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婆婆听说她都得了一坛子蜂蜜,而听声音这母子两个也不像受了伤的,这才放了心。当下点头道:“也好,老婆子家里什么也没有,还真是委屈小曲儿了。”
岳筝忙道:“婆婆,您别这么说,若不是您,我们母子俩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呢。”
瞎婆婆摆了摆手,又对岳筝道:“咱们这村里,每天都有进城去的人。大家都是早晨在村口坐刘老头的牛车,给他两文车钱就行了。明天早晨我也早点起,送你过去,也好跟村里人介绍介绍你。省的你一个人去坐车,路上没个人跟你说话。”
岳筝答应了,接着道:“我想带着曲儿一起去,也好到金川城看看。”
瞎婆婆笑着道:“这也行,不过你在那集市上可得顾着点孩子。”随后瞎婆婆又跟她交待了许多注意事项,就是吃过了晚饭,瞎婆婆也不放心地说了许多。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孤独的老人,对她的儿子是真心疼爱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瞎婆婆就喊岳筝起来了。
小莫曲虽是小孩子,却并没有贪睡地闹着不起。他本就异常懂事,这时又惦记着跟娘亲进城,倒是一喊他就揉着眼睛坐起身来了。
岳筝跟儿子只简单地梳洗一番,便准备出门了。
瞎婆婆给了她十文钱,让她和小莫曲进了城吃东西用的。岳筝是身无分文,蜂蜜也不知是不是一进城就能卖出。对于瞎婆婆给的十文钱,她毫不矫情地接了。
瞎婆婆一直送着她们到了村口,村口一株柳树下,此时已停了一辆牛车,牛车上也坐着了三四个妇人家。
远远地一看见瞎婆婆,一个腰间插着短鞭五旬上下的男子就上前一步道:“何大娘,您这是要进城去?您若少什么用的,跟我说一声我带回来就行了。”
岳筝这才知道,瞎婆婆夫家是姓何的。
瞎婆婆道:“家兴啊,不是我要进城,是我这个远房的侄孙女,想带着儿子进城里看看。这不我怕村里人不认的她,就过来送送。”
这叫刘家兴的赶车人,看了看岳筝母子,爽朗地一笑道:“这没问题,我保证把这大侄女原样送到,好好地拉回来。”
岳筝上前福了福身,说道:“麻烦你了,刘大伯。”
小莫曲也有样学样地,嫩声稚气道:“麻烦您了,刘爷爷。”
刘家兴见这母子如此多礼,特别是白净可爱的小莫曲,想起了自家定是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小孙子,笑得更开怀了。摆着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快上车吧。”
岳筝回头对瞎婆婆道:“婆婆,您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们。”
刘家兴也道:“何大娘,放心回去吧。”
瞎婆婆又嘱咐了岳筝两句,才捣着拐棍慢慢地回去了。
而车上的几个妇女,见岳筝坐上来,也都打开了话匣子。什么早就见过你家这个儿子,懂事的不得了;什么都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出门来各家走走……
这些人的热情,真让岳筝一下子接受不来。她自小没有母亲,和妇人几乎没有怎么相处过。倒是小莫曲,脑袋瓜转的快,小嘴儿也甜,多数的话,都是这个小家伙代为回答的。
这样懂事的孩子,让车上的几个妇人啧啧称赞,你抱抱我捏捏的,都是爱的不得了。
岳筝再一次愧疚不已,在岳家村里时,哪次不是儿子挡在她面前,应付那些多嘴多舌的妇人。那时除非是特没脸的,都不会在小家伙一张抹了蜜的小嘴儿前说什么难听话。
孩子这么懂事,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岳筝忙抱住儿子在怀中,不太明显地挡住那些妇人要伸过来捏捏小脸蛋的手。然后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与这些妇人攀谈。
牛车在柳树下等了会儿,又上来三四个妇人,车挤得满满的时,才开动了。
岳筝把儿子抱到腿上,想让他再睡上一觉,他却摇了摇头,一双眼睛望着路上不停变换的景色,看见不知道的东西,就趴到她的耳边小声地问上一通。
儿子问些千奇百怪的问题,母亲剑走偏锋地回答,母子间说说笑笑的,也没人插话进来。
一则那些妇人与岳筝也不熟,那么点问题问完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二则几个妇人凑在一起,村里的家长里短还道不尽,哪更有多余的嘴了?
清晨凉风阵阵,路边的小草上缀着一颗颗露珠,花儿都还躲在花苞里贪睡。牛车吱吱呀呀的行着,天也渐渐地亮起来,东方的天空腾起一片越来越红的霞气。
这个时辰,路上除了这些赶早进城的村人们,是不会有其他的人的。
牛车正摇摇晃晃地走着,一阵马蹄踏着坚硬的路面而发出的哒哒声,压住了牛车的吱呀声,车上妇女们的谈笑声。
辘辘的车轱辘声越来越近时,一辆周身罩着灰绿色绸布的马车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妇女们的谈笑声,因为这辆渐渐接近的精巧的豪华马车而渐渐低了下来。刘老头也忙挥起短鞭,喝令牛车停下,俟马车先过。
马车窗上悬挂着的一方天青纱帘,因为车上的走动而微微飘忽,却又严密的遮着窗户,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牛车上的一众人们,都不作声地看着马车驶过。
那天青纱帘的一角,绣着只花无叶的兰花。绣者很高秒的利用天青纱底色,留白显叶——虽然没有绣上兰叶,人一眼看去却像有着一丛天青色的叶子簇拥着那花似的。
马车前挥鞭驾车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却一副干练的模样,旁边还坐着一个身形长大一望便可知是大户人家院里的仆妇的中年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