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其事地吃晚饭,洗碗碟,陪玛利亚奶奶回忆过往,再回到自己的房间,岳洛终于是忍不住情绪了,蹲在墙角,一如五年前费尔南多最初找到自己的时候,将头埋在膝盖里。
林曦,真的和林嫣在一起了。
岳洛的脑海里只有巡回播放的这句话,她知道总有一天林曦会有女朋友,会找到那个对的人,会找到对他而言最合适的人,岳洛曾想过这个女孩子会高贵典雅,也许会明媚动人,总之不会像自己一样不着边际天马行空,然而最后站在他身边的竟然是林嫣。
曾经,他说林嫣善良,因为他看见过林嫣在路边摸摸流浪猫的脖子;岳洛嗤之以鼻,她看见过林嫣在公交车上对站着的老人熟视无睹。岳洛不想揭穿,她相信林曦总有一天会知道林嫣的伪善伪天真。可是这一天还没到,他们就在一起了。
“为什么偏偏是她.”她嘴唇微动。
那年林嫣转学来到JEC中学,她一进教室便挑中了林曦右边的空位,岳洛坐在林曦的前面,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只觉得这个女的对林曦肯定有意思。林曦和她笑着交换了名字信息,岳洛坐在前面气鼓鼓地想着这女的什么时候可以滚蛋。
“你也姓林吗?我可以喊你哥哥吗?”
林曦微愣,却回过神来说,“好。”
岳洛坐在前面腹诽,该死的,还哥哥咧,你怎么没喊他爸爸,泥煤泥煤~~
后来林嫣总是粘着林曦,也常在别人面前念叨林曦,说:“呀,哥哥的生日要到了,送什么好呢~”
岳洛潇洒豪迈地在解数学题,林嫣跑来问她,“岳洛~哥哥生日要到了哦,你要送他什么礼物?我也想送呢~”
“滚。”岳洛潇洒地写完最后一笔,吐出了一个字。
林嫣的眼眶登时红红的,岳洛惊愕地看着她翻脸比翻书还快,正琢磨着这么鄙视她,林曦却跑来,“岳洛,你能别这么刻薄吗?你看林嫣都快哭了。”
“哦,好,行,你安慰她去吧。”
林曦一时也不知所措,“哥哥,岳洛什么都没说,我自己被风吹进沙子了眼睛才红的。”
“林嫣,你太让着她了。”林曦好像特别对林嫣那种“故作坚强”的姿态难以抵御。
“假如故作坚强看上去太明显了,白痴都能看出你故作坚强,那就是故作坚强给人看了,换句话说那就叫做:跳楼的时候还要喊一声,我要跳了啊!你们都给我看好了!”岳洛合上作业本,转头就走。每次心里都打算再也不和林曦讲话的,可是后来,每一次都是林曦坐在后面,拍拍她的肩膀,“岳洛..。”喊一声,她所有的怒气都没有了,只是会傲娇地回:“你干嘛?”
心里却很开心,大约那就是因为喜欢吧,因为喜欢所以可以原谅,因为喜欢,所以可以被他轻启双唇的一句话打败。
然而一旦原谅堆积到了一定的限度,失望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虽然心中还有爱。
岳洛大概就是因为林嫣那样的行为而讨厌她的吧,因为讨厌她,所以自然没有办法接受和林曦在一起的人是她,即使林曦不喜欢自己,从来只把自己当作兄弟,战友,可是,林嫣也没资格和林曦在一起啊,林曦那么好..
“呸呸呸,林曦那个人渣!”又否定了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
忽然有人敲门,岳洛蹭地一下跳起来,门外传来费尔南多那堪比声优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岳洛一白眼,“不可以!”
“好的那我进来了..”他推开了房门,岳洛风中凌乱了,他的思维还真是.无解了!
费尔南多无视岳洛的惊愕鄙夷,低头看她,从他186的角度去看163左右的岳洛,显得格外蠢萌。
“亲爱的岳小姐,明天你上学的时候会有个惊喜。”
“什么惊喜?难道是我们教授结婚了?”岳洛想起那个矮矮胖胖的老头儿,就好像笑。
“明天你们学院会有个帅气异常的人加入!”
“真的吗有帅哥?!英国的法国的意大利还是西班牙葡萄牙?很帅吗?多高?暖男还是总裁?”岳洛对帅哥那是一向感兴趣。
费尔南多黑了脸,“你就对那样身份不明的还没见过的人这么感兴趣?你看不见我这么个大活人?”
“看得见啊!”
“看得见就好。”费尔南多阴阳怪气地留下一句话,说了晚安就退出去了。回到房间里开始照镜子,怀疑自己的帅气与让无数少女沉沦的贵族气质是不是洗澡的时候被沐浴露搓掉了..
岳洛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刚才到底要表达什么呀!
不过还没开始思考,她就抛弃了一切的思绪,往床上一横,睡觉。
岳洛从来没有强迫症,想干嘛干嘛,对于未完成的,还有一切凌乱突兀的东西都无所谓,实在是很适合当艺术家,所以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想不明白就会很好奇,以至于睡不着。管他呢,明天自然见分晓。
于是第二天造成,岳洛走出家门,和玛利亚奶奶说了再见,就看到费尔南多那辆骚气的黑色法拉利又停在门外,和他一起的还有邻居家那条金毛..
(金毛的内心独白:老娘要是个人类早就扑倒他了好吗!不然干嘛一直这么呆着啊!中国妞你真蠢,他这是在追你啊!)
“早上好。”费尔南多依旧满脸的阳光,“我要出去一趟,顺路送你上学。”岳洛也没拒绝,反正有现成的司机,谁愿意搭地铁?
“喂,你出门去干嘛?去公司吗?”岳洛随口问道。
“这样就开始关心我的行踪了哦?看来我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啊..”费尔南多欠抽的表情又出现了。
“说人话。”岳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笑.
“哦,去干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事关卡斯蒂利亚家族的发展,事关人类的发展,事关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合作。”他认真严肃,将墨镜戴起来。
“这么严重?会不会有武装冲击啊!”她倒开始担心起来。
“不会,对手都太弱。”他勾起嘴角,一副接受挑战的样子。
————开去马德里大学的途中,另一辆宝马z4跑车上————
“曦,今天怎么有心情送我去学校啊?”林嫣对于林曦这样的表现说不出的激动,想来自己第一天转学时看到他在绿茵场上的清俊无匹的面容,就知道自己要与这样一个人羁绊,如今坐在他的跑车里去上学,心里格外甜蜜。
“以后都会的。”林曦看着前方的路况,没有与林嫣接触目光。
然而这在林嫣看来好像和承诺一样的可贵,她正要表示自己的激动,他又说,“林嫣,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
“演我女朋友。”他依旧没有看她。
“多久?”林嫣多希望他说的是一辈子,然而他回答——
“一阵子就好。”他波澜不惊地卧着方显盘,“等我把岳洛追回来。”
林嫣尖细的指甲掐入自己的手掌。面容也有点扭曲,却还是恢复了那样温柔善解人意的样子,“好。”
“谢谢你,林嫣。”林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而这一眼到了她的眼里却格外的刺眼,像是一种嘲讽又像是一种同情。
“我会到艺术学院去上学。你记得装作我女朋友的样子,来找我。”林曦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放下。
林嫣没有说话没有回答,只是不住地想起了那天他顺路来接自己放学,结果带着自己飙车只为了追上岳洛,自己在车上甚至要吐,喊他停下,他却只顾追赶岳洛,心下一片绞痛,明明他以前是相信她的,明明他以前不喜欢岳洛强势毒舌的性格,明明他曾经告诉过自己,在岳洛面前他会自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西班牙一切都变了样子?当初她放弃了国内高考的机会申请了马德里大学,只为了能离他近一点,为了代替那个一直陪伴他的岳洛完成梦想,以为自己是幸运的,而突然有一天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岳洛而已。
林嫣心里涌起深深的恨意。
黑色法拉利驶进校区,停在停车区域的草坪上。费尔南多为岳洛打开车门,两人下车,一前一后地走着,“喂,你干嘛跟着我!”岳洛用起司猫的眼神看着他,他只是笑,“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岳洛走进教室,而费尔南多走进了教授的准备室。
“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进了教室,和西班牙女郎们打招呼,后排的韩国留学生郑英焕殷勤地为她拉开座位,“岳洛,早上好~”露出两颗小虎牙灿烂地笑。
“早呀英焕~”
矮胖的教授推开门,“各位,安静,今天我们迎来以为尊贵的同学,费尔南多?卡斯蒂利亚。”
岳洛的眼睛差点从眼眶里弹出来,郑英焕碰了下她的手肘,“岳洛,怎么了?”
岳洛:“.....”
费尔南多捕捉到了郑英焕和岳洛之间的小动作,心里立刻在抓狂,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就朝着岳洛的座位走去,这样的动作与气场迷倒一片少女心,西班牙姑娘们纷纷花痴状,“好帅.”“简直是我梦里那个王子..”“你们听到了没有啊,他是费尔南多卡斯蒂利亚啊!”“我知道我知道,卡斯蒂利亚古堡家族的少公爵!!”“天哪好帅.。!”“他坐在岳洛旁边诶!”“看来他喜欢东方女孩!”“好羡慕岳洛..”
费尔南多自动屏蔽了她们的yy,“是不是个大大的surprise?”
“明明就是attack!”岳洛压低声音。
“attack?No,that‘sattraction!”
郑英焕忽然跳到岳洛和费尔南多中间,用奇怪发音的西班牙语说:“斐迪南!你不可以离她这么近!”
“费尔南多。谢谢。斐迪南是那个死在萨拉热窝的奥匈帝国的倒霉王储。”费尔南多面无表情地看着郑英焕。
“费.....费尔南多,我说,你不可以离岳洛这么近!”
“与你有关吗?”
“有!因为,因为我喜欢她!”
“哦。我是她男朋友。”费尔南多一脸的玩味,看着韩国留学生。
“岳洛!这不是真的!!你怎么会找这么没有礼貌的人当男朋友!”
“是我找的她啊。”费尔南多一摊手,表示,你看,不怪她,怪我。
岳洛正要让他们别闹腾的时候,教授发话了,说今天还会加入一名新同学。这些西班牙女郎们彻底荡漾了!炸开了锅,纷纷yy着另一位同学会不会和费尔南多一样帅,眼看着费尔南多好像和岳洛关系匪浅的样子,心都碎了。
正在她们yy的时候,门被推开,走进来的那个人目光扫过整个教室,最后锁定在岳洛和费尔南多身上。
岳洛惊讶的表情简直能吞下一个鸵鸟蛋。费尔南多把郑英焕晾在一边,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是林曦,请多关照。”林曦的行为和费尔南多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暖男形象出现啊!
岳洛忽而想起那时林曦第一次在幼儿园里自我介绍,他说:“我...我叫林曦,我...。”小朋友们笑他结巴,他就哭起来。从此有了林哭包的称号。小学里,他胆怯地自我介绍:“我叫林曦。”初中里他开始有一点点胆量,他说:“我是林曦,毕业于JEC小学部。”到了高中,他风姿翩然,像晴天里的微风,他说:“我是林曦,请多关照。”他们从3岁到15岁,那12年里一直在一个学校一个班里,而如今,20岁了,又看他自我介绍,说不清那是怎样的感觉。
费尔南多的贵族姿态完全没有了,他直接喊:“姓林的,你来干嘛?”
“来上学。”
“巴塞罗那断了你的工资还是怎么了?你来这里上学干嘛?”
“卡斯蒂利亚先生,你呢?被老爹赶出家族了还是来体验生活?”
“我来履行义务!”
“什么义务?”
费尔南多搂过岳洛的肩膀,强行让她站到自己身边,“我来履行我对岳洛的义务!”
岳洛被他一带,落入他的胸膛,样子实在暧昧,瞬间红了脸,“hi
林曦,早啊....。天气不错。”一教室的人目瞪口呆,西班牙妹子们震惊得无语,那个.那个不是巴塞罗那新买的前锋吗?!虽然她们大部分都是皇家马德里和马德里竞技的球迷,可是不得不承认巴塞罗那新买的前锋真的很帅!可是他怎么会来上学呢?他不应该在巴塞罗那和球队一起训练吗?
不出所料,费尔南多开展了下一轮攻势:“喂,巴塞罗那把你封杀了你就跑这里来瞎晃?你想干嘛?”
“我来是因为我的女朋友也在这里上学啊,我来陪她,我怕她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西班牙妹子们又开始一片叹息,“他长得好好看,像日本的那个福士苍汰!”“可是他都有女朋友了啊!”
“是的,我的女友叫林嫣,在管理学院。”
岳洛的眼神微微暗淡。费尔南多立刻拉着她坐下,“放心!我这样的男朋友比她那样的女朋友拉风多了!我陪你演下去!当然你同意发展成现实那我求之不得~”
岳洛在桌子下踹了他的脚,他用另一条腿勾住她的腿,还若无其事地朝她笑。却看到林曦坐在了他们后面的那排座位。
林曦摊开书本,看着前面那个女孩子,熟悉又陌生,身边高大俊朗的西班牙男子,和她那么近,而自己和她之间,那怎样都回不来的那五年,要怎样才能追回来?好像回到了以前,那时她满眼都是自己,而自己从来不敢面对。只是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好,她的支持,她的帮助,鼓励,却从来不敢面对她看着自己越发炽热的目光。
从来不觉得她会离开,会有一天和别人一起嬉笑,而那个人有权有势有貌,什么都有,像是希腊神话里走出来的,所到之处尽现光辉,而自己,即使被封杀,也可以按照合同得到俱乐部高昂的工资,再也没有年少时的悲观,身不由己地接受母亲所有的控制与命令,没有完整的家庭,没有家人的疼爱、重视,而那些她都能轻易得到,面对她时,所有的情绪与情愫变成了悲观与失落,卑微到了尘土里。现在,终于可以给她美好的生活,然而那个人——假如自己能给予她中世纪领主之妻的生活,那么他大概能给她帝国皇后的生活吧。
承认吧林曦,这些年你错了,错得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可是偏偏不信这事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那12年难道是虚幻的吗?岳洛总有一天还会再回来——一如她当时站在场边高喊林曦加油。
林曦自负自傲地笑了,费尔南多,你不会赢的,我比你多了岳洛的整个童年,她一定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