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媛得寸进尺,说:“那我可不可以带朋友去?”
“你要带的朋友是不是我认识的人?要是不认识,恐怕有点难办。”
“这个你放心,你肯定认识的。”
“哦,那是谁啊?”
“哎呀,我先不说,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慕宇心一紧,说:“别是惊吓就好。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提一个附加条件,你带谁来都行,唯独杨雪斌不行。”
齐媛没料到她会说这么一句,先是吃了一惊,之后才问:“为什么啊?”
“我不过是瞎猜随口说说罢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我说中了。要是你一个人来,我们俩到哪儿玩都方便。可如果你把他带来,到时候碍手碍脚的,你也不嫌麻烦啊?你问我为什么不让他来,那你也告诉我一句实话,你为什么一定要带他来呀?”
“其实去大连的事不是我先提出来的,杨雪斌打电话给我说他想见你,我也听说你那边好玩的地方很多,所以也动了心。他说如果是他单独去看你,你未必会见他,所以——”
“你根本不是想来玩,是对他没死心。你当我傻到看不出你的心思吗?你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这么被他利用。我不管,反正你看着办吧。”还没等齐媛说话,慕宇就把电话挂了。不是她薄情,其实她也不是从没想起过杨雪斌,在很多个夜里她总能想起他的歌声,她知道他是要唱给自己听的,可却总是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远。
其实前一段时间,杨雪斌就给她打过电话,开头是几句普通的寒暄,通话是断断续续的,她不主动挑起话题来聊,只是短暂的答话,直到杨雪斌突然说:“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那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因为喝了酒,你是不想还是根本就不打算原谅我?我这不会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吧?”
“我对你很失望。”
片刻的沉默,他问:“失望,我没听错吧?既然如此,我倒是想问问,你真的曾经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期望吗?”
慕宇紧闭双眼,默默深吸一口气,说:“我再也不想相信你。”下一秒就是果断地挂了电话。期望当然有过,那是等待,等到有一天她的心里不再恐惧他会离她而去,等到有一天她懂得如何去回应他的好,那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不是突然之间闯进她的生命,让她别无选择。
从此后,他再也没有打来,不过关于他的消息并没有就此断绝。他开始频频出现在齐媛的网络相册里,齐媛打电话的时候也会提到他去北京跟他们一起玩,几乎走遍了北京的所有知名景点。
于他,没有比慕宇鼓足勇气说出的那一句“我再也不想相信你”更伤人;于她,也没有比那些照片更心疼。杨雪斌明明知道齐媛一直都在暗恋他,他这样做,无论是出于对齐媛的回应,还是因为要靠齐媛来接近她,都是她不能认同的。事实上北京那边的情况的确是后者,慕宇不会也不敢相信,聪明如杨雪斌,也会傻到不惜昂贵的路费和大把大把的时间到北京只为得到她的消息。对此,齐媛也是心知肚明,却出于私心没有明说,尤其在杨雪斌面前,明面上装傻,暗地里争取。
齐媛心里才是最苦的,她终于懂得,若是碰到想爱却不能相守的人,你就会懂得什么是苦涩的甜蜜,也能学会哭着微笑,心里的感觉就是冰冷的温暖。明明只是小伤口,却无时无刻不在隐隐作痛。每次接到杨雪斌要到北京的电话,她总是高兴得失眠,逃课去接站,召集朋友组局出去玩,最后再送他离开。她高兴,因为他会来,她揪心,他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伸手可及,却觉得他离自己很遥远。爱情,能够把两个人拉得很近,如果不爱,就算近在咫尺,他也看不到她。
过了几天,慕宇还是心里不安。齐媛说了周末来,慕宇估摸着还剩几天,想个办法的时间还是足够。慕宇心烦意乱,就趁着下午没课跑去海边吹风。她就这么吹了一下午,想起杨雪斌就头疼,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好法子,只好往回走。到了寝室楼下,就看见了叶云浩。
慕宇是在迎新晚会上认识叶云浩的。学校在新生入学不久就让各班出节目,慕宇本来对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完全不感兴趣,但按照惯例,新生晚会上必须有一个戏曲节目,这个时代的大学生中喜欢戏又能唱得好的人实在不多,至少在这个外语学院里是缺少这种人的。班长开完会回来就问班里有没有会唱戏的同学,慕宇想了想,就问:“什么戏?”
班长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说:“其实是一个戏曲联唱的节目,是《梅龙镇》,据说是传统剧目。唱旦角的男生已经找到了,还差一个人。”
“这是以前孟小冬和梅兰芳一起唱过的戏,我听过很多次,也许唱不好,但我愿意试一试。”
“那你跟我去试试吧。”班长说。
那个唱旦角的男生就是叶云浩。慕宇说自己唱不好完全是自谦,她向来喜欢孟小冬,所以只要是孟小冬唱过的戏,她都是常听常练的,时间久了自然就唱得好。至于叶云浩就不是这样了,他完全是被临时硬拉来凑数的,连词都不熟,就靠慕宇一句句地教。不过跟慕宇合作过这么一出戏之后,他就不再后悔了,因为他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喜欢慕宇了,他觉得平时慕宇是个漂亮的冰山美人,只有在唱戏的时候,眼睛都像是会说话一样,那才是真正有生命力的美人。于是,他没事就用各种借口去找慕宇,也就有了两人在宿舍楼下相遇这一幕。
慕宇礼貌地对叶云浩笑了笑,说:“有事吗?”
“那个,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啦,我是来把上次跟你借的CD还给你。”
慕宇接过CD,说:“其实不用这么急着还的。”
叶云浩还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慕宇,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慕宇说:“怎么,还有别的事吗?”
“其实,那个,我是想问你明天有时间出去吗?”
“明天?恐怕······”慕宇想拒绝,可又转了个念头,“明天不行,要不然周末出去吧,正好我高中同学要来玩,我对这边还不太熟悉,要是有你在应该会好一些,是吧?”
“好啊,你也知道我是学校自行车协会的,平时总是跟大家一起出去骑车,对路熟得很,当向导的事就交给我好了。”叶云浩喜出望外。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电话联系。”慕宇终于松了一口气。
慕宇很清楚叶云浩的心思,不过讽刺的是,她之前才说齐媛甘心被杨雪斌利用的事,如今自己也用了同样的方式,真也是逼不得已。而且叶云浩眉目间与周嘉伟有些相似,她以前曾经对周嘉伟有几分倾慕,这么做更能断了杨雪斌的心思,只能临时让叶云浩来客串一次,日后再想办法弥补。
到了周末,慕宇和叶云浩亲自到火车站去接人。
叶云浩的出现直接给杨雪斌兜头浇了盆冷水,而叶云浩却完全没有对杨雪斌有任何反感,因为叶云浩看到杨雪斌主动帮齐媛拿行李,所以他还以为他们俩是情侣,根本就没有一点危机感。
慕宇简单介绍双方认识,尤其在说到叶云浩的时候还加了一句“这是我好朋友”,齐媛一脸怀疑地看着慕宇,而杨雪斌则是友好地跟叶云浩交流,一路上都没怎么跟慕宇说话。坐公交车的时候,齐媛拉着慕宇走到车尾的位子坐下,这样就离两个男生很远了,车上人又多,所以她们说话也不会被那两人听到。
齐媛问:“哎,这个叶云浩真是你男朋友吗,不会是临时群众演员吧?”
“你说呢?要不然我何必大费周章把他带来。”
“哼,你蒙不了我的,别忘了,我们曾经在一个屋子里住了三年,有些你都不清楚的事看在局外人眼里倒是更容易看透。你这招太老梗了,未必瞒得了他。”
“只要你我都不说,他不信也得信。我从来没求过你,现在我求你帮我让他彻底离开我。而且这也正遂了你的心愿,要是没了我,他自然就能看到你了。”
齐媛点点头,说:“感情的事向来是两相情愿才好,既然你这么不愿意,我就不揭穿你,只是以后你要是后悔,可别找我。至于我嘛,你就不要管了,一切随缘吧。不过这个叶云浩似乎很像一个人,你说呢?”
“像谁啊?”慕宇避开她的目光。
“教英语的周老师啊,你不会没发现吧?”
“是吗,也许是有点儿像吧。哎,下一站就到了,准备下车啦。”
到了酒店,杨雪斌和齐媛分别把行李送到房间,四个人就一起出去吃饭。慕宇坐在杨雪斌的斜对面,叶云浩对于他们俩之间的事一无所知,拿着一瓶啤酒问杨雪斌,说:“一起喝点儿,怎么样?”
杨雪斌接过酒,说:“当然没问题。你酒量怎么样?”
“还好吧。我很少喝酒,只有跟朋友一起在外面吃饭或者有其他活动的时候才会喝,至于我的酒量多少嘛,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从没喝醉过。”
齐媛笑了,说:“你这么说是不是就想说你‘千杯不醉’啊?要是你说的是真的,那可就跟小宇一样了,她也很能喝的。”
叶云浩惊讶,看向慕宇说:“真的吗?”
慕宇还没开口说话,杨雪斌就说:“怪了,你们又不是刚认识,怎么这么不了解啊?”
慕宇说:“我上大学以后就不再喝酒了,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今天你们就随便喝吧,我就喝果汁了。”
杨雪斌听出慕宇话中有话,本来想借机拆穿他们这对假情侣,却只好忍住不说。
慕宇和叶云浩安排好了游玩的行程,两天时间不长,只够用来逛逛主要景点。第一天主要是玩,四个人乘坐轻轨到了金石滩,按计划去发现王国玩一天。学校离金石滩很远,而且第二天还要继续做导游,所以慕宇和叶云浩也带了简单的行李,四个人在同一个酒店定了房间。慕宇平时就是生活在学校里,很少出门,虽然大连游玩景点很多,可她却从没有逛过,所以向导的重任就由叶云浩担当起来。细心的叶云浩帮慕宇拿着手包,说:“这次机会真难得,要不然你很可能窝在学校里四年,大连好吃的好玩的就那么错过了。”
慕宇笑了笑,说:“是啊,平时懒得动。”
齐媛看慕宇和叶云浩有说有笑的样子不禁吃了一惊,甚至怀疑眼前这个女生是否真的就是跟自己同寝室住了三年的“美女雕塑”,于是偷偷跟杨雪斌眼神交流,杨雪斌对她笑笑,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齐媛沉默,心里却开始怀疑杨雪斌已经知道了实情。一行人一直玩到晚上才兴尽而归。回到酒店,慕宇说:“我累了,先回房间。”
叶云浩把手包递给她,说:“那你好好休息吧。”
慕宇转脸看向齐媛,说:“我先回房,你们要是有事就打我电话。”
齐媛点点头,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想跟雪斌出去逛逛,看看夜色。叶云浩,你要是累了也可以先回房,我们认识路的。”
叶云浩本来不想跟他们出去当电灯泡,可杨雪斌却忽然说:“齐媛,别那么自信,都这么晚了,要是真迷路可就麻烦了,明天的行程会全部泡汤。云浩,反正慕宇也要睡了,剩你一个人在这儿多无聊啊,顺便跟我们逛逛吧。”
叶云浩只好答应陪他们走走,留下慕宇一个人在酒店。这次他们四人只定了两个双人间,男女各一间。慕宇把自己的行李放在靠窗的床上,简单收拾一番就去浴室洗澡。她很快洗完澡,穿上睡衣坐在床上看书。不久,有人敲门。慕宇以为是齐媛回来了,就起身去开门。令她意外的是,门外站着的人是杨雪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