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我思量再三,最后并没有把白衣人的事告诉东方魅,我想再仔细考虑清楚,然后再做决定,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越到以后,就越说不出口,我终于还是隐瞒了他,而那只白色的瓷瓶被我小心地贴胸藏着,每天如蛆附骨般纠缠着我,让我在下毒和扔掉之间不断纠结,我知道我必须选择一方,那样才有可能生存下去,为此,我感到分外地痛苦。
天擎和紫荆之间的战争,终于在近两个月的胶着之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墨离的军队取得了胜利,把紫荆的王牌骑兵师打了个稀里哗啦,紫荆的军队不得不退回境内的天险,薄云关。天擎国内上下一片欢呼,皇帝东方磊派人星夜兼程送来一面黄色的锦旗给墨离,上边有皇帝的亲笔题字“势如破竹,神威离王。”,追随墨离的人个个与有荣焉,趾高气扬。
而整个军营只有两个人最为淡定,一个是墨离本人,而另一个人就是东方魅,皇帝颁发锦旗的当日,他只是略微比平常多喝了一杯酒,有时候,我并不是很懂他,看似脾气急躁的一个人,关键时刻却很能沉得住气。
过了几日,我们所在的天擎营房向紫荆境内推进了二十里,依着一片连绵山脉,驻扎下来。我又是一阵忙碌,要收拾自己的东西,还要布置东方魅的营帐。
日暮时分,我收了洗好的床单,给东方魅送了过去,当我掀开帐帘时,被吓了一大跳。不大的帐内,乌压压坐了十几个人,除了黑白二子冷箫、冷笙外,其余人等都披盔带甲,威风凛凛。
见我进来,刚才还热烈的讨论声嘎然而止,几十道眼光齐刷刷射向了我,我抱着床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放下东西,出去吧,有事,我会喊你。”坐在正中的东方魅扫了我一眼,淡淡吩咐道。
“哦。”我顺手把床单放在一边,就逃也似得跑出营帐,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
东方魅为何会纠结这么多武将,不会是皇帝没赏他,要造反吧?想想又不可能啊,天擎国是他们东方家的天下,他能造谁的反呢?唉!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挺无聊,想那么多干嘛,忙了一天了,正好趁机休息一下。
我在军营内四处溜达,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就感到有点百无聊赖了,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前边聚集了一小簇人,个个兴奋地乱喊乱叫,这在纪录严明的天擎军队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这大大地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蹭了过去,挤入了人群中。
人群的中央,是一只雪白的小狗儿,它缩着尾巴,低低地呜咽着,一双乌亮的眸子发出绝望的光,而那些围观的人中,竟然有人抬腿踹它,它越是瑟缩,他们越是兴奋,吹着口哨,哈哈大笑。
我的心中腾地升起一股火焰,这些人在战场上杀人还不过瘾,现在还要欺负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狗。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家伙用剑柄猛砸它的后腿,一丝血流过它雪白的腿,它尖叫一声,瘸着腿趔趄着走到了我的面前,抬头求助似地看着我,双眸中满是忧伤和无奈。
我想都没想,蹲下身来,把它抱在怀中。
“小子,你要干嘛?英雄救美么?”三角眼上下打量我一番,终是没把瘦小的我放在眼中。
我也毫无畏惧地瞪还了他,不屑地说道:“这只小狗惹你们了么?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它。”
人群内爆发了一阵大笑。
旁边一个小胖子吹了一个口哨,凉凉地道:“小狗?你什么眼神,它是一只狼崽子。”
我打了个哆嗦,一个多月前在荒山几乎被狼吃掉的经历还记忆犹新,现在,我竟然把一只幼狼抱在了怀中,小狼似乎感应到了我心中的恐惧,用小小的脑袋使劲地蹭着我的胸部,极力讨好于我。
我挺直了脊梁,冷冷地迎上三角眼不善的眼神,说道:“狼崽又怎么样?它终归是一条生命,生命就不容得随便践踏。”
三角眼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那我们就看看,你的生命和狼崽子的生命哪个更值钱?”说着一步步走向我,显然是存心挑衅。
旁边,一个瘦高个拉了拉他,附耳说了些什么。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接着脸上添加了更多的蔑视,尖声道:“我们都是从战场上爬出来的,他呢?不过整天爬在一个没用的王爷身下,我为什么要怕他。”
周围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显然,还没有人敢这么公然骂东风魅。
我只觉得脑袋嗡地一阵乱响,然后,抱着小狼一脑袋撞向了三角眼,他正值情绪激昂时,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无畏,竟然轻而易举被我撞了个四脚朝天。
他扫视了四周一番,脸腾地一下红了,恼羞成怒地站起身来,一拳向我挥来,我矮身从他胳肢窝中穿了过去,然后,反身一脚踹向他的屁股,他整个人向前栽去,费了很大的劲,才稳住了身体。
“你……。”他眼睛血红,恶狠狠地指着我,想是一向飞扬跋扈惯了,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竟然愤然拔出了手中的剑,一剑向我劈来。
我只觉得一道银光自眼前闪过,我还没待挣扎一下,一个庞然大物就从我眼前飞了出去,然后,就是“咚”的一声巨响。
我愣了会儿神,才发现东方魅竟然挡在了我的身前,而那个三角眼已经被摔到了几米之外。
周围的人轰然一下,就散了个干净,在前边不远处,墨离静静地站在那里。
夕阳如血,照在三人、一兽和一个爬不起来的畜生身上。
“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东方魅看都没看墨离一眼,冷冷地抛下了这句话。
然后,嫌恶地看了看蓬头垢面的我,沉声道:“回去。”
我偷偷瞥了墨离一眼,他面无表情,但眸子深处的暗红,却预示着他绝不会轻易饶过那个人,我垂了头,跟在东方魅身后,向所住的营帐走去。
白色的狼崽在我怀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然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