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
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和旅店老板交谈,罗莎越来越确定这个人的身份。
当初的亚瑟就是护送她们的骑士长,而且现在新月城被攻破了,按理说他在这里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世界真是太小了!
她不敢回头,端起杏仁茶假装要喝,目光侧过一边,想要把那个人再看仔细一点,没想到却突然对上了一双碧蓝的眼睛。
果然是亚瑟!曾经从米诺斯手上把她救出来,用手指插石壁充当挂钩的那个硬汉!这时他也正在打量着罗莎,罗莎心里一惊,假装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冷汗却流了下来!
她心里对亚瑟持着一种微妙的心态,她既感激亚瑟当时拼死救她,让她有机会找到了神留下来的预言,希望能有一天用别的方式来回报他,可现在却不愿意被他认出来。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亚瑟善恶分明的性格实在太过强烈。罗莎知道,如果被他认出来就一定会被抓回去让圣光净化一遍——而她现在还不能被抓回去,只要到达塔尔城,她就自由了!
“亚瑟阁下,马车已经修好了。”忽然门口再次传来一个疲惫的女音,紧接着罗莎听到亚瑟说“先休息一晚,天亮了前进。”然后就是他们离开的脚步声。
再说亚瑟,他虽然觉得那个金色短发的少年有点眼熟,但却没有多想,因为他现在已经焦虑得连水都喝不下了。
几天前,他和祭司长塔兰带领着幸存的数十名牧师,在一群又一群英勇士兵的断后下,平安地到达了特兰镇。他一刻也不敢放松,这里离‘屏障堡垒’还有一段距离,可是战斗力却只剩下他了。
他是不怕死,但是怕完成不了任务,死的时候不甘心闭眼。这些牧师们都是教廷用心培养起来的,在战场上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别说十个,就是没了一个都能让主教心里滴血。他必须把她们安全送达屏障堡垒,因为她们将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发挥更重大的作用。
望着脸色苍白的牧师们肃穆地坐在一边休息,这个年轻而稳重的骑士不禁担心起来。
正在这时候,旅店外走进来两个人,一看到这两个人,亚瑟的眼睛忽然一亮,心里立刻忍不住激动起来!
赞美光明女神!这些娇弱得令人害怕的牧师们有救了!
只见走在前面的女人披着残破的黄金铠甲,手握着一卷铁鞭,她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疲惫的老魔法师,穿着灰色长袍,戴着魔法帽,胸前的徽章向人们显示了他大魔法师的身份。
就在亚瑟激动地迎上那两个人时,旅店里的人们也在讨论着他们这群特殊的旅客。
“哎,他们是什么人啊?”某个正在用餐的客人忍不住开口询问旅店老板。亚瑟一行人的行装实在过于明显,男的一身金色铠甲,女的穿着白底金边的长袍,明显是神殿的骑士和牧师。
只要是留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塔尔城被黑暗信徒攻破了,只是因为战争爆发,涌向‘屏障堡垒’的战争难民已经饱和,他们又世代生长在这里,才硬着头皮没走。而且这些人常年生活在边关,和自由之城接触比较多,倒也没有像帝国腹地中的平民们一样,对黑暗信徒抱有非常大的恐惧和敌意。
一边的旅店侍者开口了,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一眼,在确定亚瑟他们听不到后,才低声地说:“看他们前进的方向,应该是失守的前线被护送出来的神职,神职这么稀有,肯定不能一起送死。”
“哎,看着数量也不少,怎么还会被攻破了呢?”那个开口询问的客人忍不住好奇心,跟着压低了声音继续询问着。
谁都知道神职稀有的原因是因为数量稀少,并且在战斗中作用巨大。
“前面几个城逃回来的人说,兰斯帝国的黑暗神使在战场上出现了。”
这话一说出来,旅店里立刻一阵整齐的抽气声!
“战况太惨烈了!听说那个神使长了一双黑色的翅膀,飞到战场上空的时候,天立刻就黑了……那些利刃就跟下雨一样疯狂地往下掉!……。”旅店侍者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住了,越来越添油加醋地描述起来。
因为亚瑟的出现,罗莎的心都提起来了,咬面包就像在嚼蜡,更别说听旅店侍者疯狂地吹牛皮,她很快放弃了用餐,抱着那只烤鸡就往楼上跑去。
跑进塔维拉房间的时候,小姑娘坐在床边,拘谨地在和桌边的米诺斯交谈,见她猛地推开门闯进去,不禁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喂!通……大米!出来!”罗莎叫了米诺斯一声,然后看到一脸不自在的塔维拉,她想了想,走过去扯了张椅子放在床边,把整只烤鸡放在上面,“你先吃点东西,晚点可能要连夜前进。”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苦了这小姑娘,伤还没好就要跟着他们奔波了。
“那你呢?”塔维拉不安地看着她,“是不是黑暗信徒追上来了?”
“到时候再说,不要怕,没事的。”黑暗信徒里实力排名前十的主就站这呢。
罗莎说完,拖着米诺斯就出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米诺斯直接开口就问了。
“刚刚我在楼下看到亚瑟了。”罗莎脸色凝重地叙述了一遍,然后才说,“要是被发现就惨了,我们还是早点到塔尔城去吧。”
但是米诺斯好像早就想到了,‘啊’了一声,然后发出很轻的笑声,说:“是吗?算是预想中的事吧。”
亚瑟一开始就是护送牧师们去前线的骑士长,而新月城的指挥官是个明智的人,会做出送离牧师的举动也并不奇怪。新月城虽然是第一道防线,但失守了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永恒王朝之所以稳占肥沃的土地这么多年,靠的并不是新月城,而是天险——屏障堡垒。
新月城既然保不住了,像维兹那样的硬骨头,怎么说都会想办法把柔弱、却掌握着强大力量的牧师们送出来。
因为战争,这才刚刚开始。
“他护送着幸存下来的牧师们吧?”米诺斯的眼中有着说不出的邪恶,他轻轻抽出仅存的一根丝线往外走,“我可不能让那群家伙嘲笑我没为战争出半点力。”
虽然说不上多虔诚,但他到底是个黑暗信徒,再说在黑暗议会对他还有利用价值的前提下,他不介意做一些令对方高兴的事。
罗莎显然太高估了米诺斯的情操,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急忙拉住了他:“不准去!”
“该不是跟了我你还惦记着你的骑士阁下吧?”米诺斯回头看她,眼神很冷。罗莎跟亚瑟关系良好他是一直都知道的。
罗莎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感觉到:她和米诺斯的立场不同。但那只是他们从前的立场——
“神经病!我要是想跟他走我干嘛要来通知你?我一点都不想被带回教廷烧死,”罗莎气米诺斯关注错了重点,“再说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更明白我唯一的目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难道不是共识吗?”
米诺斯的脸色缓和下来。
罗莎继续说:“亚瑟救过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对他下手。”
米诺斯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就闭上眼睛吧。”
罗莎瞪着他,说不出话,却倔强地抓紧他的手臂不让他走。如果今天换了是别人,说不定她还会提醒米诺斯回来的时候要记得帮她带夜宵,因为她知道这是他的生存方式,不打算做任何干涉,但是今天这个人曾经救过她,就算阻止不了米诺斯她也会尽力去阻止,因为这也是她的生存方式。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刀之仇双倍奉还。
米诺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两人间的气氛沉默着。
很久之后,米诺斯才慢慢地开口:“你这是在跟我撒娇,要我让着你一点?”
罗莎的脸‘轰’地一下滚烫起来,可是深入一想,可不正是那样吗?米诺斯远比她强大,要不是仗着一直以来他对她还不错,她敢这样对他说‘他救过我,你不能杀他’这种话吗?
答案是否定的,但是现在不是该害羞的时候,要是能回报救过自己的亚瑟,这不算什么。
“……你就当我是好了。”她几乎是从牙缝挤出这句话。
米诺斯冷哼了一声,甩开她的手,收起了唯一一条星辰傀儡线:“你该庆幸你是我唯一的学生,但是这种撒娇最好给我少一点,不是每次都有用。”
罗莎松了口气,然后多少有点因为他的让步而感到不安:“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自己不是已经想好了吗?去收拾东西,继续前进。”
在不能灭口的前提下,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和对方发生正面冲突,避免出现最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