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不明朗了，这样暧昧的动作，还是能免则免吧。
厉卓然的手僵硬地停在我的肩膀上方，过了会儿，他没说什么，而是将那件外套放在我们两个之间。
他回过头望着我，目光在月色中显得分外清澈，我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于是干脆转过头，垂下眼帘。
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像是夜色里带着露水的草地一般，湿漉漉的，说：“你是不是……心里……”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尽管我并不明确地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在我印象中，在国内，这座房子给我的印象最深刻，”他挪了一下身子，然后伸展开两条长长的腿，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继续说：“虽然我的童年并没有多开心，可是你相信么，我遇到过的最可爱的人，是在这里，我清楚地记得，就是一个像这样的夜晚，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不知道她在哪里，可是我却一直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她……”
他的话，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飞羽箭矢，将我的身体瞬间射得千疮百孔，身体里那些仅剩的力量都随着这些洞口，潺潺地全都流失干净了。
我抿了抿嘴，侧过头，看着他，问：“是什么样的小女孩？”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看着我，说：“你为什么叫夏末，是因为生在这样的时候吗？”
他的话轻易地便将我的注意力转移开来，我垂下眼帘，心头荡漾开一丝淡淡的苦涩，不紧不慢地说：“不是，是孤儿院的院长起的，也许……是我被收养的时候吧，我到现在都没有过过一次生日，好笑吧？活了二十多年，我甚至就连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都不晓得。”
我说完之后，他却没有回话。我侧过头去看他，夜色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夜晚的星空也在他的双眸中闪烁，他深邃的眼眶里仿佛盛着整个世界一般，渐渐地将我包裹起来，让我沉溺在其中，就像是失足落尽星辰大海中一般。
我转过头，看着月光下的草地，继续说：“你……你刚刚……说的那个小女孩，能给我讲一讲吗，因为……我觉得，这个故事，好像很熟悉，可是我没有想到，那……竟然是你。”
我转过头，看到他眼中散发着热量，似乎还有热烈的期望。
“难道……你是那个小女孩？难怪我刚刚带你进来的时候，你的神情有些异常，太好了，我竟然能再次见到你。”他的声音沙沙的，听起来动人极了。
一瞬间，回忆翻涌着，淹没我所有的理智，也推、翻了我之前所有的假设和猜想，我赶忙摇摇头，却看到他望着我，眼神里带着那种让人胸口中情绪涌动的光芒。
他伸手拉着我的胳膊，轻轻将我揽进怀里，把我按在他的胸膛里。
我听到了他强健沉稳的心跳声，同时也听到他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他两条胳膊如同粗壮的藤蔓一般圈着我，我没有挣扎，而且竟然没有丝毫想要挣扎的欲、望。
他伸手，在我的脑后轻轻拍了拍，说：“当时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不同，没想到又被我找到你了，那么……那晚，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你不是说，你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么？”
听到这句话，我的身体仿佛本能般地用力颤抖了一下，然后从他的怀里坐起身来，轻声说：“我曾经被领养过一次，这是另外一件事情了，我……不想提。”
他笑得一脸宽容，与我认识的那个厉卓然很不像，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宽容慈爱的父亲一般，仿佛十分理解般地点点头，说：“好，不提就是了。”
然后又挪了挪身子，坐得离我近了一些，伸手再次环着我的身体，将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忽然像是个大男孩一样。
“是谁让你们来这里的？”就在我和厉卓然相互依偎着的时候，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充满威严的声音，令人浑身一颤，下意识地腾得一下站起身来。
可是厉卓然看起来似乎却一点都不惊讶，一脸淡然，甚至还保持着嘴角的那一抹笑容，朝我笑了笑，说：“你慌什么？”
然后，他也站起身来，转过身，朝着声音的来源方向站定，说：“大哥，你日理万机，为什么不回去好好休息，大晚上跑来这里？”
厉卓霆逆光站着，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却能感觉得到，他身上所散发的那种，阴冷的气息。
他又走近几步，视线落在我身上，然后又落在厉卓然身上细细地打量着，仿佛要极力看出什么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忽然有种偷情被抓了现行的感觉，脸颊竟然还一阵滚烫。
“我的助理不在了，我当然要尽力掌握她的下落了。”厉卓霆看着我们许久，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听起来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厉卓然似乎丝毫都不畏惧他，听到这话之后，仿佛觉得十分好笑，又毫不掩饰地笑了两声，说：“这个理由听起来倒是好笑，厉氏集团那样庞大，如果你手下的员工，各个都要你亲力亲为操心去向，那厉总岂不是要累死了？”
“我手下的员工是多，但是分工各不同，作为我的助理，当然要一刻不落地跟在我身边，随时等我的命令才对。”厉卓霆的语气依旧格外严肃，好像并没有听出厉卓然的玩笑，十分认真地答道。
厉卓然笑着摇了摇头，丝毫不退让，反倒还步步紧逼道：“厉总，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大清朝早就亡了，夏末她，只是您的助理，可不是您的贴身丫鬟，这点……您总该搞得清楚吧？现在是下班时间，她当然有自由支配自己时间和行程的权利，要跟谁在一起，也是她的自由。”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语气变得更加冰冷了几分，仿佛能够将人瞬间冷冻成冰一般，说：“做人的道理，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他说完，然后大步朝我们这边走来，仿佛一座大山一般，一步步朝着我们逼近，仿佛下一秒就能够将我们压成肉泥一般。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站在厉卓然的斜后方，看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朝着我们逼近。
他站在我们面前，带着质问般的口吻，说：“是谁让你们来这里的，嗯？”
厉卓然仍旧昂着下巴，一脸不服输的样子，笑道：“跟踪别人，似乎不是君子所为，再说了……”他压低声音，仿佛怕被别人听了去，“大哥，这栋房子，当初是厉夫人给我的，我不管是回来自己家，还是邀请朋友过来，都不干你的事！”
“你！”厉卓霆仿佛气急了一般，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用力地瞪着他，胸口起伏了一下。
然后，他将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冷冷地命令道：“跟我回去！”
可是我却并没有像是往常一般遵守命令，而是往厉卓然身后躲了躲，垂下眼帘，无声地抗拒他的命令。
厉卓霆又重复了一次，说：“我再说一次！跟我回去！”他的声音如同滚开了的开水一般，顺着我的心头浇下来，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情绪。
我身边的那个男人伸手挡在我的身前，说：“你难道看不出来么，夏末她不想跟你回去，暂且不说她是你的助理，你这样为难一个女子，算什么男人？”
厉卓霆似乎将矛头指向他，咬着牙，说：“我要怎样做，不需要你来教我！”
然后他又对我说：“我最后问你一次，夏末，你跟不跟我回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我不想回去。”
他盯着我，即使在夜间我的视力并不好，可是我依旧能够看得出来，他眼中翻涌着的那些情绪，仿佛比上午在办公室的时候还要浓烈很多。
他的双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良久，他轻轻点点头，说：“好！你别后悔。”
然后，我便看着他转身，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大步朝外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回过头来，看到厉卓然眼中的光芒似乎更加明亮了些许，就像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一样，不，甚至比那颗星星还要闪亮。
“你……选择我了？”虽然不过短短的一句话，可是听起来，却是别有深意。
我看着他温柔的笑容，摇了摇头，说：“我现在心里很乱，拜托你，不要跟我说这些，算我求你了。”
他点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看来今晚厉家别墅我们是回不去了，这所别墅空了太久，虽然有人按时来打扫，但是应该会很冷清，我怕你会害怕，不如我们就回昨晚的公寓吧，然后再做打算。”
尽管我内心里是拒绝的，但是想想，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于是我只好点点头，说：“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