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请朝廷重新下达诏书,令雄藩联合起来。雄藩联合一定会在天下的志士心中引发巨大反响。”
“雄藩联合!”
“而且,要让一桥卿站在最高点,他一定能够创造出一个新的日本,也只有他才能做到,只有他才能真正做到履行圣意……”
西乡点了点头。他心中所想也如此,而且更重要的是,左内想要远离政治却无法彻底远离,这种悲哀的执着令西乡动容。
左内又针对“雄藩联合”这个词进行了解释。雄藩联合实质上是一个苗床基础,可在各藩之中培养同志--没有人会认为本藩怠惰卑微。
雄藩旨在培育“热爱日本的藩”,在这培育的过程中人才会接连不断地破土而出。
“人才的培育不能脱离自负及自信。”
这是左内最好的政策。先以雄藩之名洗净人才母体之名--藩。如以雄藩联合的名义发出号召,无论多么小的藩都会自豪地奋起。而且,左内认为,西乡拥有至诚之心,是继藤田东湖之后担任发掘人才之责的最合适人选。
西乡觉得自己前来拜访左内实在是来对了。
正如剑有活人剑和杀人剑之分,在人之中,有的人只会令他人变得腐朽,而有的人则会令他人逐渐发现并发挥自己的用处。
二人交谈了约四个小时,方才互相道别,随后西乡立刻前往京都。
西乡于8月30日抵达京都。他在键直向伊地知龙右卫门、北条右门、平野国臣和有村俊斋等人介绍计划时,使用了“雄藩联合”这个词。第二天,西乡早早地前去拜访了清水寺的月照。
抵达京都的西乡还不知道,长野主膳的执着已经打动了所司代和町奉行等人,并制定了检举方针,要将他口中的阴谋家们一网打尽。
月照自然亦在其中。他听完西乡对雄藩联合的介绍后,谨慎地歪了歪脑袋。
即使不请朝廷重新下达诏书,相信有志雄藩应该也已收到了下达给水户家的诏书的抄本。
“萨摩老公(齐兴)、越前和土佐、长州应该已经分别自近卫公、三条公、大原君那里得到了诏书的抄本。”
此事一开始便令西乡受挫。西乡很明白水户藩志士所说的以诏书为绝对的立场,所以此时无法随便说出重新下诏的话。
实际上,在当时的诸藩志士心中,尚未彻底贯彻后人为其标明的“尊皇”这一思想。崎门学派、阳明学派和朱子学派不过是在“王道的王者”这个意义上敬慕皇室,思想内容上仍多为“尊王”。
即便是水户,起初其出发点也是朱子学的追求大义,不久以后,才变成追求日本原有的“天皇之道”,即远离舶来思想,觉悟神州个性。
“上人的意思是说,应该灵活运用已经下达给水户的诏书?”
月照点了点头。
“不知诏书是否已经传到各个藩主手中。当然,我会问近卫公的。”
既然月照话已至此,西乡也就不便再说什么。很多人纵然看到诏书也不会有所行动,倘若继续向他们下达诏书,只会令皇室威严扫地。
其时,自江户出发的有马新七已紧随西乡之后抵达京都,告知间部诠胜很快就会自江户出发的消息。
“刻不容缓。间部诠胜将于9月3日离开江户,前往中仙道。”
虽然间部诠胜的行程已在意料之中,但有马新七在江户与水户志士联络时发现,对方采取的镇压方针强硬得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想,似乎打算将天皇亲信中的反幕派公卿们一举清除。
“如此一来,纵然一战也不能让他进京……”
然而,9月7日正午稍后,抓捕志士的行动便开始了。
志士们打算发动政变,会集雄藩联合之兵力,打倒井伊,改革幕政。然而,幕府却抢先行动,使得形势发生急剧变化。究竟是否还来得及解释雄藩的含义?若已来不及,又该如何应对这场危机?
其时,平野国臣已经出发,打算说服筑前的藩主黑田长溥。
他们在键直的一个房间内聚首商议,终于迎来了8日的清晨。
“太奇怪了,女中们说梅田云浜已于昨夜被捕。”
“好,我们先确认一下。”
由于西乡过于引人注目,所以就由北条右门迅速出门,去市内打听消息,而后返回。
“对方动手了!被抓的不止一两个人,云浜、星严、赖三树三郎、池内大学和山本贞一郎都被捕了。”
最初的消息都是谣言。星严和山本贞一郎在被捕前就已因霍乱病死,池内大学则离家逃亡,并于10月25日自首。
然而,有一件令人痛恨的事情不可忘记--9月7日深夜,幕府引燃了安政大狱的导火索,将有利形势拱手让给了倒幕派。
至于这场大狱是怎样性质的冤狱,前文已有提及。虽然其直接动机涉及夹杂着长野主膳私愤的面子问题,而其目的旨在将天皇身边反关白一派的近卫、鹰司、三条及其下诸公卿罢免。因为幕府至今仍然误以为是他们为天皇出谋划策,反对开国,对抗幕府。市井学者梅田云浜、梁川星严和赖三树三郎等人之所以被捕,便是因为幕府想要找出公卿阴谋计划的证据。因此,接下来被幕府盯上的自然还有与他们私交深厚的鹰司家的小林民部、三国大学,三条家的兼田伊织、池内大学等人。
而在近卫家,月照便是首当其冲之人。
西乡虽已觉察到自身处境危险,却从未想到月照也已成为众矢之的。
月照是有资格出席朝廷法会和祈愿仪式的高僧。西乡深信,面对朝廷尊崇的圣德高僧,町奉行的捕快们是无法下手的。
然而,这只是西乡一相情愿的想法。月照当时已经被可疑之人盯上,并已觉察到自身处境危险,便逃到了近卫家避难。西乡来到近卫府后,月照便陪着他从庭院一直来到近卫公的起居室。
(近卫公似乎有话想直接对我说。)
西乡还不知道这将成为关系到自己生死的大事,他跟随月照从庭院来到走廊,跪拜在地。
“我有事想拜托你。”近卫公开口说道,“是关于月照和尚的,你可否保护和尚去找奈良的熟人?倘若他在这种时候被捕,不知道会遭到何种对待。”
西乡怀疑自己是否听错。没想到月照的处境竟然如此危险……
“明白!西乡一定尽力而为。我也有要事禀告……”西乡开口说道,“我藩老公正在从江户返回本藩的途中,如今正在伏见。可否请殿下写信命朝廷护卫保护老公……”
似乎刚刚意识到这件事的近卫公点了点头。
“是吗?好,就交给我吧。”
近卫公唤来了针灸侍医原田才辅,命他以后有事要仔细征询月照的意见,然后便命其退下。
间部诠胜的进京已经令近卫公感到强烈的不安。虽然无法说出口,郁闷之情却逐日加深。
当日,为了帮助西乡,月照建议不要请朝廷重新下达诏书,而是再次拜托近卫公,请他将下达给水户的诏书的抄本分别发送给有志各藩。
“我今晚就去迎接您,请准备好等我。”
离开近卫家时,西乡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显得意气风发。
西乡认为,护送月照去奈良实在是小事一桩。更重要的是,于前天抵达并住在伏见的老公齐兴留下了相当多的人作为皇宫警卫,因此,朝廷下诏命令土佐(山内)、宇和岛(伊达)、阿波(蜂须贺)和因州(池田)藩出兵保护齐兴。如此一来,井伊直弼也将无可奈何。西乡觉得一切事情都进展顺利,脚下仿佛也轻快了许多。
西乡原本就是开朗的乐天派。他回到键直后,立即与同志们商议,并决定了前往奈良的行程。西乡一人不大放心,最终决定让年轻且孔武有力的有村俊斋一同随行。
事情决定之后,众人进行了短暂的相互道别,并召开了富有年轻人风格的预祝酒宴,祈祷一切顺利。
在水户,除了水户学问描画出的士魂宗谱以外,另一不可忽视的东西便是水户的血脉。
前文已经提到,天才水户齐昭,是日本文艺复兴时期的核心。若要说到他人性上的弱点,便是强烈的固执,以及因精力无比旺盛而喜欢拈花惹草。
但他并非世间所谓的普通登徒子。他征服所有接近自己的女性,却不会感到丝毫不自然,可以说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女性征服者。
纵有能令齐昭低头的文明夫人在旁牵制,似乎对此也无可奈何。
先有侍女古兴(荻原氏)、比吕(山边氏)、利子(立原氏),后有自京都陪同正夫人而来的贞子(松波氏)、登闻(柳原中纳言之女)和睦子(万里小路大纳言之女)都在瞬间被其征服。
此外,德子(友田氏)、道子(庵原氏)和悦子(高桥氏)接连怀孕产子,也是被其征服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