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御盈一眼,剑眉一挑,问道:“你要不要过来和它亲热一下,我早都把它驯服了,它会对你很温柔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暧昧到了极致,语气充满了十足的诱惑,御盈俏脸一红,没好气道:“庄主你自己跟它亲热吧,妾身告退了!”她福了福身子,带着合子迅速离开了。
目送着她窈窕的身影,程连萧眸色愈加幽暗,大掌一下一下摩挲着雄狮的鬃毛。
用罢早膳,御盈发现外面的天气还不错,冬日的暖阳,可要好好享受才是。
“合子,我们在这庄里走一走吧,来了这么久,还未曾好好熟悉一下。”
走了几个地方,发现这程家庄大得很,御盈不由得在心里对比了一下,估计是三四个安王府的大小。
两人经过了几个宅院,这才走到一个小湖边,旁边有石桌石凳,专门供休息赏景的。
御盈身体还有些虚弱,这一路走来,觉得腿脚酸软无比,合子扶着她坐了下来。
“小姐,你渴不渴,奴婢帮你弄点茶水来?”
御盈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轻轻摇了摇头,“又要往回跑一趟,太麻烦了。”
合子献宝似的道:“小姐,你有所不知了吧?你在庄主身边伺候着的时候,奴婢被分到杂役房做活,把这周边都摸熟了,离这莲心湖最近的是芳华居,主子是安姨娘,奴婢过去为你要杯茶,她不会不给的。”
御盈挑了挑眉,“芳华居?芳华?”
她淡淡笑了,只听这宅院的名字,就知道程连萧对她有多么宠爱。
“小姐?”
御盈回过神来,回道:“不必了,我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何况也是对方也是位姨娘,自古以来,妻妾相斗,我不想走那么亲近,免得横生枝节。”
合子挠了挠头,天真道:“小姐,不会是你说的那样。”
御盈眼含笑意看着她,“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一样?”
“奴婢在杂役房做活的时候,听说安姨娘的性子特别好,从不责骂下人,而且经常给在庄里做苦工的人送糕点吃,送茶水喝。”合子毫无心机道。
御盈挑眉,摸了摸自己洁白的皓腕,颇有深意地道:“哦?看来她是一个有善心的人?”
合子不停地点头。
御盈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既然御盈身体好了,就免不了要像另外两个姨娘一样,每天都要去给正房请安。
早晨,御盈和安茜、叶仪凤去请安。
大夫人似乎知道,今天人要聚齐了,所以起得格外晚,让三人在屋里等了很久。
叶仪凤最是娇贵,受不了这种气,毫不客气地当着冷翠苑丫环的面发牢骚,“大夫人真是嗜睡,这都日上三竿了,还未起身,岂不连早膳也省了?”
安茜看了叶仪凤一眼,微微一笑,接过小菊递来的茶水,兀自喝茶,仿佛完全不在乎大夫人如何轻待她们。
御盈眼光扫过众人,留意了安茜许久。安茜今日着一身蓝色的翠烟衫,百褶裙上印着散花水雾绿草,头上斜插一根镂空金簪,流苏洒在青丝上,看起来端庄温柔。
看起来倒是个贴心的人,不急不躁,应该很识大体,怪不着最得程连萧宠爱。御盈思量着,不料安茜似乎察觉了她的注视。
安茜的眼神对上了她的,御盈看着那双明如秋水的眸子,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丫环小菊栽赃自己偷黄栀子的事,顿时感悟,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看起来温柔无害的女人,你却猜不到她究竟有哪些手段。
几人正候着,大夫人这才慢慢晃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还打着哈欠,用手帕捂着嘴巴。
蒙儿扶着大夫人斜靠在椅子上。她一副慵懒的模样,好像连骨头也没有长。
几个人给她请了安,大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坐着吧,别站在我面前,晃得我眼晕。”
“是。”
叶仪凤说起了最近听到的事,“大夫人,浣衣房的蓉儿,您听说过吗?”
大夫人不拿正眼瞧她,凉凉地说:“你当是什么阿猫阿狗,阿三阿四,都能入我的眼?”
叶仪凤讪讪地笑,“也难怪您没听说,蓉儿的事,是胡管家处理的。”
大夫人提了点兴趣,“哦?到底是怎么了?”
叶仪凤见大家都望着自己,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浣衣房的蓉儿本来干得好好的,她老爹让人给她捎了口信,说自己病入膏肓,急需用钱。蓉儿带着盘缠回了家,哪知她爹的事,根本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她无奈进了怡红院去卖身,认那老鸨做妈妈,一刻不停地忙着接客。”
听她们谈论这样的话题,御盈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大夫人一脸的鄙夷,甩了甩手中的帕子,“估计脸蛋还不错吧,每天要伺候那么多男人,真脏!”
叶仪凤饶有深意地瞧了御盈一眼,赶紧接话:“大夫人猜得不错,那蓉儿确实生得好模样,不然也不能那么受捧啊!我听说,一个员外看上了蓉儿,花两千两银子给她赎了身呢。”
大夫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都成了窑姐儿,这辈子居然还能进到宅院里,上辈子真是修了福了。”
她咳了一声,蒙儿连忙把痰盂拿过来,跪下身子,将痰盂举过头顶。
大夫人往痰盂里啐了一口,仿佛还带了情绪。
叶仪凤继续道:“哪儿啊!自古以来,什么时候听说过,男人把青楼那千人骑万人踏的女人娶回家,供着当姨奶奶?”她叹了口气,“员外给蓉儿丫头在外面找了处住所,好吃好喝地养着,但是啊,没名没分的,等到人老珠黄,那日子可就……唉……”
大夫人这才坐起了身子,洋洋得意,“我就知道,青楼的姐儿就是姐儿,赎了身又怎么样?”她说着故意斜着眼睛剜了御盈一眼,用近乎尖刻的声音道:“婊子,永远是婊子!”
众人都听得出来,大夫人这是在对付御盈呢,都乐得坐山观虎斗,却装作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御盈觉得脸上仿佛火辣辣地烧,手中的帕子慢慢地绞紧了。
她何尝不知,贞洁,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如果可以,她也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甜甜蜜蜜白头到老,哪知世事变幻无常,转眼她就经历最惨痛的灭门之祸,先是流落青楼,又二嫁,给人做奴婢做妾,受尽冷眼。
想着过往的种种,她手指慢慢捏紧,泛出青白色。
贞洁她已然没有,那就把它当做浮云吧。其他的,她都已不在乎,报仇,才是她活着的最终目的。
安茜瞟了瞟御盈,眼波流转,便对大夫人道:“蓉儿那丫头我倒是见过,真是可惜了,等她到了二八芳华,或许可以请大夫人帮忙,给她安排一门好些的亲事,没想到竟成了这样。我想,那姑娘也不愿如此堕落,或许,我们不该过分苛责。”
说罢,她善意地看了御盈一眼,向所有人表明她宽容的心地。
御盈接收到了她的眼神,心中冷笑不已,却还是微微一笑,以表感谢。
大夫人冷嘲热讽:“过分苛责?流落进了烟花柳巷,怎么唾骂都不为过。至于她有多可怜,那就不知本夫人能管的了,这人活着啊,就那么回事,比的就是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的命,恰恰是最说不准的。”御盈幽幽道,她站起身来,向大夫人告辞,便往外走去。
只听身后大夫人放下茶杯,凉凉道:“有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贱东西,妄想与命抗争,一步登天,那是不成的!”
御盈顿住脚步,气得脸色发黑,捂着胸口喘息。合子见自家小姐受这般委屈,便回头要去争辩,御盈拉回了她,对她轻轻摇头,小声道:“莫要过分计较,忍一时之气,方能成大事。”
出了冷翠苑的门,御盈往东边的湖畔走去,她心里闷得慌,想要散散步。
“御姨娘,你且等等!”身后传来一道细腻柔婉的声音。
御盈转身,竟是安茜。
只见她轻移莲步,款款而来,樱唇含笑,有一股说不出的妩媚。
两人施施然一拜,御盈先开口,“不知安姨娘有何见教。”
安茜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偏过头去,拿着手帕捂着嘴唇,咳嗽了好一儿。
小菊轻轻拍着她的背,劝道:“主子,这湖边风大,咱不要耽搁,可以改日再请御姨娘去芳华居喝茶。”
御盈会心一笑,也劝道:“小菊说的不错,听说安姨娘身子一直欠安,还是要好生养着,什么事都不如自己的身子要紧。”
安茜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御盈,突然转头对小菊轻呵一声:“小菊,你还不跪下!”说罢又咳嗽了几声。
小菊脸色一变,奈何只得乖乖跪下。
御盈往后退了一步,“安姨娘这是做什么?”
安茜歉意的笑笑:“那几日御姨娘在庄主跟前伺候的时候,小菊不辨是非,把御姨娘当成偷黄栀子的贼,让您受了委屈,这是我管教无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果然是为这事!我还是贱婢的时候,不见你来道歉,如今我和你一样做了主子,你倒来假心假意的。
御盈眼底闪过不屑,却强自应付,“说的哪里话,安姨娘你身子不利索,小菊也是着急,才会分辨错了。你的丫环,倒是真心实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