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风带着手中龙眼余味飘向楚国，这样翘首仰望的日子在秦国持续了有四个春夏秋冬。
那人终于还是被众臣簇拥成了王，在距离如今日子的三个月前，御川亲眼目睹了那人耀眼的不像这世界的生灵。从未见过他容光焕发样子是这么的好看，就在那天子婴的眼神她第一次模糊了意愿，她第一次猜不到子婴言语中的另种含义。
那是在成蟜获罪入狱被如今的秦王放出来之后的第三个日子；在成蟜心灰意冷得知自己被遣往黔中郡做个地头蛇的时候，他最痛恨的人当上了秦国的国君。
国丧得以延续，秦庄襄王得以安息。
公元前247年的这一天中的大秦，前所未有的晴朗。
“怎么，寡人赏的龙眼不好吃？”略带着鼻音的俊朗声响在前门响起，被来者窥到这番邋遢模样的御川，显得有些窘态。
“不...不是...参见...大王。”
“嗯。”
左顾右盼的秦王似乎是在寻找子婴的身影，然而子婴自从当日兵变后便再不愿在自己府中多呆一刻，每当御川逮住他问个究竟之时，子婴都会借着理由闪躲。
“启禀大王，我家公子早早就出门了。”
心猿意马的秦王并未在意御川的话，他倒是被御川胸口熟稔的暖玉吸引去了目光，记得在很久之前，在关押各国质子的屋子中，这个女人也是这样的装束，这样如同惊鸿出现在他的眼前，带着燕丹的孩儿面。
“燕丹是否和你联系？”
“.......”被秦王突如其来的问话蒙住了头脑，御川语顿。
“你胸口的孩儿面，是寡人赠予燕丹在秦国的通行证。”年轻的秦王若有所思的样子，让他身前的绯色衣着的女子很是疑惑，这些天，他三天两头往她这里跑，都是趁着子婴不在家的情况下，换句话说，子婴会不会知道秦王要来，所以他才早早出去了。
“别不说话，和寡人说说话吧。”见沉默的御川没有开口的意思，秦王主动开口，吐露出的话语，令子婴府中的下人们面面相觑。
“大王再过几日便是新婚，在大秦的礼仪中，新君婚庆时期是不宜出门的。”御川转过身去。
贰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人不再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御川，不再用酷寒的言语包裹御川。这种变化，让御川手足无措。
可能就是在三个月前的兵变后，在成蟜被俘后，她拿着白布，在他不经意间，帮他包扎伤口。
“是你？”
“太子，若再不包扎伤口，您的腿会废掉。”御川并不是危言耸听，在子婴府中的一年，她跟着府中医官到处出诊，怎么也算是半个大夫。
“无碍。”秦王撇开御川捧住自己左脚的手。
然而御川并未停下动作，在帮嬴政撕去鲜血侵染后的裤腿后，她从袖口中取出锦绢，轻轻擦拭着荆棘留下的细长伤口，他的双腿前面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到处都是荆棘拉扯的口子，虽然口子不深，但大面积的划伤依旧在源源不断向外渗出血来...
秦国的先王去世，作为太子就要这样自残吗？若太子体质不好，是否就跟着先王一起去了呢？
无奈，嬴政只能颓然站在后殿让蹲在面前的女人为自己包扎伤口，又一次，被这人探到自己无助的时刻。这个女人实在危险。
望着女人离去的身影，带着决绝与哀愁。
有时候，他不敢对视她的眸子。她的眼睛似乎能够看穿所有人的内心，纯净如湖面，让人无处遁形，嬴政回想起三年前他在那间屋子中见到她时，她战战兢兢，一身烈阳一般的麾袍，面如死灰的被自己主宰着，只剩下乌黑的瞳孔在叫嚣着挣扎，在她眸中，他看到了自己的面目狰狞。她的那一双眼睛，似乎能让所有的丑恶在烈阳洗啊无处躲藏，那么，自己此刻腰带下露出的方才在父王尸体上偷下来的布料，也定是被她看在了眼里，自己，在她心里，是何其丑陋的存在？
无由来的烦躁，顿时染上了秦国储君的心间，多年未波澜的脑海，此时正经受着暴风雨的洗刷。
事后的第三天，嬴政登上王位，在吕不韦的帮助下斩杀了成蟜残余势力，听吕不韦之命封白起为震国大将军，此时此刻，吕不韦成了大秦帝国实质上的主宰者，嬴政有心无力，不久前的王位之争，令他暂时失去了与吕不韦抗衡的能力，白起在瞬时，成了吕不韦的人，这让嬴政无奈，然而自己无实权的这种窝囊事，是朝野上下都知晓的，吕不韦的势力范围已经囊括了整个秦国。
子婴事后病了一个多月，自己更是无力回天，成蟜势力本就与吕不韦不和，然而在王位之争前，自己选择了与吕不韦联盟，更加为吕不韦隐瞒了罪恶的事实，出去成蟜，自己这第三方势力，该寻找什么做为靠山，是嬴政一直在思索的问题。
然而除了耐心等待那群人的破绽，他无法做什么了。
只要成了王，总有一天他会将所有的阻碍清除，这种时候，只有隐身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猎物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