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永和殿褪去了白昼庄严肃穆,换上了一件阴暗的外衣,置身其中,直让人心惊胆颤、毛骨悚然。
大殿之中,叶孤君站在高台之上,抚摸着冰凉的龙椅,眼中泛着幽幽的光芒,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激动,仿佛失去了任何感情的色彩,那双眼太过深邃,任谁也猜不到内里到底隐藏了什么。
在台下俏立着的是已经完全康复的钱黛兮。
夫妻两人已经搬入了天子宫中,明天登基大典之后,他们就会成为这里名正言顺的主人,一个是天子,一个是皇后。但此时的钱黛兮没有任何喜悦之情,以往看向丈夫的痴缠目光,也被炽烈的仇恨和深沉的绝望所取代,她甚至不敢靠近眼中那个男人,对他爱得越深,当遭到背叛的时候,她就是越是伤、越是痛。她害怕一旦接近自己的丈夫,就会发疯地将他杀死。
良久后,背对钱黛兮的叶孤君终于漠然说道:“这个宝座,是由无数血、生命、怨恨所组成的。古今中外,千万人为了它而死,可真正能坐在上面的,又有几个人呢?”
“是的,为了它,我的哥哥,我的家人,我的丈夫,都死去了。而最后坐在上面的,却是你这怪物!”钱黛兮厉声说道,数不尽的恨意,夹杂其中。
“放心,他们不会寂寞的,更不是孤独的人,有很多人陪着他们,还会有更多人,去找他们……”
“叶孤君,我不是来听你说风凉话的!我已经按照你所说的做了,现在我只想知道,我爹和大哥是不是安全了!”
面无表情的叶孤君来到妻子面前,将一张照片交到了她的手中:“你应该知道,你爹和你大哥从没有去过澳洋洲,这张照片的日期是昨天,也可以证明我信守了承诺。”
照片中,赫然是已经被判明死亡的钱泽圣和钱博兮,还有钱博兮的几个孩子,他虽然没有成婚,却和情人们生下了儿女。他们的身后就是大名鼎鼎的赞礼歌剧院,日期也和叶孤君所说的相符。钱泽圣的神情虽然满是落寞,但精神尚佳,而钱博兮却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开心模样,只是不知道有几成是强装出来的。
见至亲之人平安无事,钱黛兮捂住自己的樱桃小口,哽咽出声。原来她之所以对炎黄龙魂口是心非,就是因为叶孤君以钱家仅存的几人作为要挟,逼其就范。否则大宅中那尸横遍地的旁系子侄,就是照片中人的下场。钱黛兮虽然对叶孤君恨之入骨,却只能选择屈服。
“你想念他们,可是随时离开,我绝不会阻拦。”
叶孤君取过照片,用打火机点燃,直到烧成灰烬,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温暖的迹象。
“我走了,让你和琴未挽双宿双栖吗?叶孤君,你休想!”事到如今,钱黛兮也对两者的关系有所察觉了,更不要说在龙巢琴未挽照顾她的时候,就几次暗示自己与叶孤君的关系了。
“黛兮,你这么看姐姐我,真是令我伤心呢。”琴未挽从暗影中款款走出,双手自然地缠上了叶孤君的手臂,冲钱黛兮无辜地眨眨眼睛,“虽然你说得很对就是了。”
她展颜一笑,如同冰雪消融、百花争艳,但过往令钱黛兮温暖的笑容,如今却让她如坠冰窟。
“我们中意的男人可是百年难遇的奇男子,如今又身为天子,三妻四妾也不在话下,又何必在意一两个呢。黛兮,你我姐妹情深,不如联手将这个男人拴住,不叫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不是很好吗?我可是不介意与你共侍一夫的哦。”
“无耻!下贱!”钱黛兮啐了一声,愤愤地转身离开,她不愿意在这里哪怕多停留一秒。
没走几步,便听叶孤君说道:“你自己考虑吧,愿意离开,随时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见钱黛兮加快脚步,消失在殿外的夜幕之中,叶孤君眉头微蹙,抽不出陷在软玉温香中的手臂,冷声说道:“琴未挽,你的戏可以结束了。”
“你这么说可就太伤人家的心了。”琴未挽娇笑着说道:“我可从没有把这当做演戏。人家可是说过的,笑容只给两种人看,一种是将死之人,一种是我中意的人。我可是真的把黛兮当时朋友,把你当做我的情人哟。”
面对如花娇颜,叶孤君却面不改色,“你的玩笑并不有趣。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也该离开了。”
“真是个始乱终弃的男人。”面对一脸幽怨的琴未挽,恐怕没几个男人能够拒绝,但见叶孤君仍不为所动,她变嗔为喜,说道:“你是同盟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可不能出差错。所以同盟决定,让我作为使节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放开叶孤君的手臂,琴未挽在他面前调皮地一转身,提裾行礼道:“小女子不才,将作为陛下的秘书侍奉左右,还请我的天子大人以后多多关照。”
阴沉着脸,叶孤君的语气中罕见地出现了怒气:“这恐怕是你的自作主张吧?我要和久歌通话。”
“未挽留下的事情,是我决定的。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神俊的未来久歌和俊美的郎慕修一同骤然出现在大殿中,一个在华美的长袍中显得无上尊贵,一个被修身的深色衣装衬得卓然不群。两人与叶孤君站在一处,那磅礴的气势顿时勃然而发,三人都是如此的独一无二,又都有一种气吞天地的魄力,叫人望而生畏。
见主人到来,琴未挽单膝下跪,恭声道:“明日使节未挽,参见未来之王。”
久歌将她扶起,颔首道:“未挽,这些年辛苦你了。同盟在华夏的计划已经完成,接下来就只能靠你和孤君自己的了。”
叶孤君正欲开口,却被久歌挥手打断:“孤君,你虽然已经成为天子,但任重道远,只留你一人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就让未挽留下来帮你吧。”
见推诿不过,叶孤君只得默认。
只见久歌抬起手,无数星辰般璀璨的光芒围绕在琴未挽的身边,飞舞、旋转,最后隐没在她的体内。
“未挽,我已经将无数可能性注入到你的体内,你的能力‘灵魂子弹’又重新被激活了,今后好自为之。”
琴未挽笑着称谢。
一旁的郎慕修轻笑道:“你们未来同盟的能力真是有趣,能随时没收,又能随时赋予,真是便利。怪不得炎黄龙魂也无法察觉。”
叶孤君则说道:“你不是也一样,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实际上却是深藏不露。你的能力,应该是叫做命术吧?”
“你也知道了吗,同盟对你还真是照顾呢。”看了一眼久歌,叶孤君大方地承认道:“的确如此,这还要多亏了石破呢,没有他,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绝不退让的立场和绝不放弃的追求吗?这种东西的确存在于我的心中。叶孤君,你不是也一样吗?”
叶孤君默然不答。
“好了,华夏之事已了,我也该回去了。”久歌转向郎慕修,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加入同盟吗?要知道,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反而能为你提供很多帮助。”
“我的答案是不会变的。”郎慕修摇头道:“你也好,叶孤君也好,只是合作的对象,永远不会是我效忠的主君。”
“真是和某人极为相似的答案呢。”琴未挽看向沉默的叶孤君。
久歌也不强迫,说道:“也好,和你们合作,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再会。”
三人相互握手,在久歌的提议下,郎慕修也乐于搭个便车回转扬州的V集团总部。只见久歌大袍一扬,吞没了两人的身形。
琴未挽看向叶孤君,笑道:“这下,你终于甩不掉我了吧?”
走到台上,轻轻拍着龙座,叶孤君说道:“这是一只嗜好吞食人命的怪兽,你也好,我也好,在它眼中不过是食物而已。你又何必留下来,你和钱黛兮,都应该离开的。”
琴未挽上前牵起叶孤君冰凉的手,撅起小嘴,轻声说道:“有个傻瓜想要独自承担一切的重担,我就偏偏不让他如愿,就是要让他身边多几分牵挂,省得他总是乱来!”
“琴未挽,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遮遮掩掩的说话方式了?”
螓首低垂,芙蓉玉面上抹上了一层嫣红,如同鲜花绽开,琴未挽腻声道:“你这个笨男人,总是不解风情!我好歹也是会害羞的女孩啊……”
眼前无限美好的风情,令叶孤君一怔。
或许我也能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小小幸福,这种想法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
这是叶孤君第一次产生这种愿望。
翌日,隆重盛大的登基典礼之上,叶孤君登上朱雀门,进行了一次史上最简洁的登基演讲。
“旧时代濒临结束,新的千年即将开始。帝国的臣民们,为了今后的生活,做好战斗的准备吧。”
人们因为这莫名其妙的讲话而感到一丝兴奋,同时又夹杂着一些不安。
帝国立刻对此作出了反应,解释说旧时代指的是南北天家交替称帝的历史已经过去了,如今的帝国真正进入了民选天子的时代,而新千年则很好理解,因为圣殉历1000年过后,新世纪、新千年即将到来。至于战斗,只是一个夸张的词汇,寓意面临新的挑战与机遇,人们应该为了今后美好的生活而奋力拼搏。明白了新天子所要表达的意思,帝国上下终于释然。
至于叶孤君的真正想法,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