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很是诚恳地说道:“娘娘,卑职所说,句句属实。”
夏侯沁心不以为意,淡抹一笑,道:“千夜大人的万死不辞是为皇上,而不是为了其他人,不是吗?”她侧过脸,望着千夜,那神情,仿佛就在告诉千夜,你是在替皇上办事,而并不是在替我办事。
千夜自觉无趣,也不想解释太多了,有些事情,越是解释就越让人误会,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说?于是,他便说道:“娘娘说得极是。”
两人到邀月宫时,闵尚宫已经把所有的画像都整理好了,夏侯沁心复又查看了一遍,才让千夜帮忙差人把画像都搬到观鹭台去,把画像摆放好,等着冷傲月来过目,千夜看着夏侯沁心这么忙碌着张罗选秀女的事,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自己明明是喜欢冷傲月的,却不肯承认,她是不是怕冷傲月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伤心?若是冷傲月知道了,夏侯沁心并没有服用解药,而是把解药给了他……他还不知道会有多痛苦,在官河,冷傲月费尽心思,不惜与生死门为敌都要取到辟邪珠,就是为了要救夏侯沁心,那一年,冷傲月到皇城,无意中听说了夏侯沁心身中奇毒,无药可解,为了救夏侯沁心,他冒险闯入幽冥界,找到了东方,求东方给他解药,而东方却告诉他,要配制解药,必须要辟邪珠,而辟邪珠却是生死门的镇殿之宝,要拿到辟邪珠,并不容易,冷傲月曾经想过要重金购买,生死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割爱,冷傲月无奈,只得重金聘请了幽冥杀手闯入生死门,抢走了辟邪珠,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冷傲月就与生死门结下了仇,生死门才一直紧追不舍,甚至追到了皇宫里,就是为了要夺回那辟邪珠,让人觉得讽刺的是,那曾经是要用来配制解药救夏侯沁心的辟邪珠,最后却救了冷傲月,而夏侯沁心……夏侯沁心体内的毒,终归还是无药可救。想到当日东方离去时那黯然的神色,千夜心里还是一阵酸楚,当日,夏侯沁心与慕染尘串通将冷傲月绑走之时,他是很气恼,可后来,看见夏侯沁心为了救冷傲月而交出解药时,又开始觉得心痛了,她已经失去了太多了,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孩子,最后,连性命都要失去……却还要背负着一世的骂名,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夏侯沁心站在那一排排画像前,望着那一幅幅画,感觉着自己,仿佛都与这一切毫无关系,她只是在为当今的皇上挑选秀女,而不是在为谁,那个男人,是皇上,他不只属于一个女人,当然,更不属于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学会“置身事外”了。
“娘娘,您累了吧,要不先休息下。”千夜真是担心夏侯沁心会把自己给累坏了,她从早上就一直在忙着摆放那些画像,午膳也只是胡乱吃了两口而已,都没有休息一下。
“我没事……”夏侯沁心淡淡地说道:“这选秀女的事,是不能再耽搁了,待会儿,皇后娘娘就会过来了,你让他们打点一下,说不定,皇上也会过来呢。”
千夜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夏侯沁心,也只好帮着她把画像弄好,才又说道:“皇上今日应该不会过来了吧?”
夏侯沁心道:“秀女们进宫也有好些日子了,皇上也是时候安排时间,见一见这些秀女们了,所以本宫才这么急着要画师们尽快把画像画好,等皇后娘娘看过之后,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请皇上会见那些秀女了。”
她真是说的很轻松,好像她是在替别人办什么事,而与她自己,无半点儿关系,千夜都有点儿怀疑了,是夏侯沁心的装得太像了,还是他自己太愚笨了,竟然都看不出夏侯沁心有一点儿伤心的神情,想当然,冷傲月迎娶齐娅姝的时候,她还哭得这么的伤心,如今,居然就可以这样若无其事了?
齐娅姝依约到观鹭台来了,她见到夏侯沁心倒是客气很多了,笑意盈盈地说道:“夏侯尚宫,您辛苦了!这次秀女进宫,可都多亏了你在帮忙,本宫是省去了不少事呢。”
夏侯沁心低眉浅笑,道:“皇后娘娘这是哪里话,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气。”
齐娅姝在观鹭台转了一圈,将所有的画像都细细地看了一遍,边看边问道:“这次进宫的秀女也不少吧,本宫记得有一百多人呢,听说飞将军的妹妹还有东海王郡的两位郡主也参加这次选秀了,是吗?”
想不到齐娅姝对这事也挺上心的呢,也难怪,她这个本来就不受宠的皇后娘娘,能不担心别的秀女进宫后,会影响到她这个后位吗?
夏侯沁心也不答话,只是微笑着。
齐娅姝悠悠地说道:“皇上今个儿也会到观鹭台来吧?”
夏侯沁心答道:“皇上是答应说会抽时间过来。”
齐娅姝望着眼前的一副画像,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事,是得尽快决定下来了。”
夏侯沁心不知道齐娅姝为什么对画中的女子这么感兴趣,便偷偷地朝画像瞅了一眼,只见画像中的白衣女子虽天姿国色,却是冷若冰霜,傲气逼人,而那女子,正是顾飞的妹妹,顾雪。
齐娅姝发现夏侯沁心也在注视着这幅画,便问道:“夏侯尚宫,你认为这顾雪如何?”
夏侯沁心没有回答,反而说道:“究竟如何,那还得问皇上才是。”
齐娅姝转而望着夏侯沁心,道:“夏侯尚宫在皇上身边也有好些日子了,皇上的心思,总会知道些吧?”
夏侯沁心低垂下眼眸,道:“臣妾不敢妄自猜测。”
齐娅姝喃喃地说道:“这飞将军手握兵权,可不是等闲之辈,李党虽然势力庞大,可没有兵权在手,也是枉然。”齐娅姝顿了顿,又道:“夏侯尚宫,你去安排一下,就说本宫三日后要在观鹭台宴请众秀女。”
夏侯沁心一怔,道:“是,皇后娘娘。”
齐娅姝丢下这句话便走了,夏侯沁心却还站在原地猜想着齐娅姝此举究竟是何用意,冷傲月还没有见过这些秀女,还没有决定这些秀女的去留,齐娅姝倒是先沉不住气了呢,只是冷傲月怎么还没过来?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千夜也看出来了,在一旁低声道:“娘娘,时候不早了,皇上今个儿不会到观鹭台来了吧?不如先回宫了。”
夏侯沁心站在露台前,望着宫里那迂回的阁楼,仿佛若有所思,连千夜跟她说话也没有答应。
“娘娘,娘娘。”千夜又低唤了两声,夏侯沁心猛地缓过神来“啊”了一声,才又问道:“什么事呢?”
千夜道:“娘娘,时候不早了,先回宫吧。”
“不了。”夏侯沁心道:“千夜大人,您去请皇上过来吧。”
千夜面有难色,道:“可是,娘娘……”
“不用请了,朕已经过来了。”冷傲月缓缓地走上阁楼,倚在雕花游廊上,颇有几分不悦地看着夏侯沁心,道:“你果然在这儿。”
夏侯沁心即刻上前见礼,道:“臣妾以为皇上国事繁忙,忘记答应过臣妾的事了。”
冷傲月伸手轻勾起夏侯沁心的下巴,问道:“朕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忘记过了?”
夏侯沁心心里一慌,低垂下眼帘,道:“皇上说得是!皇上,所有秀女的画像,臣妾已经摆放好了,请皇上过目。”
冷傲月漠然道:“不必了,心儿,随朕回宫。”
夏侯沁心道:“皇上,画像您应该先看一下再做决断,还有,皇后娘娘三天后就要在观鹭台宴请众秀女了,皇上您是不是也该找个时间,见一下秀女们了。”
“夏侯沁心,你有完没有!”冷傲月显然是恼怒到了极点:“你别整天在朕面前提什么皇后,提什么秀女的,成不成?”
夏侯沁心后退了两步,轻声道:“皇上,请息怒,臣妾只是觉得秀女们进宫也有好些日子了,皇上是该找个时间见见她们,如果合适的话,臣妾就可以开始安排秀女们侍寝了。”
冷傲月的脸如蒙上了一层寒霜,死死地盯着夏侯沁心,一语不发,夏侯沁心佯装不知,继续说道:“皇上,您认为什么时候会比较合适呢。”
冷傲月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转身就抓过几幅画,几下就撕得粉碎。
夏侯沁心一惊:“皇上,你……”她还不及阻止,冷傲月已经连续撕毁了十几幅画,甚至连摆放画像的竹架也被冷傲月给踢坏了,千夜急忙上前道:“皇上,请息怒!”
冷傲月阴沉着脸,道:“让开!”言毕,推开千夜,继续抓过那些画像要撕毁,夏侯沁心不顾一切扑上去拉住冷傲月:“皇上,您这是为何!”
冷傲月冷冷地看着夏侯沁心,道:“朕高兴!”
高兴?真是个很好的理由!
夏侯沁心挡在冷傲月面前,护住那些画,道:“皇上,您别这样。”
冷傲月面无表情地说道:“夏侯尚宫,这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秀女你也见过了,画像你也看过了!侍寝之事,也是你在安排的,什么事,你都替朕安排好了,不是吗?”
夏侯沁心一愣,她还没领悟到冷傲月所指何意,冷傲月已经接着又说道:“那么,这些画,朕看不看,又有何意?你说,对不对?”
夏侯沁心这才明白过来,冷傲月是说她什么都擅自做主,根本就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连忙跪下,道:“臣妾不敢。”
“不敢?”冷傲月挥手一拳将身旁的画架劈碎,吼道:“那你这么做,有经过朕的同意了吗?”
夏侯沁心很是平静地说道:“皇上不是让臣妾处理秀女们进宫的事吗,臣妾只是依照规矩在打点一切而已,臣妾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让皇上您龙颜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