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金花搀着母亲姜春霞到院子里晒太阳。
“金花,要是妈不得上这个怪病,咱家该多好啊!”姜春霞用手实实的抓住女儿的手腕子,生怕自个儿摔倒了。
“妈,要说这病也是你年轻的时候为家里受累落下的病根,妈,你瞧瞧,你这一两个月都可以出来晒太阳了。”金花边说边扶着妈妈在院子里绕着大圈慢走。
“妈这一辈子也没到县城看看,你比妈强啊。”妈妈有些走走停停。
“等将来有机会,我带你到城里看看。”金花感觉到妈妈的身子有点发抖,想必是妈妈的腿有些累了。
“恐怕是没机会了,现在连附近的集镇我也去不了了。”妈妈说话的同时,林占岐从屋里拿出一张椅子放到姜春霞的身旁。
“老伴,你坐下,让女儿回屋收拾收拾,还得头天黑赶回县城呢。”林占岐扶着老伴姜春霞坐到有靠背的椅子上。
金花原本试想着让妈妈多走一会儿,看来妈妈还是很虚弱,当妈妈坐下椅子的时候,随手从妈妈的衣服兜里掏出手绢,给妈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大丫头,你赶紧张罗走吧,你妈今天的状态算是好的。”林占岐安慰的口吻说道。
此时的银花把大家饭后的碗筷和饭桌清理完毕,正在给姐姐打包自家的小吃货给姐姐带走,有山榛子和山核桃,还有新近蹦的爆米花和高粱花。
“银花,这是姐给你这个月的零花钱。”金花递给正在屋里忙碌的妹妹五十元钱。
“姐,不用,我有,你上个月给我的钱,我还剩着呢。”银花笑着说。
“拿着,留给你们的钱后,姐在工作那,供吃供住,不用花什么钱;你也是大姑娘了,想买点啥就买点啥。”金花把钱塞到妹妹银花的上衣兜里。
“我也想跟你走。”银花撒娇的看着姐姐。
“等咱妈能洗衣做饭的时候,你就跟我去。”金花一边拉上背包的拉链,一边说给妹妹听。
“老头子,你也准备一下,把金花送到秦家岭长途客运站点,我这没事,坐的住。”姜春霞用手推开老伴林占岐,催促着说。
亲人的团聚总是显得匆忙和短暂,金花眼里含着泪,挥着手告别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坐上父亲赶着的毛驴车离开了家。
一路上,父亲的言语不多,一个劲的驱使着毛驴快跑。
“爸,慢点,我还想多和你说说话呢。”金花在车上看着父亲的背影。
“咱村王家二孩子,自从你走后,托媒人来我们家好几次了,丫头,你还想嫁回来吗?”林占岐忐忑的试问女儿金花。
王家二孩子和金花同岁,据说从小就暗恋金花。可金花自妈妈得病这几年里根本没心思谈情说爱,对于这一点,金花只有自己知道。
“我还小,再说咱家的情况。”金花欲言又止。
“驾!”林占岐扬鞭而起。
“爸,等妈的病好起来了,让银花也出来吧。”金花在探听父亲的口风。
“到时候再吧说。”林占岐没肯定也没否定金花的要求。
五十多岁的林占岐,似乎渐渐开化了,也许是金花半年前离家出走,去到县城工作后的所作所为说服了自己,或是穷则思变在作怪,不可排除的,林占岐的心里是复杂的,像是自己在问自己。
桃堡距秦家岭集镇之间有十五里地左右,一溜小跑的驴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丫头,下车直直身子,前面就是长途汽车站点了。”林占岐已把驴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爸,你回吧,我走几步就到站点了,你下午回家也别上山场了,就当在家休息半天,啊。”在父亲的接应下,金花下了车,随后对父亲叮嘱着。
“只有看着你上了汽车,我的心才踏实,快走吧。”林占岐拎起金花回城的背包,带头走向前方的站点。
邻县的长途客车经过秦家岭镇是每两个小时一趟,金花看看手表马上就三点了。这时远处的一声长笛,长途大客车开始缓缓驶进站点,金花和其他的旅客开始相继上了车。
“爸,你回去吧,我没事。”上车的金花,不停的回头对车下的父亲说。
“在车上别睡觉啊,要不就过站了!”林占岐挥手说道。
“啊,知道啦。”金花向父亲应声后,同刚上来的其他旅客一道,手拉住车里的扶手一路站行。
晚上六点左右,金花回到酒楼旅馆。和老板娘打过招呼后,金花回到自己的住处喝了点水,并把从家里带来的小吃分出一份送给老板娘,余下的部分留着和一起工作的姐妹们分享。
只要一踏上酒楼旅馆的大门,金花便没有多余的时间休息,哪怕是每次从家里奔波回来的当天晚上也是一样,这里没有礼拜天,也没有法定假日的加工资,只有你情我愿的一种简约生存游戏。
酒楼旅馆的老板娘也发觉,当员工们归家探望再返回来的时候,她们总是任劳任怨的工作。因此每当员工回家请假的时候,老板娘虽然嘴上发刁,其实心里异样的兴奋,不知不觉员工和老板娘之间也有了此种默契,是双方一种心照不宣的收获。
似乎这一次金花从家回来后,工作上更加卖力,到底为了什么,这里的滋味是难以明说的。
那是一天下午两点的时候,金花和员工们在客人午饭后重新铺摆餐厅的桌布。正当大家说笑着干活,从三号餐厅包房里传出中年男人嚎啕大哭的声音,金花本能的感觉是潘贵田出什么事了。恰巧老板娘和领班刚刚去商场买衣服去了,金花可能心里是想起曾经五十元小费的事情了,不由得同情起来。于是,金花去到吧台冲了一
壶浓茶,随后进了三号餐厅包房。
显然,潘贵田一个人长时间喝了闷酒,酒醉到连金花进来也不知晓了。金花重新给潘贵田倒了一大杯热浓茶放到窗口的通风处,然后拿掉潘贵田眼前餐桌上还剩下的半瓶白酒轻轻送到包房的角落里。
成年男人的眼泪,是容易触动女性的心房的。潘贵田依然就着酒劲旁若无人的哭喊,金花不声不响的站在房门口的位置,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大约十五分钟过后,金花上前到窗台摸了摸刚才的那杯浓茶的温度,接着端到潘贵田的手需要伸直才能碰到的位置,轻轻的放到餐桌上。
金花随后又倒了一大杯热浓茶放到窗台的通风口的地方,转过身还是静静的看着潘贵田。一瓶半的五十六度白酒下肚后,再加上潘贵田一番的大哭大叫,越发觉得胃里热烫,口里干渴。潘贵田欠身本能的酒后找水喝,咕咚咕咚一大杯浓茶都干了,这回潘贵田嘴里开始小声着支支吾吾,金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