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成独面上的笑意已完全消失,清冷摄人。
掌柜的不敢出声催促停下听里面说话的男女离开,里面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传出一句就让他这心跳停一下。
这一对男女,身份不简单。这话是张经纪亲口跟他说的,而且连陆将军都以礼相待的人……在金川城里,除了那个极尊的人,只怕找不出第二个来。
里面还待说,外面的又不走,实在忍不住,掌柜的大声地咳了一嗓子。
里面吃茶闲聊的几个女人果真静了静。
岳筝回了神,说道:“走吧。”
掌柜的如获大赦一样的连忙引路。
容成独提步前,给了金鳞一个命令的眼神。不用交代,金鳞便明白必须把这流言的开始处给找出来。
余光中看到金鳞退下,岳筝心头一跳,想到刚刚听说的王家父子被凌迟……当时控制不住音量道:“金鳞留下。”
容成独已走到她的身边,大手用力地握住了她的小手。“我不是不讲理的残暴之人”,他的声音极轻。
岳筝无声地点了点头,一行人进了向里第四个雅间内。
掌柜的引着到了雅间门口,就退了下去。“客官里面请,茶点马上就上来。”忍着背后的汗涔涔,他强笑着道。
金鳞留在门口保护。
容成独看着从刚才就一句话不说陷入沉思的女子,眼中的阴厉一闪而过,不处理这些爱说废话的人,并不代表不会不处理传出这些话的人。
在临窗的高脚桌边坐下,女子仍然低垂着眼眸,全身都是怏怏不乐。
容成独眉目一瞬间清冷,他在对面坐了,审视着她道:“怎么,觉得本王对王家的处理太残忍了?”
岳筝猛然抬头看他,她的嘴唇动了动,说道:“我不是在想这个,我只是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我受了伤,你会不会让人那样处罚王家父子。”
虽如此说,她眼中的不忍与不可思议没有逃出他的目光。
容成独知道,他说会,她会好受一点。但他还是说道:“不会,筝筝,不是因为你,其他的事情,正义、律条、侠善都与我无关。你明白吗?”
岳筝摇了摇头,眼光中闪过退缩。“我以为我明白你了,但是总在下一刻,看不清你。”她终于看着他说道。
“那是因为,我只要你,你在我之外,还要朋友世情。”容成独笑着不在意地解释道。
岳筝听罢,抿紧了嘴唇。她永远做不到,像他那样干净利落地除了心中的一个人其他的都不去管。
或者说,她没有那个资格。
“别瞎想了”,容成独前倾了身子,双手握住了她交握在一起的柔荑。
他的拇指缓缓摩挲着,无意间拂过她右背腕上的那朵绚丽的花印。花叶摇影倏地在眼前一掠而过,容成独不禁轻挑眼角。
岳筝心神猛然一动,连忙将手抽出。“茶点怎么还不上来,我很饿了。”她急忙说道。
刚才虽是恍惚,她也看见了。
正说着,金鳞在外面请示:“主子,掌柜送茶点来了。”
“进来”,独到的清冷之音接道,两个字却让送来茶点的掌柜的和小伙计备感压迫。
终于将一碟碟精致的糕点放好,最后将茶托送上,掌柜的暗松了一口气:“请慢用。”
人随即静静地走了出去。
容成独打量了拿起一块松兰糕一口接一口吃起来的女子,暗笑摇头,脸上清冷的神色却并未消减半分。“筝筝,刚才那是什么?”他认真而又疑惑地问道。
岳筝连连咳嗽起来,容成独怡怡然地倒了杯茶送到她的手边。岳筝接住,猛灌了一口,说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容成独没有任何异常的哦了一声,拈起糕点品了一口,皱眉道:“第一茶楼也不过尔尔。”
岳筝心思繁杂,却还是应道:“我吃着很好了,你不要太挑剔了。”
容成独抿唇一笑。
雅间静了下来,只有她轻轻地吃东西的声音。
一连吃了十几块都不见她停下来,两只青瓷碟子已经见了底,纤素的小手又拿了一块,容成独拧着眉毛抬手挡住了她。“吃这么多?”他不满意地说道。
岳筝一直吃,也只是不知道不吃东西还能干什么,刚才那一恍惚,已经证明当日蜂儿的警告绝非吓唬她。
但是,他不可信吗?她不这么觉得,可是要她向他说出这样一个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她又做不到。
“不吃了”,她什么都没有想,顺着他的话将手中的梅子糕放下。
容成独却又道:“吃饱了?”
岳筝点了点头,顺着窗口可以望见的西北方的一个街角处的纠缠在一起的几个人影却在这时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个被衣着富贵的年过半百的男人直望旁边马车上拖的女子,不就是红儿。
岳筝在看到她的侧脸时,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到窗口探出头确定一眼。女子身着洗得泛白的一身绢布衫裙,瘦削泛白的脸颊上挂满了泪珠,红儿无疑。旁边也是一派混乱,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正对挣扎着向前的一对祖孙拳打脚踢。
有些距离,听不见那边的说话声,但却足够看得清楚了。
那对祖孙,岳筝认出来正是蚕桑交易大会上遇到的。难道他们是一家人?
岳筝顾不得多想,一回身就要赶过去救下红儿。因为另一个方向,陆鸿身边的那个侍卫陆东这时恰正骑着马朝那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