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你真是个怪物!是你克死了爸爸!”惊恐而又厌恶地看着这个名义上是她妹妹的少女,12岁的陆傲萱抱着母亲,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高雅的女人红肿的眼睛盛满愤怒与不甘,瞥了一眼脸色不佳的婆婆,许慧欣违心地训斥道:“别胡说,那是你妹妹。”
“她不是!她是外面的野女人生出来的野种!她说谁会死谁就会死!爸爸临走之前也是她说爸爸会被车撞死,是她!是她!爸爸才会出车祸!再说,我才是陆家长女,爸爸凭什么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陆映萱这个野种!妈妈,我们把她赶走好不好?”
看着女儿希冀的目光,许慧欣心疼地抚着她的发,极快地与一旁站着的姐姐姐夫交换了隐晦的眼神。
夫妻两会意,随即凑上前去,许慧瑛凉凉的附和:“是啊,也不知妹夫是走了什么霉运,鬼迷了心窍接了个扫把星回来,这不……”
“够了!”周桂娣轻轻拍着怀中怔怔的少女,“我还没死,我们陆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插嘴了,许慧欣,真真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谁教她这么说的?”
缓了缓自己的语气,冷冷扫了一眼大厅里各色亲戚或嘲讽,或贪婪的嘴脸,“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展尧走的不幸,他生前嘱咐的事情我老太婆是一定会照办的,陆氏集团的继承人只会是映萱,另外,我会亲自教导她怎么做陆家的女儿。别的人……”
特意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周桂娣缓缓地吐字,“想都别想。”岁月曾经在她的脸上仿佛看不见存在的痕迹,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中显露无疑,深刻的纹路刻满了妇人的痛心,却让她的威严更加慑人。
“奶奶!”
“妈!”
“老夫人!”各路亲戚震惊地喊着妇人,似乎这才想起当年陆氏的天下比起老太爷之外,眼前的女人才是真正让业界惧怕的存在,传说见识过其雷霆手段的人均坦言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就是与她为敌。直到后来陆展尧接手陆氏以后,周桂娣才慢慢淡出众人的视线。
许慧欣的脸色愈发难看,双手紧攥。丈夫虽是自己从那个贱女人手里抢过来的,可是当年若不是那件误会,她根本不会有机会生下傲萱进陆家的门,这十几年来,不仅丈夫时时刻刻惦念着那个贱女人,这个老太婆也一直看她不顺眼,凭什么自己就要接受那个在福利院呆了十多年的贱种,凭什么她的傲萱不能继承陆氏,许慧欣爱恨纠缠地盯着前方悬挂于墙男人的黑白遗照,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奶奶,你不公平!陆映萱你这个克……”话还没完,响亮的巴掌声在大厅想起,众人一吓,只见陆家最骄傲的小公主脸上一片红肿。
许慧欣敛眸,冷厉的看着被自己打懵了的女儿,“向你妹妹道歉!”
转身又一脸愧色面向婆婆,“妈,萱萱不懂事,我一定会好好教育她的。映萱,姐姐那是在和你开玩笑的,乖,别放心上。”
周桂娣脸色稍缓,又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从小被宠坏了的孙女儿,轻叹了一口气。
感觉到手中软软的触感,低头便见映萱喏喏朝后母摇着头,“大妈,我知道的。”紧张的神情和紧拉着的小手,看得周桂娣心底顿时一片柔软。
陆傲萱这14年来备受宠爱,除了一直严肃的奶奶,父母对她皆是有求必应,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遭受过这样的屈辱。小小年纪的她,不能理解,只好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在面前这个漂亮精致的妹妹身上,双眸含泪,死死剜了一眼奶奶怀里的少女,陆傲萱夺门而出。
许慧欣脸色一僵,生怕女儿出什么事情,她努力压下眼中的憎恨,向众人告了个歉便紧追而去。
众人悻悻地看了一场豪门大戏,知晓已捞不到什么好处,但毕竟知道了陆氏下届的掌门人,又惧于曾有商界铁娘子之称的周桂娣,纷纷告辞离去。
瞬间,陆家空空的大厅里,又只剩下祖孙二人。
“奶奶,爸爸是不是我害死的?”十多年生活在福利院,少女不是不懂周围小朋友们对她的排斥和惧怕,童年的回忆充满阴影和孤独,她尚且无法理解死亡的含义,只是凭借着自己真实看到的景象预知他们死亡的事实,换来的却是周遭所有人的厌弃和恐惧。
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直到一年前爸爸找到了她。她依旧记得那天那人温柔的拥抱和宽厚的大手,让她体会到了不曾有过的血缘的羁绊,泪水从她的眼中簌簌落下,尽管她并不懂得为何哭泣。只是寂寞了太久太久。
如今,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是不是她真的是姐姐口中的怪物,只会伤害周围所有人,给所有人带来不幸和死亡。
死寂的瞳孔溢满悲伤,却感受到了同样温暖的一双手。
“我们陆家的女儿,从来只会骄傲地笑。映萱,你要记住,爸爸并不是你害死的,只是他的时间到了,”周桂娣抚着相处了一年的孙女,缓缓而柔和的语气感染了她惊慌的心,“你是他选择的继承人,他相信你,我也相信。不要忘记你爸爸临终前对你说过的话,遗忘你的能力,即使看见了什么也绝不要说出来,这样,你才能保护你自己。”
少女听着听着,用力点头,仿佛只有这样做了才能记住奶奶沉重的叮嘱。
周桂娣笑了笑,记忆却又回到了儿子抢救无效的那个晚上……
“病人受伤过重,我们已经尽力了,他不剩多少时间了,只说要见家属周桂娣和陆映萱,哪位是?”
“我是!”不曾看见许慧欣震惊不解的眼神,周桂娣牵着陆映萱跟着护士急急走进病房。
见到儿子虚弱苍白的脸,妇人的脸上却挂上勉强的微笑,拉着孙女小小的手来到床边。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男子睁开眼,看了一眼年幼的女儿和日益苍老的母亲,扯了扯嘴角,费力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右手伸开将一封伤重时早已写好的信交给母亲。
“映萱,对不起,爸爸不能再照顾你了,忘记你的能力,不…不要和别人说起,妈,替我照顾映萱。是我欠她和袁媛的。”
“爸爸,爸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想温柔陪伴了她一年的父亲就此离去,映萱握着床边僵硬的大手,重复的喊着称谓。
周桂娣收紧手中的信,“展尧,你会好…”不想在最后的时光还在安慰他会好起来,“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映萱。”
听见母亲的承诺,陆展尧终于放下了心。恍惚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年桃花落尽的时候,那倚在树边朝他婉约一笑的女子,终成了他一辈子不曾放下的执念。
媛媛,你终于肯来接我了。
静静地,闭上了沉重的双眼。
这一天,恰逢4月1日愚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