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施奇一见尉迟炫从车上下来,立刻问道:“表哥,表嫂的伤怎么样?”
燕涵的表情停滞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举起水囊仰头喝水,只是水囊下的双眼眨也不眨地观察着尉迟炫的表情。其余三人皆停下手中的动作,同时转头看向尉迟炫,凝神静听。
尉迟炫表情不变,也不回答,径直走到吕施奇身边,拿起水囊倒水稍微冲洗了一下双手,再喝了一口,才冷淡地说:“不会影响行程。”
吕施奇抽了抽眉,腹诽,表哥你就继续装吧,我就不信你不紧张她!心里却松了口气,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就代表没事吧。
“姑爷这是什么意思?不行,我要去看看小姐,”小翠嘀嘀咕咕着就要放下手中的柴枝起身。
夕语伸手扯住她,低语,“姑爷会这样说就代表小姐没事了,我们还是快点把药熬好拿过去给小姐喝。”脸色依旧有些沉重,现在没事,等会就不知道还会不会没事了。听尉迟炫的口气,等会估计还是要继续赶路,“唉......”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哦,小姐没事就好。”小翠听完夕语的解释,松了口气,转念有有些惋惜地说:“可惜没什么水了,要不然再给小姐熬点粥更好。”
“朝言已经去找水了,等他回来再煮也可以,”最怕等会没时间给我们煮。
说起水,吕施奇也不禁开始唠叨,“也不知道那两人干什么,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不知道小爷现在又累又饿吗?!”
“真是不好意思呀,饿到吕少,”吕施奇的话刚落,远远地就传来张瑞泰讽刺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
吕施奇窒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地辩道,“哼,本来就是,我又没有说错。”
“是,是,千错万错都是小的错,小的这就给吕少做饭哈,”此时张瑞泰已经从树林里窜了出来,一手紧拉缰绳,一手抓着两只处理好的山鸡。朝言跟在他后面,提着一只同样处理好的野兔并两条鱼,“吁”一声勒紧缰绳,翻身下马的同时,松开缰绳的手探出别在腰间的水囊扔给吕施奇。
吕施奇碎不及防,手忙脚乱地堪堪接住水囊,才没被扔个正着,“朝言,你故意的!不知道这样会砸到人吗?!”
朝言眼眉都没抬一下,直接朝火堆走去。张瑞泰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吕施奇一眼,提着山鸡也信步往火堆靠近。吕施奇气得跳脚,这两个人啥时候变得这么铁了?竟然合起伙来整我!罢,罢,只要别打起来就好,我这种牺牲小我,顾全大局的精神实在太伟大了!
燕涵挑着眉,一脸要笑不笑地看着吕施奇,真不知这个表弟是聪明还是糊涂......
小翠看着被吕施奇仰头猛灌的水囊,一脸可惜,这下是不能熬粥了......
吕施奇感到一股“热切”的视线,心头一跳,浑身抖了抖,又猛喝了两口水。
夕语似无意地从小翠的耳朵旁掠过,悄然抛下一句,“不用担心,还有鱼呢。”
小翠愣愣地转头看向夕语,可惜只看到一个侧脸,她正一脸专注地蹲在一旁熬药。
冷若岚对马车外的事一无所觉,她只顾一脸甜蜜地轻手轻脚换上尉迟炫拿给她的衣服,脑子里想的都是尉迟炫曾经对她的好,不经意间的温柔,一层一层加牢“他是在乎自己的”这个念头。在众人被食物的香气引得都靠向火堆的时候,终于换好衣服,回过神来,慢慢移向车厢外。
吕施奇刚馋着脸在火堆旁蹲下,忽然耳朵一动,转头看向马车,“表嫂,你怎么出来了?!”
除了尉迟炫依旧“专注”地望着火堆之上架着的野味,还不忘“淡定”地给火堆添柴,其他人皆有志一同地看向马车。
冷若岚一打开车门就接收到大片“火热”的目光,震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定了定神,才冷静下来,“呃......我一直呆在马车里有些闷,想出来透透气。”
夕语反应过来,快速起身如一阵风般掠到马车前,皱着眉不赞同地说:“小姐的伤刚重新包扎,应该在车厢里好好休息,不能乱动的。”话虽如此,手却稳稳地扶着冷若岚,帮她从马车上下来。
冷若岚也怕痛,不敢妄动,小心翼翼地在夕语的帮忙下移到了地面。若不是夕语过来搀扶,还真没信心从马车上下来而不牵动伤口,“谢谢,一直呆在车厢里实在难受,放心,我会小心的。”
既然冷若岚都这样说了,夕语也不好再说什么,扶着她慢慢向火堆走去。
“真香,”冷若岚在尉迟炫身边坐下,眼巴巴地看着架子上的野味。
尉迟炫还没来得及思考,竟赶在其他人开口之前本能地说:“还没熟,过一会再给你......吃......”话说出口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蓦地抬起头,却对上齐刷刷好几双眼睛,闷闷地把最后的“吃”字说完,又低下头盯着火堆不再哼声。
冷若岚侧头扫了一眼尉迟炫的耳朵,嘴角高高地翘起,高兴地应道,“嗯,若岚先谢谢相公。”
其他人当作什么都没看到,转回视线继续看着野味,咽口水。
等到野味烤熟,众人七手八脚地瓜分一空,吃完当然少不了欣赏一场由冷若岚担纲的喝药大戏。本来气氛一派和乐,但冷若岚这药刚喝完,尉迟炫就立刻站起来,冷硬地抛下一句,“继续赶路!”随即往自己的爱马走去。
气氛顿时变得僵凝,仿佛空气都凝固一般,良久,只听朝言冷着脸,说:“请问您说的赶路是像早上那般吗?”沉沉的声音刺激着人的耳膜,而那重重的“赶路”二字更是让人的神经不由地绷紧。
众人的目光由尉迟炫的身上转到朝言身上,再由朝言身上转回尉迟炫身上,凝神等着他的回答。
尉迟炫脚步顿了一下,转瞬恢复正常,边走边冷漠的说:“我们已经耽搁了一个早上,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
话音一落,朝言人已如风般向他刮去,而剑亦出鞘,直向他刺去。
“啊!”“庄主(朝言)!”尖叫声、惊叫声徒然响起,现场顿时变得有些混乱。
吕施奇和张瑞泰在朝言动身那一瞬间同时起身追去,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从身后紧紧扯住朝言的手,一个在前用扇子堪堪架住他的剑,而此时剑几乎已紧贴尉迟炫的后背!
尉迟炫缓慢地转身,低头瞄了一眼身前的剑,然后抬头紧盯着朝言的双眼。朝言丝毫不妥协,愤怒地与他对视着。
冷若岚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也不管是否会牵动伤口,急急地从地上起来。夕语的眼角余光瞄到冷若岚的动作,吓得立刻清醒过来,赶紧走过去搀扶。
冷若岚没看夕语,双脚快速向还在僵持的四人移去,边走边沉声低喝,“朝言,把剑放下。”
朝言蹙眉,但还是维持剑指尉迟炫的动作不变。
冷若岚绕过吕施奇走到朝言和尉迟炫的中间,看着那指着尉迟炫的剑皱眉,沉吟片刻,右手缓缓抬起,压上朝言的手腕,“把剑收起来!”
朝言倔强地盯着尉迟炫,还是不肯松手。冷若岚手上用力,双眼坚定地看着他,微微摇了下头,似无声的恳求。
朝言眼神闪了下,终于垂下剑。张瑞泰和吕施奇望望三人,无声地退到了一边。
冷若岚见朝言终于把剑放下,转身对着尉迟炫屈膝道歉,“是若岚管教不严,惊扰到相公,若岚在此赔礼道歉。朝言也是护主心切才会有此动作,望相公看在若岚的份上,饶他一回。”
朝言一脸抑郁,眉头紧皱地盯着对着尉迟炫卑微地赔礼道歉的冷若岚,不知不觉间又握紧手中的剑。夕语心念一动,抬头一脸不认可地看着他,还没闹够吗?小姐就是因为你才会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
朝言浑身一震,好像这才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收敛起身上的戮气,剑入鞘,对着尉迟炫深深地弯下腰,拱手道,“这事是朝言一时冲动,与小姐无关,姑爷要责罚,朝言不会有一句怨言,但小姐箭伤未愈,实不适宜赶路,还望姑爷三思。”
尉迟炫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的两人,突然身形一转,继续被打断的步伐,毫无感情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你们要怎么样我没意见,要是不想走可以留在这里,我不会勉强,但我必须赶路。”若不是向天华步步紧逼,我也不会如此拼命,你要怪就怪你那好舅舅。
朝言一听,刚压下去的怒气又轰地冲上来,猛抬起头看向前方冷傲的背影,险些又想拔剑劈过去。
在尉迟炫的话刚说完,冷若岚似有所感地立刻接口,“谢相公不怪之恩,若岚定会跟随相公一起赶路。”
尉迟炫没有任何停顿,仿似身后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与他无关,依旧一步一步朝无影走去。
冷若岚也不在意尉迟炫的冷淡,说完站直身体,转身直面朝言,认真地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没事。这次看在你是为我着想的份上,我不计较,下次不许再这样妄自动手,否则请你回父亲大人身边!”
夕语一惊,未等朝言开口,就先一步松开扶着她的手,直接跪了下去,“小姐,朝言也是一时冲动,你就饶了他吧。”
朝言听了冷若岚的话,惊得有些回不了神,待听到夕语着急的话,才郑重地回道,“是,朝言知错,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冷若岚视线落在夕语膝下的凹凸不平的路面,皱眉,“我又没说现在处罚他,你快起来。”亏她能跪下去,底下都是碎石,膝盖一定有磨损。
“如果非要赶路,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不知何时燕涵也站了起来,边往这边走来,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