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半匹出乎意料的问题使众人的心为之一提。
众所周知,大食和美利坚鏖战多年,与华夏的关系也并不和睦。马氏能够数十年镇守西域,防的就是唯独尊教的不断渗透、再举叛旗,否则,帝国也不会允许一个世家掌握两个兵团。巴依是西域唯独尊教的大司教,也就是该地区的最高负责人,眼前的年轻人地位比他还要尊崇,那么他的身份和来到西域的目的,可就费人思量了。
想到这里,马十二等人不由放下了手中的杯筷,如狼似虎般地盯着欧格白。
“啊,正是从大食总教来的。”无视敌意的目光,欧格白的回答依然在平静中隐含着倦意。
“地位很高,有多高?”马半匹目光灼灼地看着欧格白,似乎看着一个天大的机会。
“这个嘛……”欧格白挠了挠头,一指巴依,答道:“反正是很高啦。比如说老巴依这样的教徒,生杀大权不敢说,但我让他向东,他应该不敢向西。”却是欧格白自谦了,能加入独尊之剑被教众视为最高的荣誉,琉璃剑更被看作独尊派来人间的代言人,对于虔诚的信徒来说,琉璃剑的任何命令,他们都会毫不迟疑地遵行。
欧格白的话使得西北卫的警惕心更上一层楼,但马半匹却大笑道:“那好,小子,你既然这么厉害,就下个令,让老巴依跟我喝个痛快。不是我说,你们唯独尊教什么都好,就是不让喝酒这一点实在没意思。男子汉不能放开胸怀、痛饮千杯,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对于眼前胡闹的老头子,欧格白很是无奈,看来眼前的马氏宗主,的确是笨蛋一个。欧格白耸耸肩,说道:“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巴依老爷毕竟对我有恩,我也不好强求。喝不喝,还是让他自己决定,我绝不干预就是了。”
“老东西,你教中的大人物都这么说过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举起杯来。”说着,马半匹已经将一只夜光杯倒满,推到巴依面前,动作之迅速,让人咋舌。
“好。马兄豪气不见,我就舍命陪君子!”巴依也不推辞,举杯一饮而尽。
马半匹见状一愣,他没想到一向谨遵教规的巴依竟然如此痛快,倒是省下自己不少唇舌。当下也不问原因。两人就这样推杯换盏起来。
当巴依的脸上浮起酡红之时,他呼来哈桑打开电视。
“这是做什么?”马半匹正与老朋友喝得开心,他可不想被其它事情分心。
“今天有你们华夏天子的演说,机会难得,何不一同瞻仰天子最后的风采。”
明年即将有新天子登基,而按照惯例,卸任的旧天子则会寻一清幽之处颐养天年,渐渐淡出公众的视线。从这一角度来看,巴依说得不错,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欣赏当今天子风度的机会了。
当今天子赵远澜,是一位典型的太平君王。他上台之际,正是内阁权重、世家坐大,帝国的各种事务步入轨道的时候。执政十年,赵远澜没有显眼的建树,也没有犯过重大的过错,规规矩矩地享受帝国的尊荣,只在发生争论不休的事件时,才出面调停。如今,这位太平天子的时代,终于行将结束了。人们对这种悠闲时光的结束表示怀念的同时,也对崭新的天子与时代满怀期待与不安。
而马半匹显然对这位北天家的天子并不爱戴,信口说道:“天子轮流坐,轮不到我家。与其看他在上面扯废话,老子不如去操练新兵蛋子,起码能看到一些效果。至于他的新春演讲,顶个球用!”
看着满脸埋怨、闷头喝酒的马半匹,欧格白问道:“这位天子得罪你了吗?”
“我倒是宁愿他得罪老子!”马半匹无奈地说道,“这位老兄真是好脾气,遇到什么事都是忍忍忍、让让让,说什么以和为贵、和平万岁。要我看,净是放屁!老子是军人,不信这一套。和平从来不是让出来的,而是在军事抗争中打出来的,老子书读得少,却也知道弱国无外交的道理,你能被一拳打倒,人家干嘛还跟你废话,就像你们大食,内部乱成一锅粥,外面只会虚张声势,不久就被洋鬼子狠狠地踩在脚下,我可从没见过他们和颜悦色地和你们对过话,虽然他们嘴上总是和平啊民主啊说得很漂亮。”
不同于巴依哈桑有些难堪、马十二等侍卫略显尴尬的脸色,欧格白丝毫没有祖国受到轻视的气愤,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么老将军认为,打仗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吗?”
“老子不是战争狂,也没有那么暴力。”马半匹得意洋洋的说道,“想要解决问题的前提是,双方都要处在一个较为平等的立场上,还要有一个通用的交流方式。否则强的太强,弱的太弱,鬼才跟你谈话,而驴唇不对马嘴,只会让两者的冲突升级。总之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实力的制衡,否则老子手上有一亿人的军队,早就去横扫世界了!”
“看来您老对于所谓普世价值并没有放在眼里呢,比如我教的宽厚、仁慈,你们华夏人讲究的礼让、谦逊什么的?”
马半匹听到欧格白所言,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勉强咽下去后抚着胸说道:“小娃娃,看你也是个直爽的人,还在老子面前耍什么花招!宽厚?仁慈?别当老子没学过历史,你的唯独尊教如果真的这么伟大,也不用东征欧罗巴、插足西域了,直接劝人们入教不是更好?现在的大食早就一片太平盛世了。至于礼让、谦逊,老子觉得这是以前的朝代自负天朝上国的无聊高傲,为此那帮脑子进水的读书人和君王甚至能为了面子去牺牲实实在在的利益,在百年前经受了一系列打击之后,又变成了怯懦不敢战的借口。要老子说,如果早就将这些礼让谦逊踢飞,如今帝国的领土少说也要多出四分之一,娘的,什么时候轮到露西亚号称天下最大的国家!”
“所以,你对如今这位万事和为贵的天子很瞧不起。”
“不是瞧不起,而是很讨厌,从性格上就合不来。”马半匹摇着手中的夜光杯,酒在其中显得碧澄纯澈,目光不由泛起迷离,“你们有所不知,当年老子曾经当着这位天子的面说出了类似刚才的一番话,指着鼻子骂他胆小怕事、有辱国体,他却是一笑了之,之后一点反应也没有,嘿嘿,真不知道说他好修养,还是没血性。好几次,那些该死的洋鬼子都欺负到国门上了,还是命令我们这些军人为了大局按兵不动。狗屁的大局,老子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五十年前华夏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血气,就要泄得精光了!上面的那些蠢猪,莫非还想任人欺负不成?一窝王八蛋!”
“马兄,你有没有想过不再受这些怨气,让自己成为不受管制的主宰者呢?”
马半匹的手一抖,里面的酒水险些溅出,“老巴依,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