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马轻嘶一声,奋起余力,飒踏飞奔,路旁景物如梭般往后退去。张路遥心下微松,回头一看,却见身后驰道上一道身影,虽然隔得尚远,但瞧来已近乎常人般大小,知道便是天元魔君这胖子。
那身影疾如流星,不住拉近。张路遥叫苦不迭,暗恨自己已然很是小心,却怎地还是被这魔头发现了?忽然想到那天被自己制住的三人方才也在埋伏,猜想或许是他们逃走后,将天元魔君引了过来。
不过这是多想也已无益,张路遥心中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即抛诸脑后。又听天元魔君尖细的声音传来道:“小子,不要跑啦。乖乖把那珠子交给本神君,还能饶你一命。”
张路遥闻言不知就里,心想:“什么珠子?莫名其妙。”他只觉那声音明明在相隔极远处发出,听来却似乎在耳边说话一般,更觉惊惧。
他打马狂奔,绕过一处山坡,但见前方路上又行来两骑,心中一跳:“糟了,这里也有伏兵。”霎时间心丧若死。
然而那两骑却似乎并无设伏阻拦的意思,只是信马由缰,轻声交谈。张路遥心知有异,定睛看去。他瞧见两名骑士的面容,又惊又喜,脱口叫道:“三伯。”勒马驻足。
那两骑士中留着长须的年长者闻言,转眼看了过来,不由“咦”了一声,叫道:“小十二,你怎地在这里。”
这人正是张路遥口中的“三伯”,他细一打量,只见张路遥惊魂未定,胯下玄黄马“呼哧”直喘粗气,口中白沫隐现,已有脱力的迹象,又皱眉道:“小十二,你怎地如此惊惶?”
张路遥尚未及答话,那三伯身旁的骑士却拍马过来道:“十二弟,你莫非忘了张家家训,无论何时,都当沉着冷静,不可以方寸大失。你这般面色惊乱,真是成何体统。”边说边摇头,仿佛极是痛心。随后他忽地一拍脑袋,有如猛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啊,我几乎都快忘了,十二弟如今已非我张家之人,这张家家训自然是不许遵守的了。哈哈。”
三伯闻言,初时不住点头,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却是面色一变,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只见那说话人面色白皙,相貌也算得上堂堂,只是眉目间一股轻浮之态。张路遥见了,心中冷哼:“怎么他也这里。”
原来这人正是张路遥族中兄弟,家中同辈间行五,名叫张扶摇。这人与张路遥素来不和,因而见面便是一顿讥笑。不过这时事态紧急,张路遥虽然动怒,却并未多加理会,只是急道:“三伯,天元魔君追上来啦。”
三伯凛然惊道:“什么?天元魔君?”
张扶摇见张路遥不答自己,只道是被噎得无话可说,心中正得意大笑间,冷不防听到“天元魔君”四字,大惊之下,一口咬在了自己舌头上。他“啊呀”一声,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去,不由恼羞成怒,大着舌头道:“香颇,这小机胡缩趴套,若系天元门金来着,他仅门还跑得翘?”其实说的是:“三伯,这下子胡说八道,若是天元魔君来了,他怎么还跑得掉?”
三伯闻言,面露不悦,冷冷看了张扶摇一眼,沉声道:“不然。”张扶摇那话说的含糊不清,难为这三伯竟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三伯转过头来,目视前方,又道:“怪不得刚才那啸声中内力如此深厚,原来是天元魔君。哼,看来那盘白山寻宝的消息并非是空穴来风了。”说罢抖手甩出一枝响箭,飞到空中炸开,现出个青松的图案来,虽然是在白昼,但仍是晃眼得很。
张路遥见三伯相信自己,心中顿时放下块大石,又道:“原来三伯是得到消息来此的么?我还以为是凑巧相遇呢。啊,是了,其实那寻宝之人除了天元魔君外,还有太乙怪叟、海南三煞中的两个、崂山双鬼、桃花三娘等人。”
三伯闻言“嗯”了一声,转而奇道:“小十二,你怎么知道地如此清楚?莫非……”他“啊”了一声,恍然道:“莫非那消息是你传回家族中的?”
张路遥被三伯猜出究竟,倒是显得有些腼腆,摸着脑袋笑道:“嘿嘿,正是小侄。当时……。”他正要说出得知消息的经过,却被张扶摇一把打断道:“三伯,这小子撒谎,他有何德何能,竟能做成这样的大事?”这时他舌头上疼痛稍减,说话便渐渐正常。
三伯一挥手,不悦道:“小五,不用多说了,此事我自有决断。”又说道:“小十二怎么说也是你弟弟,怎能用‘小子’二字称呼!”张扶摇闻言,只得悻悻然住口,目中闪过一抹怨恨。
张路遥大感快意,正要开口继续先前的话题,却听三伯又道:“小十二,你也不用细说啦。你们两个速速离开此地,三伯我先挡住那天元魔君一阵。”
张路遥、张扶摇齐声惊道:“什么?”
这时天元魔君长啸声复又响起,比之先前更为嘹亮,似乎离此已不足百丈距离。三伯面色凝重,说道:“这人单听啸声,便知玄功在我之上,我只怕不是他对手。你们留在这里,恐会为其所害,还是速速离去为妙。”
张扶摇闻言,悄然策马后退几步,呐呐地道:“那……,三伯你自己可要保重。”他本要立即离开,但见张路遥却仍留在原地,又不由有些抹不开面子,只好焦急等待。
张路遥皱眉道:“那怎么成,三伯何不同我们一道离开?或者我们留下来帮三伯一起对敌。”张扶摇闻言,心中一阵大骂。
三伯哈哈一笑,摸了摸张路遥脑袋道:“好孩子,不用担心。三伯虽不及这天元魔君的玄功高强,但接他百十来招还是不成问题的。其实这回家族派出来的人并非只有我这一路,方才我发出讯号,六弟他们离此不远,见了之后必会立即赶来。到时候我们张氏兄弟联手,再将这天元魔君打杀一次。”
他说到这里,面现狰狞,世家子弟的气势显露无遗,随即神色又渐渐缓和道:“你们两个修为不够,留在这里也只会拖累我,还是快快离开才是。”
张扶摇立刻抢着道:“是极是极,三伯说得很是有理,我们还是快些走罢。”张路遥懒得理他。但他心中稍一踌躇,也三伯所言非虚,又想六叔与三伯不同,对自己向来并没有什么好颜色,乃是与家中对头一伙的,因而只得道:“既然如此,小侄便先行告辞了,三伯请多保重。”
三伯道:“放心罢。待我等制服这魔头后,还要听小十二好好说道你是如何打探到天元魔君等人消息,为家族立下大功的。”
他着重说到“大功”二字,显然是有安慰之意,张路遥心中登时一股暖意流过。他见三伯说的慷慨激昂,也自生出一股豪情,大声道:“好,小侄便在前边恭候三伯的佳音了。”
当下他拨马转头,却见张扶摇早已奔出了十来丈远,不由暗暗鄙视,又向三伯一抱拳,方才驱使玄黄马,扬长离开。
行出数十丈,只听后方传来一连串响动,张路遥忍不住回头,但见后方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已纠缠在了一起,心知是三伯和天元魔君动上了手。他看了片刻,只见自家三伯似乎暂时并不落下风,当下稍稍放心,打马前行。
却见前方张扶摇马行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直至与自己并肩。张路遥恼恨他仗势欺人,又贪生怕死,当下并不理会对方,只顾赶路。
张扶摇却腆着脸笑道:“十二弟何故打马甚急,也不等一等为兄。”张路遥冷哼一声道:“那怎么成,我若走慢了些,不小心被天元魔君赶上了,岂不糟糕?”
他说这话本是讥刺对方胆小如鼠,哪知张扶摇竟坦然受之,拍掌大笑道:“照啊,原来十二弟也是这般想的,那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张路遥见对方毫不以为耻,不由大是气闷,对其如此无赖毫无办法,当下又紧紧闭嘴。
张扶摇却又笑道:“十二弟怎么又不说话了。啊,莫非还在怪为兄当时率先离去,而没有等十二弟一起么?唉,其实十二弟大可不必如此,当时的情形你我也清楚,三伯让我们不要拖累他,为兄也只是听从吩咐而已,何况十二弟你不也是丢下三伯一人在原地么?”
他见张路遥仍不搭理自己,又道:“其实为兄很想听一听十二弟探得天元魔君一干人寻宝消息的经过。想那天元魔君等人都是玄功高强,久经江湖的人物,十二弟却能深入虎穴,带出消息,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
张路遥默然不答,心想:“你方才不还是不信的么?这回又假惺惺来问我。”忽地想道:“这人与我素来不和,一见面便要冷嘲热讽,这时却表现得这么热络,不知有何诡计?”他这段日子为躲避太乙怪叟等人,行事处处都存着几分小心,已不似初入江湖时那般懵懂,因而不禁暗中对张扶摇生出些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