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雪抬眼盯了一下安木,显然是不信黎雅的话。她看黎雅满脸尽是微烦倦怠之意,悻悻地站起身子,跟安木和林延铭出了房间。走离房门几步,安玉雪盯着安木道:“雅姐姐为什么会落水?”
安木皱眉,片刻无话,甩袖要走。安玉雪一把拉住他的袖摆,走到他面前继续道:“我刚让花夏去后院打理池里的杂草不久,雅姐姐就出事了。你敢说这事跟她没关?”
安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想起花夏现在应该还在后院,语气微怒道:“胡闹。”安木跨步要去后院,林延铭伸手拉住安木。林延铭已经听出了事情的始末,虽还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
安木面色微带疑惑地转头看他,林延铭只轻轻道:“雅小姐现在身子极弱,你还是留下,看有什么需要帮个忙的好。免得夫人小姐过分担心,拿问下人,拉出更多事端。”
“延铭哥哥说的对。”安玉雪附和道:“你都没好好和雅姐姐说些话,刚好趁此机会和她叙叙旧。她虽嘴上不说,我看得出她是牵念你的。”
安木皱死眉头,听出林延铭话里的意思。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让安夫人和安玉雪有更多的理由去为难花夏。良久,安木点头。林延铭缓解气氛道:“不请我进屋好好喝杯茶?”
安木看了一眼安玉雪,道:“就去玉雪房里吧。”
三人前后走去安玉雪房中。
黎雅躺在床上,一会,丫鬟煎好药送进来。黎雅只摇头不喝,丫鬟无法只好放下药推门出去。黎雅起身坐着,靠在床头,一头长发垂挂而下。想起在池边看到的一幕,便心中郁结,胸中气短呼吸急促起来。眼中泪水氤氲,纤长的睫羽上沾了些细碎泪珠。
黎雅掀开被子起身,走到桌边走下,看着碗里的药发呆。她柔柔抬手端起碗,又看了一会,突然猛地大口喝起来。喝完她剧烈地咳起来,手颤抖着把碗放在桌子上。黎雅皱眉咬牙,不去喝一丁点水漱口,让口中的苦味渗入血肉。
“再苦也不过如此。”黎雅轻声自语道。
嘴中苦味淡尽,她走去镜前,突然发现右耳上的少了坠子。她拿起眉笔轻轻描起弯眉,又叫来丫鬟,绾起发丝,套上碧蓝的宽袖曳地长裙。黎雅支开丫鬟,自己出门去,来到安玉雪门前,抬手轻敲。开门的是连竹,只转头向里道:“是雅小姐来了。”
安玉雪听到,跑出来,拉着黎雅进了屋子坐下。四人围坐桌边,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黎雅有意似无意地瞥了安木一眼,安木却毫无反应。
安玉雪道:“姐姐刚醒,怎么就独自下床走动了?”
“我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母亲给的珠翠耳环掉了一只,怕是丢在了花园里。”黎雅恳切道。
安玉雪转头看了一眼安木又看着林延铭道:“延铭哥哥,我们去帮雅姐姐找找好不好?”
林延铭柔和道:“好。”
安玉雪拉着黎雅站起来,林延铭也站起来,安木坐着未动。安玉雪满脸气恼,突然撒开黎雅的手走到安木的旁边,怒道:“哥,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样对雅姐姐合适吗?”
安木站起来,看着黎雅,眼睛里没有太多情绪。他平静道:“小时候的事,可以让它过去么?”他并不想对刚才被黎雅看到的事解释什么,更不想隐瞒什么。
黎雅身子一软,然后稳住。林延铭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有些东西鼓动开来。他不懂,不懂安木哪来的勇气。是他自己太懦弱,还是安木太任性太无情。
黎雅几欲落泪,嘴唇动动却一个字都没吐出,立马转身,身子微颤起来。安玉雪使足力气抬手,甩向安木,安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安玉雪气道:“那个木花夏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安木不动声色,只道:“木花夏?一个下人,你太瞧得起她了。”
“那是谁?”安玉雪道。同时林延铭也看向安木,黎雅稍镇定了些。
安木道:“这是我的事,你们无需过问。”话语里没有丝毫让人质疑的空隙。
安玉雪还要发作,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跺了脚走去黎雅身边扶着黎雅。“雅姐姐,我们去后花园。”
两人出了屋子,安木和林延铭隔了会跟着出来。两人并肩走着,林延铭慢慢道:“你这样对雅小姐.......”
安木打断他的话,“有些事拖不得,说清楚得好。”
“如果我对玉雪如此呢?”林延铭径直走,语气没变,却异常犀利。
安木握紧拳头,心里揪紧,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可以对黎雅如此,林延铭为何不能对安玉雪如此?如果他觉得林延铭亦可以,那自己的妹妹玉雪该怎么办?良久沉默,林延铭继续道:“记住黎雅心里的痛,快点走吧。”
已是中午,头上的日头毒辣。安玉雪拿着房里带出来的伞,撑在自己和黎雅的头上。至后花园,去到荷花池边,荷叶在风中微荡。安玉雪看着黎雅道:“姐姐,你都去过哪里?”
“就是下了亭子到这边,想是就丢在了这附近。”黎雅柔声道。
安玉雪把伞给了黎雅,让她站着别动,自己细细找起来。安玉雪跑去亭子上,安木站着不动。林延铭去到池边,四处探望了一下,突然看到池中飘着一团奇怪的东西。林延铭走近些,细看,心里猛的一惊:“是她。”
“木花夏?”林延铭道。
身子泡在水中只露出一个头的花夏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眯着看着林延铭。她哑着声音道:“是你。”
林延铭皱起眉,声音透着难有的细微急切:“你别动,我这就救你上来。”
花夏虚弱摇头,缓声道:“我的脚陷入了淤泥中,拔不出来。”说完,花夏微眯眼睛,脑袋又一阵发晕。突然,她身子一软,头也浸入水中。
“噗........”林延铭刚要下水,有人跳进了水中,是安木。他潜水下去,在水中抱着花夏向上,却怎么也游不动,然后他才发现花夏的腿深陷在泥中。林延铭在上面看着,心里着急起来,也纵身而下。
黎雅不知何因,拿着伞跑过来,皱眉看着池中。安玉雪在亭子上看到这边的状况,也跑过来,停在黎雅身边道:“耳环掉进了水里?”
黎雅摇头,只是担心地看着水面。良久,安木和林延铭冒出水面。安木抱着花夏立马上了岸,把花夏放在地上,林延铭跟着上来。安玉雪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大声道:“为什么又是她?”
“如果我没记错,是妹妹你自己说是你让她来打理池子里的杂草。”安木抬头看向安玉雪,安玉雪语塞。
林延铭在花夏旁边单腿跪着,急声道:“让我看看。”
安木看了他一眼,让开。林延铭紧张地为花夏把完脉,然后双手交叠按压花夏的胃部。花夏嘴里吐出水,却不见人醒。林延铭皱着眉,轻吸一口气,捏住花夏的鼻子,凑唇上去。他轻轻把气吐进花夏嘴里,安木、安玉雪、黎雅怔在一旁。
花夏微微睁开眼,看到林延铭近在咫尺的脸。安木缓过神,拉上林延铭的衣襟,一把把他拉过来,大声道:“谁允许你这么做了?”
花夏眯着眼看了看身边的人,然后慢慢又闭上了眼睛。安木扶她坐起,上身靠着自己,小声道:“喂,你怎么样了?”
“她正处于昏迷状态,不过没有性命之危。”林延铭道。
安木抬头,本想冲林延铭大吼,却看到安玉雪那一张挂满泪痕的脸,他很少见到安玉雪哭。安木看得愣住,不知如何是好。林延铭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到安玉雪。安玉雪只是站着落泪,林延铭道:“玉雪,刚才那只是一种医疗手段,你别误会。”
安玉雪奋力甩了林延铭一巴掌,那张柔和俊秀的脸瞬间冷到极致。黎雅伸手来拉安玉雪,迟了一步。安玉雪看着林延铭,咬牙切齿道:“我和你之间的婚约,解除。我们从此再无瓜葛。”说完,大步走开。
黎雅此时却变得满心平静,看着安木抱着花夏,羽睫微动。她突然柔声道:“抱她去我屋里吧。”
安木和林延铭都转头看着她,她转身盈步走开,裙摆微动。安木抱起花夏,跟着黎雅走去,林延铭随后。进了黎雅的房间,安木把浑身透湿的花夏放到床上,走出房间和林延铭站在门前。黎雅叫了丫鬟,帮花夏换湿衣。
安木靠着门廊柱子,不看林延铭,道:“玉雪就是那个脾气........”
林延铭打断他的话道:“我没事,刚才确是怪我紧张过了些。”
“紧张木花夏?”安木看着他道。
“紧张病人。”林延铭不慌不忙道。
安木的眸子冷了些,盯住林延铭,林延铭并不躲开。
黎雅推门出来,看着林延铭道:“要进去看看么?”
林延铭嘴角轻翘,道:“她在水里泡得久了,体内有些湿气,且体力透支。现在让她睡会吧,无大碍,吃点药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