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后为了削弱弘治对我的偏宠,也为了向郑贤妃示好,将郑贤妃曾经献给弘治的那些个舞姬又一次送进了弘治怀里。一旦弘治有空,就拉着他看舞取乐。弘治召我泡茶品茗的次数渐渐减少。
我岂能示弱?我这一批晋升宫嫔的姐妹共有七位,除了因为太不安分而被我打压下去的香婷竹,其他五位其实都还比较本分,或者换句话说,没有香氏的心眼,我比较容易掌控。
这五人各具特色,一个擅长弹琴,一个擅长吹箫,一个擅长作词,一个擅长吟唱,一个擅长说笑。她们说起来到底与我同时入选的情谊,我得了荣耀富贵,自然也该分她们一杯羮。于是,我将她们联合起来与那些舞姬抗衡。
舞姬舞技绝佳,人却少了些韵致,不像这五位宫嫔,注重礼仪修养,又有一技能取悦弘治。日子稍长,弘治的新鲜劲就过去了。于是五位宫嫔,大多晋了贵人的位分,至不济也是个美人。把曾经一时得宠的英才人都比了下去。
想那英才人得宠的日子也就是过年前后,那还是我赐予她的,若我早些使出手段,她连那短暂的好日子都不会有。
不过我打击了那些舞姬,就更得罪了郑贤妃,我与她本就算不得朋友,这下子更是结了梁子。她不明着找我麻烦,暗里却拼命地使绊子。她把宫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都翻出来,要我把账弄平。我出身商人家庭,理账虽是麻烦,却也难不倒我,更何况我入宫之前早有准备。
只是没想到宫里的账本那么多,每日理账竟是那么累,害得我每夜回到宫中直是腰酸背痛。每到这时,玉璃如婳都会过来为我推拿按揉,显然是次数多了,她们的技艺大有长进。
我看着镀银的银册,实在来气。这昭仪岂是好当的?于是随手一丢,如婳忙去捡起,小心地擦干净收起来,“昭仪,这镀银册怎能随便丢啊?”
我没好气地回:“这银册皇上能给你就能收走,何况是镀银的银册?快收好吧,我不想再看到它。”
人人都道紫金城金碧辉煌,以为住在这里的人都富得流油,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人多用钱的地方就多,各宫的主子们还明里暗里要维持关系、支撑脸面,没有哪个宫是不短银子的,于是到处东挪西凑南借北欠的,最后就成了一本大烂账!
郑贤妃故意难为我,要我把这些烂账填平。可不是开玩笑,足足七十八万两的亏空,我能找谁要去?且不说难要,就算真的使手段要回来了,这宫里上上下下的人还不都把我恨了个遍?!
要说银子嘛,我一向不缺。爹爹就是怕我入宫使银子的地方多,特别给了我三家钱庄做陪嫁。别说是七十八万两,就是七百八十万我也照样拿得出来。
这笔银子我不是不舍得花,可就是觉得不痛快!
到底玉璃聪明些,明白我的感受,恨道:“郑贤妃真是用心恶毒,是想让昭仪与宫中众人交恶!”
亏得如婳这没心肺的家伙还笑得出来,“不过她做梦也想不到,咱们昭仪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以为给个窟窿咱就会掉进去?咱们昭仪才不会上她的当呢!”
我重重叹了一气,“若不是我家底丰厚,这一次就中了郑贤妃的招了,不仅皇上不满,以后我也就不用在宫中做人了。”
玉璃叹道:“想想都觉得害怕,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此战非输不可!”
我点点头,“是啊,咱们不能总让皇后与郑贤妃占着上势!”
玉璃说:“郑贤妃不得圣宠到底好对付些,难的最终还是皇后娘娘!”
我揉了揉额头,“皇后在宫中圣眷太浓,想扳倒她不易,只能从她弟弟张鹤龄下手。他一个劲地唆使皇后向皇上索要田地钱物,是个极度贪财之人。我有三位哥哥纵横商场,暗中操作,引他在上面栽栽跟头不在话下,他是吃不得亏的,肯定会做出许多疯狂之事来。”
“那时昭仪便可以抓住他的把柄了!”玉璃道,“此计好是绝好,就是见效慢了些。若非过分之事,皇上只怕也没不会处治他!”
“有个奔头,总能熬过去。”我岂能不明白玉璃的担忧,这条计策投入大,收效慢,如果张鹤龄犯下的不是有伤国本的大罪,弘治也不会去治他。但我一时也没有其他法子,总不能向年幼的皇太子下手吧?且不说张后防范甚严,便是真的得手,我也不可能轻易逃脱!毕竟张皇后与孔德音太不一样了。
虽然室内只有我们主仆三人,我仍是压低了声音道:“对了,我二哥可来过什么消息么?”
何睦只道他能手眼通天,可将我的一切控制在手,却不知道有财能使鬼推磨,我顾家自有顾家的门路。我只是不想让顾家卷进来,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去动用那些关系。
“没有。”玉璃附在我耳边道,“二爷一向行事慎密小心,昭仪大可放心。”
“引那厮入局定然要费很多银两,他们的损失全从我的钱庄上补齐。”我做了皇上的宫嫔从未给顾家带去什么好处,我又怎么可能再让三位哥哥因为我的事遭受损失呢?
“启禀昭仪!”帘子外响起了小顺子的声音,不大不小,既提醒了内殿,又不高声震耳。
自上次进入东宫被他认出后,我就找个了由头把他要到自己麾下当差。经过这半年的历练,他比最初时要伶俐许多,对我一直忠心耿耿,日日刻刻不忘我对他及他母亲的恩德。
“进来吧。”我等他走进,方道:“什么事?”
小顺子恭敬地回道:“陈嫔跟前的玉犀前来求见,还带来了礼物。”
陈鸣可从来没派人来找过我!她来,定然没什么好事。我便问小顺子,“你可知具体为了何事?”
小顺子回:“听说是陈嫔娘娘病了,请去的太医总治不好,想请昭仪为她找个可靠的太医瞧瞧。”
太医院大多是皇后与淑妃的人,她现在已经失宠,皇后根本没必要害她,那便是连淑妃也不想管她,我要去凑个什么热闹?更何况,我能信得过的太医也只有叶栖风一人,岂能为她担风险?还不知她是真的病了,还是要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呢!
我便道:“玉璃,你寻个由头打发她走。”
“是!”玉璃跟着小顺子出了殿门。她处事一向圆通,知轻重。
几日后,天气晴好,我去太皇太后的仁寿宫看望余淑妃。为了保障皇子能够平安出世,淑妃谢绝了一切宫嫔的祝贺与探望,只有我与殷公主去求见时,她才会相见。虽然她放手不管宫中的事了,却并不表示她连知晓都不需要了。事实上,我去见她的次数很少,但宫中的种种她都明了。
久呆在宫里,难免有些沉郁,太医总是要她自己多出去走走,活动一下身子,将来也有利于生产。看着天气大好,她便要我陪她出去走一走。
“听闻郑贤妃给你出难题了?”余淑妃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她知道她一不在后宫主事,我的日子就不会太平。虽然我已经行了晋封昭仪的大礼,收了镀银的银册,弘治又特许了我一些嫔位才有的权力,我现在是咸福宫的一宫侧主妃,又有直接宣召太医的权力,还帮着郑贤妃协理后宫,确实是这一批宫嫔中无人能及的。
但,我始终是三人中最弱的,虽联合了其他五位宫嫔,但仍不具攻势,只是防备为上。
“谢娘娘关心,勉强应付得来!”我与玉铭小心地扶着她,走得很慢。
“自己贴进去不少吧?怕是连陪嫁都搭进去了吧?”余淑妃仿佛对一切了如指掌。
她要知晓后宫诸事,当然不可能只靠我这一个方面。之所以还隔些时日就让我去仁寿宫,一来保持着一份情谊;二来查验我的忠心;三来嘛,也让张郑二人清楚,我是她的人,别轻易碰我,不然她不会做事不管。
我只轻轻一笑,不予回答。
向她倒苦水只能显示我的无能,况且我暂时还不想把我丰厚的家底公诸于众,不然就后宫这个大黑洞,定填得我血本无归。
“本宫刚帮着皇后管账时也是这样,陪嫁都搭进去了,还跟家里要了不少银子。在这后宫要想有得,必然有舍。”淑妃看了一眼,那眼神像是冬日的阳光,很是温暖,“你做得很好。”
“谢淑妃娘娘夸奖,妾身哪能及上娘娘万一,愧不敢当。”
淑妃颔首而笑,“本宫选你果然是选对了人,等本宫诞下皇子,定向皇上为你讨功。你这样好的人才,不知比郑赵好上多少,不封妃晋嫔与本宫同理后宫,实是可惜。”
我当然感恩戴德地谢过。支撑后宫,诸多难事,我又出自经商世家,淑妃不过是想多个人替她分担财务上的难处罢了,却说得那样动听。
“淑妃姐姐!淑妃姐姐!”尖利的叫声划过耳畔,陈嫔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下头的宫人慌忙把她给挡住。
“淑妃姐姐,嫔妾是鸣儿啊!姐姐全不念往日的旧情,连见妹妹一面都不肯吗?”
余淑妃显然不想见她,见她哭得如此凄哀,却是有些不忍心。她转过身,冷冷问道:“你找本宫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