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里路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出城之后尚有二百里的官道可走,剩下的一百里可就全是崎岖山路了。前二百里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后一百里却整整走了三天。这也是宁渊怕耽误行程,背着弟弟专走荒草野路,遇水凫水遇山攀高,硬是比坐着两匹高头大马拉的车驾的人家还要早了半天就到了。
落云观此次收徒的场子位于半山腰处,再往上才是山门道场之所在。宁渊手搭凉棚,翘首往那山顶望去,那云山雾绕,竟是半点都望不进去了。
“玉儿,这一次落云观收徒,是你天大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以后哥哥不能陪你了,万事都要加小心。记住,你叫丁玉。”宁渊语重心长的道。自从两兄弟家族蒙难之后,宁渊怕招仇人注意,便想改了姓氏掩人耳目,因两兄弟已无家可归上无片瓦遮身,便把宁字分拆取丁字为姓,好让自家兄弟莫忘家仇。开始时宁渊便多次试探宁玉,在挨了几顿责骂之后,也就把这丁姓牢牢地记下了。
“哥哥,你为什么不和玉儿一起呢?”宁玉仰起稚气的小脸,希翼的望着这个在他心中的地位就如崇山大岳一般的哥哥,拉着宁渊的衣角,满脸的期盼,眼角的泪却挡也挡不住了。
宁渊拉开弟弟的手,为了让弟弟被落云观收录,他用一年多乞讨来的一点银子给弟弟置办了一身新衣,虽然仍比普通人家的孩子穿着看起来要贫寒的多,但也跟他这个小乞丐却也是强出了不少。
这宁玉自家也生的跟个白瓷娃娃似的,虽然衣衫清苦,让人也觉得此人应是没落大家的子弟才不失这一身的气头。
这一年宁渊个头长了不少,原先的衣服就再也穿不下去了,他这衣衫是土地庙门口卖菜的好心人相送。平时又无人浆洗,再者哪有衣衫洁净者外出乞讨呢,鞋子破了也没再买,这年八光景全是赤脚下来。就是冬天苦寒也只是用干草捆束。
“把手拿开,哥哥的衣衫脏,莫弄脏了你的手,一会惹那些仙家嫌弃。”宁渊道。
“哥哥才不脏,小枣说了,哥哥的心肠比那些欺负我们的富家子弟强一千一万倍。”宁玉撅着小嘴说道。
“记住哥哥的话,任谁人问你,你都说是你叫丁玉,家住扬州,父母早亡。原先家中所有事情,都不要说与人听。”宁渊俯身帮弟弟擦了擦鞋边的泥浆。
宁玉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他这样做,他今年只有六岁,还不知道哥哥的一番用心良苦,但是哥哥说的话,他却是都牢牢记下了。
“哥哥,等我学到了仙人那般御剑腾云的本事就带你飞上这落云山,到山顶上一起吃烧鸡。”宁玉的口气中。已是充满了对仙术的向往。
“哈哈,好志向,不过到时候哥哥可就不吃那烧鸡了,你小子怎么也得给哥哥弄几瓶仙家丹药吃吃。”宁渊爱怜的抚着弟弟的头说道。
“嗯!”宁玉重重的点了点头。带哥哥飞上落云山顶吃烤鸡这个愿望,却是他初入道门的最大的志向了。
时近正午之时,来报名的人家陆续的赶到。落云观的榜文所示,正是此时开始报名。前来报名的人家大半是锦衣华服的富贵之家,余下的便是些平头百姓了,看来也是希望自家祖坟冒青烟,出个仙家好光耀门楣。但似宁渊这等穿着打扮,却是独一户了。
午时,报名开始。宁渊兄弟因为来的早,倒是排了头名。这报名之所,便在这山腰道场的正中心,摆了一张青铜长案,有两人分坐两端,一人居中,像是以其为主。这居中之人却不是落云观之属,乃是属落云观下负责凡俗事物的五湖帮了。此人生的獐头鼠目,让人不觉生恶。此刻此人,正上下打量着宁渊,面露鄙夷之色。侃侃说道:“姓名年龄家住何处家族现状全部报与我知。”
“丁玉,六岁,扬州人氏,父母双亡,现只有一个兄长。”宁渊不卑不亢道。
“这些都记下了,报名费五两银子可曾带足?”报名官阴阳怪气的说道。
“要五两银子?但那榜文只说资质尚可皆可报名,没提还有,报名的费用啊。”五两银子,宁渊一年下来都不曾见过这么多的钱。就算是一个小康之家一年的花费也不过如此了。
“我五湖帮也要吃饭过日子,哪有光干活不收钱的道理。没带够就等下次,料你这破落户也没甚钱财。落云观十年招收一次弟子,十年之后你这倒也不算晚。”这报名官边说着边招呼后面排队之人。
宁渊也没了办法,撒泼耍横在这种仙家门派更是来不得,只得恨恨的拉了弟弟,退了人群。报名明日黄昏之前结束,饶是他平日里自负多智,却也想不到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筹得这五两银子。
待得月上中天之时,两兄弟也是饿的腹中作响,便由宁渊领了弟弟寻了一处山溪落脚处,掏出面饼分与弟弟。看着弟弟大口的吃着饼似是欢快无比,料是知晓自己不用与兄长分离自是开心。宁渊却不得苦笑一声,心道:看来你我兄弟,都是没有仙缘之人。唉,也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正在宁渊为此事苦恼之间,听得溪边密林传来打斗之声,隐约还掺有女子求救之音。
“你躲在这块巨石后面,切莫出声,哥哥且去瞧瞧。”宁渊一纵身,朝着声音传来的那片山林摸了过去。
却见密林之后,是一片乱石滩。隐约见有四人分作两派立于滩上。其中一女子俏身玉立,似是独力与三个黑衣人对峙。接着月光观那女子,风髻雾鬓,着一袭白衣,面目之属却是离得远了瞧不真着。那对面三个黑衣蒙面人,均是身躯壮硕,手拿单刀。四人已经争斗了几个回合,那女子独木难支,身躯摇摇欲坠。照这形势看来,那求救之声便是这女子所发。
宁渊平日里虽是顽劣,也是做惯了偷鸡摸狗之事。但却最见不得这恃强凌弱之辈。先前一月之间偷了那邋遢老道八次烧鸡,便是这老道喝多了酒借酒撒泼,惊吓乡里,才下手戏弄一番。
“这三人武艺倒是凑合,若是一对一我还自付能收拾得了。但要是贸然冲上去,三人合力,我只有被砍成肉酱的份儿。嘿,斗勇不成,小爷便给你们来个智取吧。”。说罢便摸到了那三个黑衣人身后一块大石之侧,略作捣弄之后又溜到了那位少女身后,爬到了一棵大树之上。这四人皆是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对方身上,竟都没注意那小贼做了许多手脚。
三个黑衣人本拟一个小丫头纵是有武艺在身,来个三五回合必然能拿下。却不料这女子一双肉掌舞得虎虎生风,若不是这个女子性子柔弱下不得杀手,恐怕孰胜孰负还真难说。这三人却是心狠手辣之辈,三口钢刀上下飞舞。那女子双掌难敌三刀,眼看就要殒命此处。
却听得身后空中传来一阵嘶哑怒喝:“兀那贼子!落云观地界岂容你们放肆,赶紧滚吧!若是晚了,中了老夫的开山裂石大仙术,下场便如此石!”言罢且听“轰隆”一声巨响,三个黑衣人身后的大石立时四分五裂。
三人肝胆俱裂,其中一人胆气本就狭小,但觉双腿间一热竟是吓出了一泡热尿。那为首的一人颤声道:“上仙爷爷饶命!小的知罪了!”说罢三人连滚带爬,生怕跑的慢了被这上仙爷爷再来一招开山裂石大仙术给送去轮回了。顷刻间便没了影踪。
那女子已然是强弩之末,争斗之时怕是已经受了伤。颤巍巍的还想要站住,却只说了一声“多谢前辈搭救”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