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吃饭的时候,慕凯峰拿着报纸假装在看,实际上是在偷偷打量慕宇的表情。慕宇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风卷残云似的吃完早饭,说:“我今天要开个会,得早点走,就不陪你们一起吃了。”
慕凯峰看她匆匆忙忙的样子,怀疑她是听到昨天晚上的话了,就问:“你等等。平常每天你睡觉之前都会跟我们说声晚安的,可昨天晚上怎么没——”
慕宇早料到他会这么问,说:“不是说了今天要开会吗?眼看着公司的年会就要到了,我初来乍到,必须得积极一点,昨晚就工作到很晚,忘了说。你要是那么在意的话,我就现在补跟你啊。我先走了,真的很急。”
林瑾华和慕凯峰交换了一个眼神,说:“你别那么慌慌张张的,路上小心。”
“噢,知道了。”慕宇匆匆跑出家门,跑出好远才停下来喘口气。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会可开,又是提前出门,她就决定不坐车,走着去公司。
她走之后,慕凯峰就对林瑾华说:“她刚刚的话看似有理,实际上是在说谎。她说工作到很晚,可昨天明明很早就睡了。看样子她是听到我们昨晚的话,才有今天早上这一出儿。也许我们是猜对了,她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其实是真的很想回国。就算那边没有她爱的人,也有不少朋友,对于她来说,无论如何也比这边好。再这么继续下去,她非憋出病来不可。”
“既然这样,我们就带她一起回去吧。反正你也不太喜欢这儿,何必让你们都为了我在这儿受罪。回去就回去吧,该面对的事躲也躲不掉。你今天要是没事就去小宇公司看看她吧,你不是跟她的上司挺熟吗?她上次调动都是自己申请的,这次总不好再提。你去帮她看看,能调就调,实在不行就辞职,回国再找工作也不迟。”
“那行,我一会儿就去。”慕凯峰一直都是个急性子。
“她刚刚不是说要开会吗?你也别去太早了。”
“嗨,她说你就信啊?看她躲躲闪闪的,耳朵都红了,一看就知道是说谎。她就是想找个借口逃跑,怕我们问她一些话令她难堪。”
林瑾华摇摇头,笑着说:“这孩子啊,真拿她没办法。我看她平常做事一副老练的样子,还以为她城府很深呢,没想到还是有点孩子气。”
慕凯峰没到中午就去了公司,他没有先去找慕宇,而是直接找到她的上司萧伟。两个人已经是多年的朋友,就一起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聊天。
慕凯峰说:“老萧啊,我女儿也来了一段时间了,她在公司怎么样啊?”
萧伟说:“我还以为你真是来看我的呢,原来是为了小宇的事。她挺好的啊,年轻人能这么努力认真,已经很难得了。而且她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很随和,跟大家相处得很好,大家都愿意跟她做朋友。据我观察,安勇还想追她呢。不过她好像没太上心的样子,我还以为她想嫁一个英国人。”
“她可没那个心思,一心扑在工作上,都快变成工作狂了,我看她那样都有点害怕,所以今天才到公司看看。”
“女儿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看是你太多心了。她的生活你就让她自己来安排嘛。要不然你想怎么样?”
“这孩子以前任性得很,后来才变得开朗细心。她总是为别人想得多,牺牲自己。就拿这次出国来说,其实她心里是不愿意,但还是为了我们来了。这边没有什么熟人,她也就越来越自闭,心里多难受也不说。我打算带她回国了,她妈也同意。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还能不能把小宇调回去。如果调动不了也没关系,你也不用为难。”
“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按理说这么调来调去的是挺难办的,但谁让你女儿那么优秀啊?这事也没你想的那么难,不过最近公司事多,恐怕不能那么快就办成。你又是个急性子,只能让你先等等看。不过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能尽力试试,你先别告诉小宇,省得她失望。”
“她还不知道呢,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等有结果了再告诉她。无论能不能办成,你把结果告诉我一声就行了。那一会儿我就不跟你上去了,以免被她看到。”
“你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要是别人看到你来,消息传到小宇耳朵里,反倒让她疑心。你来看女儿就堂堂正正地去她办公室,还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这不像你啊。别人也就是怕老婆,你怎么怕女儿呀?”
“倒不是怕,总觉得欠她太多。要是她从小就有一个完整的家,恐怕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吃完饭回办公室了,我们一起上去,你去看看她吧。”
慕凯峰抢着买单,把萧伟送到办公室,又去看慕宇。慕凯峰没有直接进去,先站在门口透过玻璃往里看,慕宇正手里捧着一个水晶苹果,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慕凯峰抬手敲敲门,慕宇看到他就赶快迎出来,说:“爸,你怎么来了?坐吧,我去买咖啡。”
慕凯峰坐下,说:“你不用去,我就顺路过来看看你,一会儿还有事,很快就得走。你最近怎么总发呆啊,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没什么,有的时候是闲得无聊,更多的时候是在考虑工作的事。”
慕凯峰绝口不提回国的事,陪她聊了一会儿就走了。慕宇也没有多想,仍然是过着机器人一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就到了年会,安勇事先已经和慕宇约好到她家去接她,她没有用心打扮,只是穿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裙,头发自然地披散下来。在会场有很多不太熟悉的人跟她打招呼,她就礼貌地微笑,跟对方简单寒暄几句。有一个叫卫彬的男人走过来跟她搭讪,发现她不太爱多说话,卫彬就对她身边的安勇说:“老安,你艳福不浅啊,女朋友很漂亮。”
安勇看到慕宇面露难色,就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们还只是朋友,你别乱开玩笑。”
卫彬明白了他的意思,说:“老安,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我还有个朋友要来,我得先出去看看他来了没有,一会儿再找你聊啊。”
卫彬走远了,慕宇才低声问:“这人是谁啊,我怎么完全没印象?”
安勇说:“他叫卫彬,不是我们部门的,但我和他住得很近,所以还算熟。”
“哦,怪不得我以前没见过他。”
慕宇和安勇都不喜欢太吵,就站在人少的地方,随口聊些闲话。少顷,有人拍了安勇的肩膀一下,把他们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卫彬带着他的朋友过来了。
卫彬说:“我还找了你们大半天,原来在这儿呢。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杨雪斌。雪斌,这两位是我公司的同事,安勇和慕宇。”
杨雪斌早在看到慕宇的背影时就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此时真的面对她,两个人都是一愣,然后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安勇和卫彬有点蒙,安勇就问:“你们认识啊?”
慕宇很快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说:“认识,高中同学。”
卫彬惊讶地问:“真的这么巧啊?”
话音未落,舒晓沁就走过来,说:“喂,你们俩也不等等我。”看到慕宇时吃了一惊,说,“卫彬,这两位是谁啊?快点介绍一下。”
卫彬说:“这两位是我同事,安勇和慕宇。这位一身火红的美女就是我的好朋友舒晓沁,而且她跟雪斌是夫妻。唉,我就发现我身边的朋友都是挺有艳福的,都能遇到像晓沁和慕宇这样的大美女,就我还孤身一人呢。”
舒晓沁用拳头擂了一下卫彬的肩膀,说:“少贫了你。”然后看着安勇和慕宇伸出手,说:“你们好。”
慕宇出于礼节,不太情愿地去握舒晓沁的手。她以为舒晓沁不认识她,却不知道从那一天杨雪斌追着她跑出婚礼大厅的那一刻起,舒晓沁就已经记住她了。舒晓沁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头对着杨雪斌甜蜜地笑,又挽着他,说:“老公,我们去四处转转吧,好不好?”她嘴上是问他的意见,实际上却是还没等他答复,确切地说是还没等他把目光从慕宇身上移开就强行把他拽走了。慕宇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将手里的一杯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对安勇说:“你们先聊,我有点累了,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安勇看出她脸色有点不对劲,就说:“我陪你一起去,刚好也站累了——”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有事打我电话。”慕宇打断了他的话,很快离开了会场。慕宇走到电梯门前,看到上面的楼层指示牌写着25,距离楼顶只有几层而已,就走到楼梯间,慢慢地爬楼梯。楼顶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张桌子和一些椅子。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很多平时虽然见过却没有注意的景色。慕宇快走到边缘的时候向下看也有些害怕,就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搬了一把椅子坐下。
冷风扫过,虽然刚刚喝下的酒已经开始吞噬理智,但被风吹了一会儿,头脑变得清醒,感到身上有点冷,慕宇裹紧了披肩,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快到距离边缘一米左右的位置就停下来,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安勇,连头都没回就问:“你怎么上来了?”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走近她,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使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似曾相识的男士香水味随风袭来,慕宇身子一僵,侧过头就看到了身后的杨雪斌,她想要挣脱,可无奈杨雪斌抱得太紧,根本做不到,只能放弃,任由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早就应该这么乖,没事总闹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