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莫苏和梁郁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渐渐能看到前往北山陵的游人了。
虽然时间尚早，但乐于早起登山游客比比皆是。不过别人都是走的摇云山前山，去北山陵上缅怀建国元勋，只有莫苏和梁郁这两个异类才会从封山不开的后山山道上下来。
下山路上，莫苏抽空拆解四次魔力，次次抵达最后抽解法则的一步，最终却还是无功而返。
莫苏踏下最后一步石阶，左手腕上火痕一闪，被梁郁瞥见，知道莫苏第五次拆解魔力想必又是无功而返，哈哈一笑。
莫苏脸色一黑，没好气道：「笑个屁。」
梁郁笑道：「年轻人，心胸狭窄可不是好事。」
莫苏叹了口气：「喂，梁郁。你当了多久的契约者了？」
梁郁扳了扳指头道：「七八年大概是有了。」
莫苏愕然道：「你应该没有三十岁吧？那岂不是二十出头就被忽悠进军团了？」
梁郁笑道：「你现在不也二十出头？你是觉得我当年的人生还能比现在的你精彩？」
莫苏苦笑道：「也是。」
梁郁面带戏谑：「两大军团高手尽出，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待遇。」
莫苏忽然问道：「你当年学魔法有这么费劲吗？」
梁郁摇摇头：「可不能跟你比。契约者有契约英灵帮手，大可不必折腾这些繁琐的规则，只要搭好魔力熔炉，便可以开始学着运用由契约英灵来负责引导的各式魔法了。两大军团里，除了契约英雄本就是专职魔法的，恐怕没几个契约者会去钻研魔法规则。」
莫苏扯了扯嘴角：「那我岂不是旷古未有的事倍功半之蠢人？」
梁郁摇头道：「你选的路虽难走，却也有其优点。我们这些上手即可运用魔法的契约者和你不同，我们的路走到了尽头，也还是契约者。而你这条没有契约英雄的孤独之路，走到尽头??便可成为新的英雄。契约者的路便如武夫练武，体魄再强拳头再大，也是凡人一个。你这条路却如俗子修道，功成之日便是飞升，当可位列仙班。」
莫苏嘲笑道：「姓梁的，你是武侠小说看多了，还是修真小说看多了？都快三十的人了，中二病还这么严重？」
梁郁撇撇嘴，最终没理会这个小了他八九岁的后辈晚生的调侃，心中却是腹诽，你小子自己都开始修炼魔法了，还好意思嘲笑我小说看多了？
两人话不投机，也就没再多说。下山之后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地铁的北山陵站不紧不慢地走去，莫苏在前分神两用抽丝剥茧，梁郁在后盯着莫苏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走了片刻走到地铁站前时，梁郁忽然问道：「等会儿打算去哪？回家？」
莫苏摇头道：「我家就我一个人在西陵的，反正平安也报了，回家干嘛。我打算去趟XC区我爷爷的旧房子，去找一样东西。」
梁郁刚想问你要找啥，却听见莫苏的手机铃声久违的响起，他想问一句谁打的，却发现莫苏盯着手机屏幕愁眉苦脸。
梁郁心里狐疑，凑过头一看却发现莫苏半天不接的电话上标着一个还算熟悉的姓名。
孟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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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苏最终还是抱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念头接了电话，因为昨晚上挂她电话的事挨了孟霜一顿痛骂之后，还被追问了昨天怎么没有按时来赴晚餐的约。
莫苏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忽然灵机一动说自己下午就在纪念馆附近，碰到冰灾市民伤亡甚众，左近交通也几乎瘫痪，便当了个志愿者去助人为乐去了。
莫苏的理由占着救死扶伤的大义，孟霜也不好在电话里追究，只说昨天那顿既然爽约，今天请她吃个饭总不算过分。
莫苏终究理亏，不好推脱，只好讷讷应下。三言两语，两人便说定在南城区南新华苑附近的时代广场碰面。
梁郁在一旁见到莫苏在电话里吃瘪，也是偷笑不迭。
莫苏挂了电话，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下是真得回家了。」
梁郁愣了一下，扫了一眼莫苏在山上露宿了一夜沾染的满身风尘泥壤，便瞬间明白过来。
莫苏自言自语道：「总不能拿这幅难民似的样子出去见人吧？」
两人乘过地铁，出站后又走了些路，这才到了莫苏的家。这地方前天张恪睡了一夜，今天又来了个梁郁，对这处因为莫苏长住宿舍而常年空置的住宅来说，可算是莫名地迎来了一波新访客的潮流。
梁郁进门换了鞋，看着莫苏走进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有些百无聊赖地问道：「张恪睡的哪？你这有客房吗？」
梁郁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衣物，一边指了指身后。
梁郁奇怪道：「你指的方向没房间啊。」
莫苏淡淡道：「我说的是客厅。」
梁郁咂咂嘴道：「忒惨了。」
莫苏无辜道：「总不能比我惨吧？」
「也是，」梁郁笑道，「你小子短短一天之内，身边张恪卢明月两任护卫都被伤得不轻。说不定啊，还真带点克人不克己的孤星入命。」
莫苏摇头道：「少乌鸦嘴。我可不想半世飘蓬。」
梁郁点点头，终于没再说话。
室内安静，莫苏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照照镜子，终于觉得自己好像稍微从昨天的那场漫长梦魇里离开一点点了。
莫苏忽然有点失神。
他脑海里想的是，自己一个普通大学生，混吃混喝，游手好闲，本该烦恼日后毕业的出路，念叨养家糊口的俗事，却怎么忽然就被一帮翻手风云覆手雨又超然世外的神仙人物给推到了生死存亡的风口浪尖？
世事难料，如果自己梦里没多出那一个总爱拿刀捅自己的神秘双刀客，自己会不会还是过着凡人该过的生活？
如果。
世事多言如果。
可惜世事多没有如果。
莫苏回过神来，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憔悴的神色，忽然失笑道：「如果个屁。反正天塌下也不是我顶着，我想这些干嘛。」
反正，大不了到头来就是一死。
莫苏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怕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