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影决定大海捞针。他记得那女人是朝阳门站下的车,乘的是112路汽车。朝阳门有一个地铁站,她在那儿下车很可能乘地铁,因为朝阳门既没有大市场,也没有豪华餐厅和歌舞厅,京广大厦与华侨大厦和朝阳门还相去较远,一切应该是那女人出没的场合朝阳门那一片都没有。焦影估计十有是乘地铁。一连三天,焦影在中午时分赶到地铁出口那儿,驰目张望着背着扛着拎着各种行囊与小包的上下地铁的人流。任何一位衣裙单薄、身材姣好的女子都会引起他的注意,可是,结果却一次次地令他失望。奇迹是在第四天早晨大约九点半钟时发生的。焦影前三天之所以赶在中午去那儿,因为焦影记得那天她是中午时分下车的,他根据这唯一的时间线索中午急急赶到那儿。第四天他改在了早晨,反正是碰运气,无章可循。大约九点刚过,他就傻站在地铁口那儿了。一个卖报的老太太见到焦影,觉得这张面孔已很熟悉了,正准备招呼他买一张报纸时,焦影的目光一下子凝固了。地铁口外正在买煎饼子的穿一袭黑色短裙的女子,正是那女人!老天不负有心人!焦影感到一阵喘不过气来,若不是一旁有人,他真想过去抱住那女人狠狠亲上几口。女人在拿着纸包的煎饼子往地铁口走的时候,也发现了焦影,在那一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干吗呢,你在这儿?等人?”
焦影单刀直入:
“我已在这儿等你三天了。今天是第四天。”
“嘿--”对方脸上变了色,正在蠕动的嘴巴停住了咀嚼。
“我说的是实话。自那天在公共汽车上见到你之后我就魂不附体,那次你是在朝阳门下车的,我估计你是乘地铁,所以就……我就来这儿等你。”焦影语无伦次地说着。对方被他的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男人来找她不是为那块表,而是另有所求,便慢慢将心放回肚里,逢场作戏逗他说:
“我的傻兄弟,这是干吗?”她翘着肥厚的涂着浓浓的唇膏的嘴唇说,“喏,还没吃早点吧?这煎饼子是刚买的,送你吃吧,也算你没白等一场。”
说着竟准备走。焦影没接她递过来的煎饼子,一把拉着她的手,把她拖到路边两排灌木之间的空地上。
“想劫持我吗?”她并不慌乱,笑嘻嘻地问。
焦影不说话,依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你搞疼我了,放手,快放手!”她压低声尖叫起来。
“叫什么!”
“你想干什么?”
“这你还不明白?”
“这不行,我不喜欢年龄大的。”她一本正经地说。
“别逗了。没有女人不喜欢我。”
“你不是北京人吧?”
“我老家在南方。”
“不行,我最讨厌南方人……别动手动脚,我会武术,每天夜里练功,不信,我们比试比试,扳手腕,看谁的力气大。”
焦影的手被她一下子紧握着,她一用力,便把他的手臂翻了过来。
“怎么样,不是吹吧?”她得意地笑了。她笑时,一对高耸的乳房一起一伏。
焦影虽然没有使劲,但感到她的力气确实很大。
“别动,快松开手,”她望着向地铁出口拥来的人群说,“我男朋友来了。小心我叫他揍你。”
“你开什么玩笑。”
“满街的人都是我的男朋友。你也是,你现在想干吗?”
“街上溜达溜达。中午我请你吃饭。”
“这样吧,我去打个电话。打完电话再说,好吗?”
焦影点点头。
在一条胡同口一家河南人开的小饭馆两人吃了顿涮羊肉,吃得大汗淋漓,整个人像过了水似的。
出饭馆时,她肆无忌惮地打着饱嗝,抖着汗水浸湿的衣服说:“我想洗个澡,一身臭汗……”
他们后来来到一片建筑工地。这里正准备建一座物资大厦。一个矮棚的小篾门敞开着,里面没人。焦影觉得这里不错,便要把她拉进去。她不肯进,说一会儿来人怎么办?
“等到天黑吧。”
“你还不如杀了我。”焦影说。
他们最终选择的地点是一个用来做建筑基柱的深坑,位于一棵被锯倒横放着的大杨树旁边。焦影先跳了下去,然后伸手接住她。
大杨树的一些枯枝伸到了深坑上面,对他们形成了些许遮掩,阳光射不进坑内,里面阴暗潮湿。令焦影惊异的是,她虽然年轻,却相当娴熟,简直不亚于一个结婚多年的中年妇女。
他们像烂泥一样瘫在坑内,身上沾满了泥土,不停地喘着粗气。焦影忘记了自己置身何地,做了些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坑外的那方蓝天。他感到体内被一只手伸进去一下子掏空了,思绪、感觉也无影无踪,自己成了一副空皮囊。坑内充满死鱼一样难闻的气味,这种气味还在不断地向外散发。
过了许久,焦影从迷幻状态回到现实中来,他这才想起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房格。房屋的房,格子布的格。”
“你不是北京人吧?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还没有工作。原先在大钟寺一家茶叶店当临时工。”
房格告诉焦影她是河南安阳李家镇人,跟着当地的一个武术师一道来的北京。起初,她师傅在街头献艺,结果到处被警察驱赶,武术师一怒之下跑得不知去向,她便做了打工妹。焦影问她在北京住什么地方,她说她哥在北京买了一套房子,价值三十多万,就在东大桥那幢楼里,并告诉他门牌是1301号。她叮嘱焦影千万别上那儿找她,她哥很凶。焦影说那以后怎么找你呢?她问焦影要电话号码,焦影犹豫了一下,说没有电话。焦影说我准备租一间郊区的房子,我们同居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