小时候妈妈给我的安眠曲,终于将他哄得入睡。
之后的日子,我们寻到一个很是温暖的洞穴,住了进去,过起近乎茹毛饮血的生活。我不再呆在洞中无所事事,或是练武打拳,或是跟着守心外出打猎、采集,学习制作木枪、设置陷阱、烹制生肉、储藏食物,我的进步很慢,但却成功使守心低落的心情渐渐回转。而且有我的帮忙,虽然很微薄,但确实让他的一天更加轻松了,有一次他一时走神,差点踏入自己布置的陷阱中,多亏我提醒得快,他才没受伤。看见他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暖,我觉得自己比他更为高兴。
我们在山中呆了多久了呢?一个月?两个月?依我看,已经三个月以上了吧。气候回升、草长莺飞,漫山遍野的花儿渐渐绽放,林间飞翔的鸟儿欢快啼鸣,虽然山中气候忽冷忽热,但在我们两人的相互照料下,寒冬都挺过来了,这些又算得什么?当看见一片姹紫嫣红,感到满是鸟语花香时,我终于确定,春天终于到来了!
守心的心思好像也随着冬去春来而活泛了起来,他对我说,他打算寻找带着我跨过重洋,偷渡到美利坚去。我有些奇怪,既然世间以为我们已经死了,为何不改头换面,重新开始。他说身处华夏,总有人还记得我们,有些事无法忘记,不如去地球的西半边,那里才能让我们放开手脚。
我想想觉得也是如此,我知道守心一向胸怀大志,又喜爱自由,在华夏哪怕他闯出一点名头,如被有心人发现了,又是一场风波,不如远走他乡来得干干净净、毫无牵挂。见我同意,守心很开心,又说自己的英语的水平稀松,问我的怎么样,我一挺胸脯,骄傲的答道,我从高中到大学的英文成绩可几乎都是满分,而且以前就有出国留学的意愿,还特意经常和学校中的外籍教师交流,几乎没有障碍,到了美利坚,一定是我照顾你。他却满脸的不正经,说你的水平如果有你的胸脯一样高,自己就放心了,气得我伸手去打他。笑闹了一阵后,我们正要商量如何实现偷渡大计,却被一阵呼救声打断了。
见守心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我知道他不愿去多管闲事,少与人接触,便少一分威胁。但我却坐立不安,那是一个女声,入耳后很好听,清脆中带着英凛,焦急中带着坚强,让人一听之下就难以忘记,这一定是以为极为出色的少女,我不由可怜兮兮地向守心瞧去。他果然立刻投降,带着我、提着木枪去看,还不忘嘱咐我一切听他指示。
到了事发现场,我不禁有些傻眼,呼救之人,竟然被困在一个木制的笼子之中,这笼子还是我与守心花了好几天,用树藤系起来的,然后挂在树上,只要碰到下面的绳索,便会落下来,笼子不大,一米来长,本是守心想要用来捕捉狍子獐子的,但一直没有所获,万万想不到今日竟捕到了一个人。其实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四周,就能看到挂得并不高的笼子,这人恐怕是个粗心冒失的姑娘。如今她正蜷缩在笼子中,看到我们,愣了好半天,才向我们求救。
守心并不着急,仔细地观察她了好一阵,我知道他很会看人,虚实真伪,他一看之下就能知道得八九不离十,我虽然没这本事,但也不由去看。
这是一位与我年纪相若的少女,她瓜子脸、丹凤眼,修眉入鬓、星眸善睐,乌黑亮丽的长发被绑成一个粗粗的辫子,垂在右胸上,纤细的上身穿淡灰色裙摆型立领双排扣风衣,修长的下身着黑色的羊绒紧身裤,虽然我自问也是一个罕有秀美的女孩,但仍觉得不如她肌肤胜雪,明艳照人。我偷偷看向守心,见他目光清正,完全不为所动,心中微喜,又觉得该注意打扮打扮自己了。
守心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将笼子拉起,将她放了出来。她一个劲地道谢,守心面色自若,我却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这陷阱是我们设下的。之后,我们互通姓名,我与守心自然没用真名,只是胡诌了两个名字,说是在校的大学生,来体验一下野外露营的生活。她则介绍自己名唤柳寒婵,是一个旅行家和摄影师,此次专程来观赏初春的泰山,正为四周的绝美风景所迷之时,却一不小心中了陷阱,也不知是谁有这样的恶劣趣味,弄个大笼子挂在树上。我略显尴尬,还是守心镇定,随口说道,这可能是山中猎户捕猎之用,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看到她认同的样子,我心中松了一口气,若是让她知道是我们做的陷阱,还不要尴尬死了!
之后,守心说我们在山中有一处山洞作为营地,问她既然游览山中景色,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她闻言大喜,笑着说自己正愁找不到价格实惠的旅店落脚,若是我们方便,很想住上几日,待她游遍去全泰山再离去,守心笑着说欢迎之至。我却知道守心并不是心怀好意,他毕竟是有通缉令在身的人,难保这位柳寒婵不知道此事,他刚才从她脸上没看出什么端倪,便先挽留住她,见她坦然接受,再通过以后几日的交往观察她的反应,她如有一丝不自然的举动,恐怕就难以离开这里了。话说回来,这位柳姑娘笑起来真是好看,容光焕发的,连身为女子的我都不敢逼视。
我心怀忐忑地跟在后面,前面的守心在和她攀谈着,时不时地问几个关于摄影技术上的问题和她具体去过哪些美景名胜之地。我知道,他对此哪里有兴趣,更不要说精通,但却需要通过这些问题考一考柳姑娘,分辨她所说身份的真伪。一路上,柳姑娘对答如流,她贝齿灵变、薄唇开合,将自己去过的地方绘声绘色地表述出来,兴致盎然,谈到摄影技巧时,还兴奋地取出背包中取景绝佳的单镜头反光照相机,教给我们如何选景、如何抓拍等等。我是完全被她的热情感染了,更觉得她定是以为走南闯北、见识广博的奇女子,见守心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了,看来他也消除了戒心,开始放开心思与她交谈起来。
回到洞中,柳姑娘眼中一亮,直夸我心灵手巧,将原本冷冰冰的洞穴打理得干干净净,甚至能让住在这里的人心中感受到温馨安宁。我羞答答地说道,其实这些基本都是守心布置的,我只是打打下手。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守心曾独自在山中生活了一年,远比我知道怎么布置更加方便合理,我只是将一些琐碎之处整理得整洁一些,看起来赏心悦目一些。
柳姑娘的确独具慧眼,一下子就能看出哪里是守心的布局,哪里是我经手的,还品评男的简约大气,女的蕙质兰心,真是天生一对,最后问我这里是不是我们的洞房,守心尚且红着脸将头别到另一面,我更是觉得面上滚烫,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只会摇头。
我还记得,在最寒冷的冬夜中,我和守心紧紧抱着对方,相互亲吻爱抚,我清楚地感受到他呼吸的火热和下身的雄壮,那时的我恨不得化身一泓春水,与他水乳交融,再不分彼此。但他却急急停了下来,对我说,我是世家千金,最重名节,他可能无法给我一场盛大的婚宴,但起码要向我求婚,再举行一个小小的、哪怕没有人参加的结婚仪式,才会与我成为真真正正的夫妻,他说你们女人应该最看重这些诚意和浪漫,还问我是不是如此。我当时心中只剩下了幸福和感动,我都已经迷醉,他却还在为我保持清醒,他平素肆意任性,只在对我时细心周全,全意维护,生怕让我受了半分委屈,有夫如此,夫复何求。我靠在他怀中,说道雪心此身此心,任君予求。他却坏笑道,最美好的食物,当然要在最美好的时候再行品尝,长日方长,我们最快活的时光还在后面。那热烈又揶揄的目光,真是让我又爱又恨。到头来,如今的我们还只是一对热恋的情侣,并没有夫妻之实。守心说,恋人之间那种若即若离的青涩恋情让人沉迷不已,待我们完全享受之后,再成婚也不迟,我当然全听他的。
我想得入神,反应过来时,才看到柳姑娘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禁羞得垂下了头,直逗得她咯咯娇笑,如同花枝乱颤、摇人心旌,她真是一位充满女性魅力的人,我都想向她请教,怎样才能做到一颦一笑皆可牵动所爱之人的心弦。
之后的三天,时而是柳姐姐自己登山观景,时而是三人一起寻幽探胜,好不悠闲自在。柳姐姐知道守心才十八岁后,总是叫他小弟弟,又叫我小妹妹,守心和我都是反对,她看起来与我们大不了几岁,为什么如此托大。她却咬着纤纤玉指,笑道这是阅历上的差距,我们还在读书上学的时候,她已经独自一人踏遍亚欧大陆了。
我们当然不信,却总是拗不过她。久而久之,我也看是叫她柳姐姐了。何况她也很有大姐姐的风范,她谈吐高雅而不失风趣,举止优美而不失亲和,让我与守心都很倾慕,加上博闻强识、见识独到,妙语连珠、辩才绝伦不下于守心,若不是我们情况特殊,真想亮明身份,与她坦诚深交一番。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眨眼间就到了离别时刻。柳姐姐知道我们还要在山中带上一阵,无法和她同行后,看上去很伤感,她目光中泛起莹莹泪光,与我们相拥道别,几乎是一步一回头地渐渐离开的。我也心中伤感,恨不得拉上守心与她一起离开,于是靠在守心身上,寻求安慰。守心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他对我说,柳姐姐是难得的奇女子,几乎可以与卫步平相提并论,与卫兄相比,她更有离经叛道、藐视世俗的感觉,故而流连于山水之间,不愿轻涉凡俗之地,身上有一股子不染红尘的仙气,与她结交很是畅快,自己也向她索要了联系方式,待我们安定下来,再与她联络、坦诚一切也不迟。柳姐姐胸襟不下于英豪,目光不受世俗所限,知道我们的苦衷,断不会怪罪的。
我听后点头称是,心中的苦楚也轻了一些,与守心携手踏上归程。
“小子,原来你也有被别人骗得团团转的时候,这还真是难得一见啊!”通天哈哈大笑,像是见到了什么非常值得捧腹之事,也打断了一旁石破的苦思不解。
戮仙剑锋芒大盛,的确变得威力宏大,一挥一刺皆有开山碎岩之力,排山倒海之势,但在通天面前,都如浮云一般脆弱不堪,与石破所见的掌握生死存亡的威能更是判如云泥,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听得通天嘲笑自己,心情更加恶劣,没好气地说道:“又怎么了?”
“怎么了?你们都被那姓柳的娃娃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