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当铺内，唐婉婷看到这温馨的一幕，也替林国文感到高兴，这个老父亲终于如愿了。
但她随后想到，这个慈祥的老人，只有一个月的寿命了，很快就会去世，心里就有些发堵。
赵锐看到镜像术中的画面，微微的点了点头，对于林国文此次交易的结果，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注意到唐婉婷神色有些暗淡，赵锐声音平静道：“生死离别，是定论，没有人能逃的了。”其实林国文能在死之前，看到林书恒改过自新，就已经很幸运了。
多少人是带着遗憾去世的。
虽然赵锐话中的意思，唐婉婷完全能理解，但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她心太软了吧！
唐婉婷语气有些低沉道：“林国文为什么不选择给自己，换取寿命。”
赵锐摇了摇头说道：“选择什么，只能由客人自己决定，当铺老板不能替顾客决定，这是规矩，不可改变。”
唐婉婷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只能希望林书恒，在最后这段时间多陪伴下他父亲。”
可最后的画面，肯定很伤感。
唐婉婷坐姿端正，并未像赵锐那样随意。
她举止优雅，轻轻端起茶几上的青花瓷杯，喝了一小口之后道：
“老板，如果林书恒接了你最后的赌局，你准备怎么办。”
话题又回到了林书恒身上。
坐在椅子上的赵锐，随口回答道：“那就让他再做几十年的孤魂野鬼。”
唐婉婷微微露出笑容道：“那幸好林书恒，没有跟老板赌，不然我看他不光要做，几十年的孤魂野鬼，恐怕最后还要，再体验一下十八层地狱的痛苦。”
她相信以赵锐的性格，绝对做的出来，如果林书恒不回头，后面有的是苦头让他吃。
从一开始林国文就想帮助儿子，找回人生方向，不再沉迷于赌博。
最伟大之处就在于，他明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情况下，依然这么做了，这才是让唐婉婷最感动的地方。
这就是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父爱。
亲情，这个字眼，在唐婉婷这里已经很陌生了，她的亲人早就去世了。
人不可能长生不老的，从出生开始到死亡结束，一切都是有定数的。
唐婉婷声音有些伤感道：“老板，你有亲人吗？”
屋子内弥漫着一股清香，让人心神宁静，赵锐并未马上回答。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让那独有的苦味在嘴里慢慢散开，最后消失不见后才回答道：“没有，早都不在了。”
…
…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天。
十月六号，傍晚。
天最近黑的早了，才刚刚六点，夜幕就已经降临。
而烦人的阴雨天气又阴魂不散的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蒙蒙的细雨让炎热的天气变得清爽起来。
…
一号当铺所在的鬼街，受天气影响，基本上看不到行人，街道两旁的店铺也都关门歇业了，破旧的街道死气沉沉，感觉不到一丝丝活力。
街头一家白事用品店，门口摆着几个颜色鲜艳的花圈。
街尾一家棺材铺，外面放着一口小型的棺材。
两家店头尾呼应对称着，风一吹，树叶哗哗作响，好不吓人。
一般在天黑之后，这条街道就很少有行人经过了，哪怕它曾经做为交通要道，现在也被众人遗弃了，情愿选择绕行，多走一段路。
赵锐站在屋檐下，看着面前雨水，连成线绵绵不断，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水坑。
让本就狭窄的街道，显得更加肮脏不堪，他嘴里嘀咕道：“看来今天不会有客人了。”
屋子内唐婉婷正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手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正看的津津有味，专注的样子，让人着迷。
…
…
林家书房内。
林书恒刚刚画好一幅群山图，收笔后，看了看，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随后对坐在书桌旁边的林国文说道：“爸，你看我画的这幅画怎么样？”
从小耳濡目染的林书恒，绘画功底还算不错，但跟父亲一代大师的成就比起来，还是差得不要太远。
所以他的举动，有一种小时候写好作业，让老师检查的感觉。
但已经把绘画天赋和经验典当给一号当铺的林国文，哪里还看得懂林书恒画得好不好，他心中苦笑。
自己只有一个月的寿命不到了，希望能把这段时间给熬过去，只要在去世之前不让儿子发现就好了。
林国文只好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走到书桌前，假装仔细看着面前的画作。
见宣纸上面山峰秀丽，给人的气势也不错，心想应该是一部不错的作品。
于是只好夸奖道：“不错，画的挺好，看来你最近用功了。”
人老成精的林国文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可站在一旁的林书恒，听到父亲的夸奖，脸上却没有高兴的表情，反而眼神一暗，眼中出现了一道复杂的情绪。
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林书恒回家之后，出于关心问过父亲关于一号当铺的事情，但父亲不曾提起他典当了什么给一号当铺。
林书恒试探了几次，依旧没有结果。
见父亲死活不说，林书恒也就没有再强求。
反正他看到父亲吃的香，睡得着，身体也不像有问题的样子，也就放心了，心想只要父亲能健康长寿就行。
只是没过几天林书恒就发现不对，父亲自从自己回来后，就没再拿过画笔，画过任何一幅画。
这太不正常了，第一天自己刚回来还说的过去。
但一连几天都不见父亲执笔，虽然自从年龄越来越大，父亲已经很少创作大型作品。
但几十年的习惯，让他还是会每天随手涂鸦，画几幅小画，陶野下情操。
所以看到父亲不再画画，林书恒就起了怀疑。
就连自己这几天画的，父亲也只是说好，不错，等一类简单的夸奖。
从来不说细节上的内容。
今天林书恒这幅群山图就没用心画，只是随手画了几笔，把山的面貌给画出来了，一点点韵味都没有，连入门作品都不算。
就这样父亲还说好。
林书恒总算确认了，父亲到底典当了什么给一号当铺。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父亲。
视画如命的父亲，竟然为了自己，把毕生的心血给典当了。
而他就是罪魁祸首，他要是不好赌，父亲肯定不会把一生的心血给典当。
低头看画的林国文，见儿子一直没反应，一抬头正好碰到儿子那复杂的眼神。
从这复杂的眼神中，林国文读出了，儿子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内心一慌，但随后便不再躲闪，用慈祥的目光望着儿子。
父子二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的对视，没有一句言语，就把想说的话，都表达出来了。
一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