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知道赵姝合有此意图,却并不为自己争辩,如同她在弘治面前争辩一样,我在太皇太后面前多说一个字都是错的!我只需楚楚可怜地倚在弘治的身后即可,此时的他已是按捺不住,拔开我的手,愤然出言!
“照你这么说,弑君既与你无干就只能是春贵妃所为喽?”
面对弘治的出口不善,赵姝合仍是一副泪水涟涟的模样,很是聪明地没有答话。她恨不得所有的人都如此以为。
“哀家瞧着春妃不是这样的人!”善良的皇太后在这时开了口,“哀家还记得那时土鲁番犯边,是春妃不计生死去了边关,连炎大将军都对她敬佩不已。这样巾帼女子怎会做出毒杀夫君之事?”
赵姝合只知道拼了命去讨好太皇太后,只是附带地哄一哄皇太后,皇太后又如何瞧不出赵姝合日后对王氏家族没有太大用处?
然而我就不一样了,我与滟儿本是结义姐妹,感情深厚,滟儿可是她认的干女儿呀,那可是一种无比亲密的关系,更何况滟儿为了防止朝廷对边关守将的猜忌,在皇太后这里也是下足了功夫的。再加上我的尊敬讨好,皇太后怎么可能真心向着赵姝合?自然是偏心于我的!
然而,能在这种时候闻得皇太后一句暖言,亦是不由得感动,咬唇忍泪谢过太后。
却听太皇太后冷冷开口,“人在利益与愤怒面前难免有晕头的时候。赵氏胆小老实,倒是一些巾帼女雄更容易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就在众人为此言惊愕之时,这老妇突然话峰一转,“春妃,这只死狗是你养的吧?”
我立即恭敬回道:“确是臣妾所养!”
老妇轻冷一笑,“这便是了,你养的狗自然听你的话,你要它叫它就会叫,你要它死它就得死!都是玩剩下的伎俩罢了,不然你好端端地来吃饭,干嘛要把它带来?”
她这般质疑我,我不仅不惊诧,反而十分欣喜。她忘了曾向我赐下毒酒的事,在弘治眼里这老妇是那样决绝地要夺我的性命。若在她未来之前,弘治还以为这只是赵姝合一个人的阴谋,那么现在弘治已经认定他的祖母也参与了一份!
弘治此刻的心一定寒透了,他已经拿不准太皇太后要杀的人仅仅是我,还是连他这个日益不听话的君王皇孙也不放过!
“朕幸是带它来了!此犬乃是在永和宫长大,近几日才领回咸福宫,若说感情,只怕是赵氏与之更深!”弘治的声音里带着伤透了心的怒气!
太皇太后慌了神色,弘治在她面前是一直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几时说过如此重话?近来却为了我一次次地顶撞她、忤逆她!
然而弘治的话还远远没有结束!他已被彻底激怒了,将一应宫人太医全都赶了出去,连同皇太子也让照顾他的小太监给带了下去。
大殿里,响彻着弘治如雷的怒声,“腊肉一端上桌,雪球就发出了警告,可惜朕与皇奶奶一样不相信赵氏会在菜品里动了手脚。朕几次三番要将腊肉入口,雪球也几次发出了警告,最后为了保护朕与春妃,毅然食肉。这期间,担心被坏了好事的赵氏几次要将雪球赶出殿去,是也不是?!”
“臣妾是担心狗吠影响了皇上的用膳。”赵姝合满腹说得委屈。
“你千算万算,只是漏算了一条义犬而已!你多年来备受朕的冷漠,你心中的愤懑,朕岂不知?这是后宫,你若真如你所演的那样胆小怕事,你焉有命在此?理后宫、挟太子,你的能耐大着呢!
如今的后宫除了春妃无人能与你抗衡,你就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次三番怂恿太皇太后向她下手,以为朕真的不知道吗?太皇太后未能得手,你就迫不急待地要自己下手了!多精密的一个局啊!
你故意将地点设在永和宫,既让朕与春妃不设心防,又能在东窗事发之后给自己找到一个说辞;你精心配制了两种毒药,利用一盘你早就设计好的腊肉,既能毒死朕与春妃,又不会伤及你与皇太子;你熟知我与春妃用量的多少,利用我们会先后毒发,好将一切的罪过都推到春妃的头上!”
赵姝合拼命地摇头否认,可弘治并不给她丝毫插嘴的机会!
“当然,你是极聪明的。你想到过万一失败了该怎么办?所以在你被问话之际,就悄悄派人去请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过来,为你说情!你利用太皇太后对春妃的误会,仍想把所有的罪责都往她的头上推!你倒是告诉朕,她如何将毒药涂到了你的腊肉里与筷子上?”
“许是春妃买通了永和宫的宫人!”到了这个时候,太皇太后仍为赵姝合说话。只能更令弘治寒心!
“皇奶奶真是好心啊!”弘治重重地哼了一声,“连这样的退路都为赵氏想好了。可使用这一套细瓷碗碟与象牙筷子是赵氏临时的决定,需要怎么样的宫人才能有这么快的手脚,并能在其他人不知的情形上涂上其中的一种毒?”
太皇太后张了张嘴,尚未出得声,弘治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皇奶奶不会想说春妃收买了永和宫所有的宫人吧?那是多大的一笔款子?!朕停着春妃半年的俸银尚未恢复呢,连她支撑咸福宫日常用度的银子都是朕从内帑里拿出来补贴的!”
“面上的证据仍是有些牵强,实在不符皇贵妃一贯的为人。”
太皇太后仍是不死心地要为赵氏辩护到底,可她的声音已经小了下去,是那样的没有底气。想来也是合理,她毕竟是经历数朝的老人,要让她向自己的孙儿承认错了,自是一件极困难的事!
“皇奶奶不是说人在利益与愤怒面前难免有晕头的时候吗?皇奶奶要证据,孙儿手上还真就有!”弘治突然逼向了赵姝合,“你不是说自己在宫中十余年不曾犯过任何过错吗?那郑贤妃是怎么死的?!”
太皇太后眉头深锁。皇太后很是不解,“不是她自己服毒自尽的吗?”
弘治狠厉指向了那个跪在地上,哭得惹怜悯的女子,“是她买通了郑氏的宫女,在郑氏的早膳里下了延时发作的毒药!好让郑氏死在咸福宫里,以此陷害春妃!”
“哀家不信!你今日怎么这般安静?”太皇太后突然盯住了我,“是不是你在皇上枕边吹了什么风!?”
我虽低眉顺眼,心中已不再惧这老妇,声音也很平静,“臣妾只告诉了皇上,郑贤妃那日去找臣妾,是为了告诉臣妾一个有关于皇太子的身世之迷。原来贤妃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如此便是一箭双雕,既除掉了得宠的春妃,又杀了太子的生母,赵氏便可以牢牢握住太子,成为后宫第一人了!”
弘治一边说话,一边将我护到了身后,太皇太后的所为已经超出了他的忍耐,他对她已是深情不再,剩下的只有孝道与责任心罢了。他扭头狠狠扫向赵姝合,“你还要朕把证据拿出来吗?”
赵姝合的脸上出现惨痛,内心必是纠结无比,弘治竟然这样说,必是有证据在手。可她又担心弘治是在诓她,况且她一旦认罪便是两罪并罚,杀害太子生母,弑君夺位,她就是有一千个脑袋也不够砍啊!整个赵氏一族也就完了!
“臣妾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贤妃的事情!”赵姝合做出了她的选择。
“好!”弘治已是怒不可遏,“为着不让皇奶奶伤心以及后宫的安稳,朕本来还打算先将此事压一压,既然你顽固到底,朕就成全你!”
弘治命人把皇太子带了进来,弘治抚了抚孩子的头,“照儿,把你那夜看到的事情告诉太奶奶与皇奶奶听!别怕,有父皇在!”
皇太子连看都不敢看赵氏一眼,双手紧紧捏着弘治的龙袍,颤声道:“儿臣看到皇母妃杀人!”
“照儿,小孩子可不许撒谎!”赵姝合竟在这时吼了皇太子一句,吓得那孩子全身一抖,哇的大哭起来。
“你再敢说一个字,朕便命人用针线将你的嘴缝上!”弘治过去给了赵姝合一脚,这女人唉哟一声倒地之后,就不敢再出声了。
“照儿,你看了什么,只管实话实说!”就在弘治踢人的工夫,皇太后已经把皇太子给搂到了怀里。
“皇母妃……皇母妃……杀了郑母妃的宫女!”皇太子再次开了口,满座皆惊。
“是你亲眼所见,还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太皇太后皱着眉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