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靠在软榻之上,目光迷离的瞧着良驹上一个个英姿飒爽的魅影,勾了一勾唇畔,摆了摆手。
“吉时到……”
禁卫的狩猎通道被解开,长长的号角吹鸣着。众女娇声呵斥,长呵一声“驾”,只见几百匹良驹脱缰而行,浩荡声势不足以用言语形容。拼命冲在最前头,是一道宝蓝色的身影,柳眉紧蹙全神贯注,慕嫣她究竟是多么拼命啊!
弥漫着萧萧尘烟,还呆在原点的不过二个人,分别是皇后娘娘,慕容神乐,雪妃,凌雪。
凌雪对神乐嫣然一笑,笑意掩藏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总显得格外的诡异。
“不必笑,现在不是还没有定数了么!”神乐幽幽说道。
“怎么敢呢?”
“呵!雪妃,你是不是对她使了什么手段!”
雪妃蹙了蹙眉头,转动着美眸。道:“怎么会呢!贫妾面对皇后娘娘可不敢分心呢。况且,像她那种小角色,从来是不需要贫妾亲自出手的。”
“这么说来,本宫也明白了!你既然不敢怠慢本宫,本宫怎么敢屈就你呢!我们各凭本事,见真招吧!”
说罢,双腿夹着马腹,猛然甩动着马鞭。追命双腿腾空嘶声长鸣,奔腾而去。
凌雪叹了一息,目光忽然转回看着御辇,然后,收回目光,皮鞭杨孔,只听得赤兔马咴咴,疾驶奔腾而去。
狩猎的围场与往里面走,植被越多,相同的所存的物种也比较多。外围只能打一些野兔和一些野鸡之类。
神乐对这些琐碎的小物种根本提不起一丝的兴趣,反而,倒不如策马奔腾来得痛快。
已经深入到了森林的内部,气息变得不再酷暑,反而冷冽的,直扰得人心神都紧绷绷的。
前方巨石后面,绿草拂动,晃动着一个影子。
“吁……”追命很懂主人意识放满了速度,每一步都很轻很轻,并且垂着头。
神乐将一戴在身上的望远镜,拿出来。朝着巨石望去,一只成年的麋鹿,正在悠闲的吃草。而它的身后,举着一把撑开的箭弩!
不对!不是一把箭,还有一把!慕嫣的身后藏着黑衣人,暗杀目标正是慕嫣。
“不好!”
神乐摆起拉弓涉猎状,“嚯”金灿灿的火焰煞时形成一把巨大的弯弓。瞄准方向,利箭出弦。动作一气呵成的,三人三箭同发,下场是怎样,神乐的目光紧紧鄙视着前方。
“啪”火焰射中了慕嫣的马,马鸣长嘶,怦然倒地,留了一地的血泊。而黑衣人的贱擦破慕嫣的雪颈呼啸而过,“砰”的射进了粗壮的树上,将树木也射穿了。
一连串的蚀骨杀气,就发生在那么一眨眼。
慕嫣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好在功夫不错,没有摔得过于悲惨。神乐二话不说,扬着皮鞭“驾”,飞腾而去,她倒要看看黑衣人是谁的人!
她的?还是他的?
慕嫣瞪着硕大的眼睛,抹着留着鲜血的颈子,面色毫无血色。她就是再过愚蠢,却明白,刚刚那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黑衣人的速度飞快,肆无忌惮的往森林的深处走,越往里走气息越是冷冽,而且开始弥漫着白雾。
“吁!”神乐扯着辔头,追命扫着尾巴,咴咴长鸣。而慕容神乐凝神望着每一处,眼神冷冽。
这里地势尚不熟悉,不能再继续追下去。若万一是圈套,可就得不偿失了。
“追命,我们回去!驾!”
冲破迷蒙的硝烟,神乐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时时刻刻都警觉着白雾中飞出的暗箭。
回到了刚才事发的那一处,良驹已经被慕容神乐一箭搞定,当场死亡。慕嫣坐在地上脸色更加的苍白,一手捂着腿,指缝中竟然冒着血。
“唉!竟然还有一手回马枪!”才刚一开一阵而已,神乐不仅蹙着眉头,怪自己粗心大意了。
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弓箭,紧紧地握着。远处的麋鹿的尸体安然的躺在那,可是,已经提不起任何心思。
“到底怎么回事?离开才一阵而已。”
立即跳下了马,撕开腿上的布片。雪白的腿上赫然四个血眼,冒着淋漓的鲜血,看样子是被什么野兽咬了。
慕嫣扣着牙关,猛然推开了她,呵斥道:“我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你们都想要害我!你滚!滚!”
“啪!”脸上火辣辣的疼,毫不留情的一掌掴在美艳的脸蛋上。
青丝凌乱,粘在脸蛋和耳根上,看上去狼狈而脆弱。
“你给我醒醒吧!”冰冷蚀骨的声音,一遍一遍回响在真空的脑袋。
慕嫣捂着脸,眼角已然湿润,充斥着泪水。
“是你救了我!”哽咽的,没有丝毫的疑问语气。
“呵!是醒了吧!”没有直接回答,就算默许了。
“没想到,居然是你?怎么可能是你?呵呵……”
昨天她说的那句话,果然,是逃不过的劫呀!
倾城花容上凄惨的笑着,上午的时候明明才刚受到过此人的拒绝,对于生活在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慕家大小姐身上,那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神乐嗤鼻一笑,拉过她的脚踝,查看伤口。对于野兽的咬伤,神乐并没有仔细的深入研究过,做不了太过高深的处理。
“应该是野兽不会错,伤口有伤到筋脉你先别动,我帮你止血。”
神乐站起身目光在地上梭巡,拔起几株圆叶子的小草咬碎了涂抹在伤口处,扯下布片包扎起来。
“我做不了多么高深的处理,有没有毒很难说。你现在还要继续狩猎么?我可以将追命无偿借给你。”戏谑的语气,慕嫣却能读出来,她是在点拨自己。
咬着下唇,慕嫣几度想开口说话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颤栗的手却愈发的握紧那弓箭了。
“慕嫣,你现在有没有读懂那句话的意思。”
“我不想懂!我不想懂!不想懂!”
后宫是让人成长最快的地方,看来她已经能了解其中的意思了。让人成长的,从来都不是岁月,而是事情。
“走吧,这一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慕嫣沉默,银牙扣着嘴唇疼痛浑然不觉。思想挣扎纠缠,毕竟长久以来,所谓的敌人慕容神乐,就是一个笑话,她纠结着,无地自容。
葱白的手掌伸出来,神乐抿唇一笑先上马,扣住她的手掌,臂力一收戴在了马背之上。
一匹瘦马,二人同乘,速度和体力却没有丝毫的折损。
回去的时候,大部分的妃嫔还没有回来。火流云倾卧在软榻之上,托着香腮闭着眸。
神乐将追命交给庄嬷嬷后,正欲拉着慕嫣回自己的毡房。
“回来了,视朕为空气?”火流云冷冷的声音。
慕嫣的脸色纸白,手指颤栗更厉害了。
“皇后和嫣妃可有什么收获!拿来让朕瞧瞧。”
眸子睁开,如晶莹剔透的琉璃似得,在她们两幅娇躯上打量着。
“回皇上,贫妾不曾有什么收获,倒是折损了一匹良驹呢!”
“哦?”
慕嫣的手更紧的握住,心中的委屈压迫的快要崩溃了。然,火流云这么一问,就像找到了突破口,不吐不快。
“臣妾……”
“是嫣贵妃在深处遇到了一只黑熊,本来要狩猎了的,但是,无奈不敌,弃驹而逃,这不脚上都被大熊抓伤了。若不是臣妾碰巧看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话被突然打断了,然后,编出了一大串的谎话,和真实沾不得边。
火流云展开玉骨扇,眉头蹙了蹙,显得有几分惋惜和失望,道:“没想到猎场还有黑熊呢!之前听说过总是没遇到过,真可惜!也罢,皇后带嫣妃下去休息吧。”
“贫妾告退。”神乐扯扯慕嫣的衣襟一起离开。
刚进了毡房,屏退了左右。慕嫣似乎也有几分赌气,不然,就可以告诉皇上治罪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现在不理智,最需要的是御医来帮你看看伤口。”
“皇上,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看在我慕家的面子上,帮我找出凶手治罪的。
神乐忽然笑了,冷冷嗤笑,刚拿起的小药瓶又搁会了药箱里。
“你到现在还以为,你无所不能的慕家能一手遮天么?还能护的你生命周全了么?不能了,统统不能了!”
“如果,你现在急着要出去。我不拦你,想走,走吧!”
慕嫣迈了几步,终是在门口顿住了步子,在没有向前去。
“我想知道是谁要害我?”
神乐的脸色极为阴寒,蹙着眉头,是她?还是他?
“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慕容神乐你告诉我。”
“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原因就这么简单。”
人活着,有的人是暂时的敌人,有的是长远的敌人,绝对没有长久的盟友。慕容神乐自始至终不认为自己在做什么善事,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善人。只不过,神乐相信慕嫣无疑属于前一种人。
“皇上相不相信你是一回事儿,就算你出去,没有证据,就算你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否则,还会被反扣个诬陷的罪名。犯傻,一次两次就足够了,难不成你有九条命能由着性子以身犯险么!”
人有的时候就是要学会低头,低头靠勇气,抬头靠实力。
慕嫣没再说话,门帘被撩开的时候是随性出宫而来的御医,他检查完慕嫣的伤口,并重新包扎哦了包扎,开出了药房便离开了。
若溪找来这边的时候,就假装不认识神乐,神乐自然也不会跟她多说一句话,那样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主子,你怎么和她搅合在一起了?她可不是个善茬,心肠歹毒的狠。”还没走多远,若溪声音不大不小的说着。
慕嫣只当是,若溪还在记仇伸了将她发配内务府的事情怀恨神乐,故而也没做什么解释。
“你别乱说!”
“若溪,说的本来就没错呀!她冷冰冰的,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和主子可差远了,若溪一辈子都会好好伺候主子的。”
她娇声说道,慕嫣只是了了一笑没在多说什么。
暮时到了,红霞四合,天空就像被绯红的玫瑰花瓣铺满了似得,红的妖娆而窒息。
众妃嫔陆陆续续回来了,收获大多颇丰,有锦雉鸡,有穿山甲,有麋鹿,有野猪,还有一只偌大的黑熊。
“朕倍感欣喜啊,爱妃们都是捕猎的能手,我大炎的江山怎可撼动!这黑熊是谁狩猎的?”
凌雪背着弓箭,头上溢出薄薄的一层冷汗,看上去更是如诱人。
“回皇上,是臣妾凑了巧捕了一只。”
火流云上前一步,勾住凌雪尖润的下巴,邪魅得盯着她。惑声道:“好久不曾听闻库尔勒有黑熊了,今日倒好,被两位爱妃都碰到了!”
凌雪嫣然一笑,美眸含羞,当即追问,道:“原来还有其他姐妹也狩猎到了,那定是凭的真本事,真是可喜可贺啊!只是不知,是哪位姐妹?”
火流云嗤鼻一笑,目光移向一角,正是慕嫣所处的地方。
“嫣妃可没有爱妃这样能干,而且还被畜生咬了,伤的不轻呢!”言语甚是凉薄,不带一丝丝的感情。众妃嫔的脸色统统难掩嘲讽之色,只是脸上谁也不敢放开了。
凌雪面色仓促,不禁美眸移向了她处,柳眉低垂看起来颇为愧疚。
“嫣姐姐,妹妹当真是不知。绝没有冒犯的意思,不知伤势如何了呀?”
“贫妾好的狠,谢妹妹关心了!”
慕嫣的手紧紧的握着,眼中的光彩消失不见。她在坚忍,一直在坚忍。
慕容神乐站在人群的后面,环着双臂,自始至终一句话也为曾说过。她的目光只是冷漠的盯着那个桀骜邪魅的男人。
盈盈间,彼此对望。她用眼神质与火流云交谈,无声胜有声。
“皇上,臣妾听说黑熊的右掌最是美味,不如,臣妾亲自烤了来请皇上一起品尝可好?”
“自然是,极好的!爱妃果然是深的朕意。”手臂一揽将她送入了怀中,惹得她轻吟娇呼。然而,自始至终火流云的心都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
留恋处,慕容神乐已经是离开的背影,平静的就如同天边的晚霞一样。任何事,都不能在她的心中荡起漪薄,除了那个人。
要她爱上自己,不那么简单,路遥遥其修远兮。
不时,天空逐渐黑了起来,库尔勒皇家狩猎长燃气了篝火,几百顶帐篷更是灯火通明,远远看去就像反间的星辰,与天空的遥相呼应着。
篝火燃气,各个妃嫔小主已经沐浴更衣换上了美艳的衣袍,个个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样。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好生热闹。
神乐斜坐在他子上,篝火前上映着闪烁着一个个娇媚的倩影,她们的身躯舞出这种各样摄人心魄的撩人动作,以博得皇上的垂爱,就可在后宫安身立命。
慕嫣的毡房之内,她的脸色难堪的厉害,眼睛通红几乎就是要哭出来了。
若溪端来烧好的汤药,怯声怯语,道:“主子,喝了吧!等下药都凉了,伤口可还疼呢。”
“啪……”一把拂去,黑棕色的药汁撒了满地,青花瓷的精致小碗碎成了碎片。
“不吃!不吃!我不吃,你给本宫出去,本宫不想见任何人!”
她咆哮着,语气略含意思哽咽。心高气傲如她,怎能忍受如此的屈辱?
“本宫不甘心!本宫不甘心!”拳头砸在柔软的毯子上,一下一下的击打。
“主子您不要这样,这样生闷气是于事无补的。
主子的苦闷,若溪心里比谁都清楚。从宿州主子买下了若溪开始,若溪就认定,这辈子都是您的奴才,为您分忧效劳在所不辞。
娘娘从来都不比任何人差,从一开始就是。雪妃娘娘拥有五星斗之气,主子您也是有的。论才智、论美貌雪妃娘娘皆不如您,她能得到皇上的恩宠,是因为主子您没有释放自己的光芒,不肯堂堂正正的证明自己。
娘娘不是依靠慕家的势力才有今日的封号,您有足够的分量和能力担当得起。
狩到了黑熊不是雪妃娘娘才有的本事,娘娘您也可以做到。
奴婢相信,皇上不会对你有任何非议的。现在库尔勒狩猎场就在外面,如果,想证明自己何不自己拿出一些本事来呢!在这里哭鼻子,生闷气,除了奴婢还有谁知道呢,皇上他是永远不会正眼看主子的!”
是啊,皇上的眼睛里只能看到闪光的东西,如果这样唯唯诺诺沉浮下去,谁还记得有自己这样一位皇贵妃呢!呵呵,可笑而且荒唐,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慕嫣抽噎,深深将快要吐露出来的悲哀吞进了肚子。雪白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主子,您是有足够分量的,根本无需惧怕证明什么!”
“是啊,本宫从来就不惧怕,从来就不!慕容神乐也好,凌雪也罢,本宫从来不怕她们,本宫要证明自己也是可以的,不是废柴。”
说罢,慕嫣大步恨恨走出毡房外。若溪转过身,并没有追出去,反而,姣好的容颜上露出一丝阴鸷而邪佞的浅笑,忽然又突然消失。
眼前,何时站着一个人?正冷冷的盯着她。
慕容神乐何时到的,会不会已经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不必问,我就是听到了。”
“你!”
“放心,我也不会杀,但是,我会让你死的很悲壮!千万保护好你聪明的脑袋,来日方长,告辞!”
说罢,她转身离开,慕容神乐曾经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加害自己的人,心窗从来没有蒙蔽上灰尘。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都在欢歌笑语,没人注意到慕嫣跛着脚朝库尔勒了猎场走去。本来神乐心中就觉得安然不下来,今日之事对她的打击不算小,而她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主,真怕出什么事儿来!
去其毡房一探究竟,果不其然,若溪那丫头果然不怀好意,三言两语挑唆,就让她下了天大的错误决定。
“嘶……”马鸣长嘶,四蹄奔驰便遁入了黑夜中。
神乐赶去的时候,也只看到一个背影。
这可不行,白日的时候神乐也不敢亲自深入,这夜深人静森林里充斥无数未知的阴暗,更是要命的。
吹响口哨,追命飚起其飒爽的英姿,天空顿时也翱翔过一道的金色鸟之魅影,啾啾长鸣。比起当空的弯月也不遑多让。
如果有火儿和追命共同相助,也许,寻回她也就容易的多了。然而,慕容神乐想错了,那潜藏在库尔勒森林中的阴暗,一直到最后想起,都令她浑身冒冷汗……
看到正在食草的追命顷刻疾奔,庄嬷嬷就知道出了事情。
“神乐,娘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黑夜中的库尔勒森林湿气弥漫,阴风阵阵,起起伏伏的白雾像巨大的鬼魅穿梭飘逸。空气中的粒子就是一道道针芒穿透过肌肤,直让心底都直打颤。
神乐掬着缰绳,目光在阴幽幽的夜色中疾奔。
“啾啾……”火儿金色的流线型身影猛然低翔,划破了空寂,盘旋某一个方向。
“火儿,她在那个方向,是么!”
“啾……”
神乐抿着唇,双腿猛然夹了一下马腹,朝着那个方向继续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