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隆街头,耍杂卖艺的,摆小摊卖手工制品的,捏糖人的,卖各色小吃的,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文弱公子带着两名侍从,随意地游走闲逛,买东买西,一会子功夫,两个侍从手中就抱得满满当当都是东西。
当他又扔了一只小巧的秀屏到圆脸侍卫手中时,圆脸侍卫终于嘟起了嘴,斜睨了身后一眼,低声道:“公……。公子,买这些东西做什么?还是想法子摆脱后边那几只狗才是。”
文弱公子邪魅一笑,轻抬手中的扇柄,勾向了圆脸侍卫的下巴,眼睛一夹,轻佻地说道:“小圆,心急吃不上热豆腐,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小圆脸颊一红,轻轻跺脚,嗔道:“公子。”竟露出十足的小女儿娇态。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均是一个哆嗦,这断袖自来是听说过的,但这样在大街上公然调情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不远处,散落在各个摊点,假意挑选物品的几个大汉,早已被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均是不解,自己的主子因何会对这位假公子如此感兴趣。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街道上顿时扬起一阵飞尘,五六匹精壮的大宛良驹狂飙而来,像疯了似得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刚才还一片繁盛祥和的街道,一瞬间乱作一团,人们纷纷向四处逃窜,尖叫声不绝于耳。
那几匹马越过人群,如闪电般,冲向了几个看似平常的皂衣大汉,马嘶,蹄起,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眼看就要把那几人掀翻在地。
那几个皂衣大汉却也毫不含糊,身体飞速后退,旋转腾空,手中瞬间多了一把森寒雪亮的利刃,直直向马腹刺去。
那几匹马却灵活异常,轻轻一跃,自皂衣大汉身上越过,轻松地躲过了致命的一击,撒开四蹄,向街道的另一边狂飙而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似在瞬间发生,惊慌失措的人们怔怔地望着远处,片刻,才回过神来,收拾手中的东西,哭喊声,破口大骂声在兴隆街头掀起了另一道尘嚣。
文弱公子和他的两个侍从似被湮没在混乱的空气中,那几个皂衣大汉颓然地在兴隆街上奔走一番,也很快地没了影踪。
一间不大的绣坊坐落在兴隆街的街角,恰恰就是文弱公子最后站立的地方。
楼上,青衣女子缓缓放下掀起的纱帘,袅娜步入室内,斜倚在一张棋桌边,玉白的手轻轻拈起一粒黑子,微侧秦首,凝视,灿若星河的眸子瞬间黯淡。
棋桌上的两杯清茶,兀自袅袅冒着热气,适才相对的两人,现在却只落得形单影只。
“小圆,心急吃不上热豆腐,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如果不是练武之人,根本就不可能听到的几句话,却让那个冷漠无情,镇定自若的男人失了神,茶逸出了杯,手中的黑子竟意外落入了白子中间。
最终,话都没说一句,就飞身而去。
那几个陌生的面孔到底是什么人?来燕都意欲何为?
青衣女子慢慢地坐了下来,如果她料想的不错,本就不太平的燕都,怕是会更不太平了。
一辆轻便的马车轻快地跑在燕都的另一条街道上,车厢内不时传出低低的嗤笑声。
很快马车停在一个宫殿般的院落外,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带着两个侍从自马车上走了下来,守在门口的守卫恭敬地闪身,那三人悠然地迈入了院内。
一位青衣男子站在不远的街角,漠然地注视着黑漆大门上方,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悦宾轩”,深不见底的瞳眸内,闪烁着变幻莫测的光芒。
一阵风过,男子披在肩上的黑发猎猎飞起,似舞成一张黑色的蛛网,随时恭候着自投罗网的蚊虫。
青衣男子唇角一扯,一丝冷笑逸出唇角,转身,飘然离去。
夜已深,月华如水,轻泻在精巧别致的院落内,几株玉兰树在清风中,舒展着枝叶,一个个白玉般的花骨朵含羞带怯,暗吐芬芳,似在耐心等待着那一展芳华的时刻。
寝房内,灯烛摇曳,金兽炉内焚着上好的龙涎香,清烟袅袅,香气怡人。
镂空雕花的轩窗下,红衣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长至膝头的黑发,长翘的睫毛低垂,遮住了那双比星辰还要亮的双瞳。
吱呀,一个宫装侍女推门而入,圆圆的小脸倏地皱成一团,快速拿起一件丝质长袍,给红衣女子披上,小嘴撅到老高,嗔怪道:“公主殿下,三更将近,您还不快快上床睡觉,明日里,还有得累呢!”
这位红衣女子正是碧云国的常宁公主上官筠,她幽幽掀起眼睫,睇了宫女一眼,唇角弯出一丝浅笑,道:“好了好了,小小年纪,倒像老妈子一样。”
小圆扶着上官筠上了红木大床,细心地帮她盖好了锦被,有点担忧地问道:“公主可是担心明日的婚事?”
“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上官筠轻轻阖上了眼睛,显然并不打算深谈。
小圆默默地注视着常宁公主那张极美的容颜,滑如凝脂的肌肤,小巧挺直的琼鼻,艳过红樱的薄唇,黑如泼墨的长发,哪一处都美到了极致,自古红颜多薄命,等待公主的命运又将是什么?
还没到天擎国,他们就知道,这个睿王东方魅行事狠绝毒辣,这次的和亲,他更是极力反对,以他的意思,借着碧云国皇后是紫荆国人这件事,乘机发难,直捣黄龙,干脆把碧云国也一起灭了,后来,不知是拗不过皇帝的意思,还是有其它的原因,竟是同意了亲事。
可是,今日的所见所闻,又让小圆的心揪了起来,她自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一年前公主随国师远游,数月前才回宫,但这次,她总觉得公主变了,以前的公主任性急躁,做事不顾后果,以她先前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现在的公主却思虑周全,胆大心细,更顾全大局,似在数月间,长大了很多。也似有了更多的心事,公主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当然,这些更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可以逾越打听的
小圆轻轻地叹了口气,放下了床上的重重纱帘,轻手轻脚地关门走了出去。
锦帐内,一双亮眸倏地张开,上官筠冷然注视着床顶的一角,唇角勾出一抹冷艳的笑颜。
东方魅,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