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攀沿,半条腿都黑了脚趾已经成了焦黑色,触目惊心,神乐痛的快要晕厥过去。
依旧是一声不吭,即便是呻吟也统统押回了肚子里。
楚尚若愣怔着,已然不能呼吸,但是他知道,再这样烧下去这条腿只怕是要废了!
沉默、沉默、沉默!
终于一声怒嚎,打破了沉寂。
“够了!”
“你……认输?”
他勾勾唇,倾下身来拥住,同时催动斗气企图将那火焰包裹扑灭。
可是那金色的烟火就像邪魅的幽灵一样,斗气对之根本不起半点作用,肤质骨肉依旧燃烧。
挣扎着,嘴角却勾出凄美而傲然的笑意道:“没用的!我的火你根本扑不灭!”
“我不信!”
“事实罢了!你认输,就说出来!否……否则……”
好!我认输,你快快将火灭去!”
“咯咯!还没废掉一条腿,你就紧张成这样子。楚尚若,你比我想象中要记挂我呢!”
她炎炎笑着,似乎是丝毫没把这些伤痛放在心上。
越是这样,楚尚若越觉得难受刺痛,是作为男人这十余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将她抱上了床,用一床被子和作为靠背检查她的伤势,焦黑的脚掌肉质已经看不出骨肉了,触目惊心。他想象不出这样的痛,究竟到了哪种地步,对自己要多残忍才能坚持下去,一声不吭、忍耐、忍耐!
“你不必多想,废了一条脚和失去信念相比,那个重要!”
“你不要再说了!”
他眼帘低垂,声音由那么丝丝颤抖,不是很明显却可以从声色中觉察。
玉手抚摸在脚踝之上,感觉不到一点疼,因为哪一点被触及的痛被压制住。
沉默了片刻,道:“明明,我是可以待你好的,我不需要你多么的屈服,不需要多么的改变!
只要点点头就可以,对于江山,也不吝分你一半!却不要你这样折磨自己。”
“我只是想为自己的心念找个出路而已,就像壁虎一样,断尾求生。
人总是会忠于自己的意念,可即便本质是这样,仍可以清楚的分出三六九等,无情的、多情的、深情地、绝情的……”
一只手再次覆上神乐苍白的小脸,带着粗茧的大手细细地摩挲着神乐脸上细嫩的肌肤,拇指描摹着神乐的轮廓,不介意方才她惹怒了她,心里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不忍:“女人……”
神乐反应过来,冷道:“放手。”
哈哈一笑,楚尚若眼芒四射,细柔的肌肤在烛光映照下暗暗生辉。
“无情的、多情的、深情地、绝情的是谁?我呢,在你眼中又是那种人类。”
“谁知道呢?也不想知道!”
“哈哈哈!到现在了,你依旧是狂傲的不可一世!你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狂放的笑声激得耳膜轻颤,神乐很淡然,对于不想了解的人,的确不想知道的。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一个月后你来斩月阁,我等着你。”
说罢,她从床上下来,披着毫裘颤巍巍地抚着桌子,跛着脚走出去。
“不需要臂膀,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分担,不需要泪水欢笑,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门板被一阵风雪吹开,仿佛天然为其开启的一扇门,她走出去,至始自终没有回头。
楚尚若愣在那,心一遍一遍的阵痛,笼罩着阴霾,目光追随着直至那单薄无力的背影消失去!
良久,喃喃:“为什么要这么痛,对你!这,就是爱么……”
炎国皇城内,万煌阁。
已步入隆冬,炎国是地域偏南,所以即便是冬季看见飘雪也是零星小雪,鲜少能看到鹅毛的雪花,偏偏这时候下的就是鹅毛大雪。
万煌阁一派冷凝桎梏的气息,即便早就填上了取暖用的炭炉,也是冷的可怕。
火流云斜坐在软榻之上,身旁窝着的那只体型庞大的白虎,玉指在其柔软的皮毛上摩挲。而它也是很是懂得邀宠似得,****着火流云的掌心。
大殿前面站立着两个人,一个穿着着绛红色对襟绣翔云飞鹤图案的官府,头顶四方帽。留着细长一撮小胡子,身子虽然高,但是却很瘦弱,面色偏虚黄色。他呢,正是凌家之主,凌飞扬,身后站着的是他的兄弟凌飞坤。号称“凌家二虎”。
“皇上,绝不能放任此等势力肆无忌惮的扩张,像夜神乐那种野心勃勃的人,默许的话等同于放虎归山。臣以为不如早作打算,一早扼杀了这股势力,我大炎江山才能万世永固。”
火流云勾着唇,却并非笑意,而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一股魅惑感。
“哼,那的确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
凌飞扬本来还忌惮皇帝会在意过往情分上,放神乐一码,没想到竟然赞同了他的话。
如此一来……
“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就是说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他垂下眸,搔动着白虎的耳朵。它低吼了一声,整个万煌阁都颤动了。
“天下有野心者比比皆是,你和朕都是被利益心驱动的人。”
凌飞扬面色滞住,他和弟弟凌飞虎刚欲解释,却被这样一段耐人寻味的话拦下。
“别那么急着解释表明丹心赤骨,如果没有利益的话,爱卿也不会这个时候站在朕的面前。”
“微臣惶恐!”
“呵呵,惶恐,你们没有一个惶恐。陌相国陌爱卿,慕朗慕将军皆是朕一手栽培的忠臣。他们皆是全心全意为了这江山劳力费神,当然了,伤神太多就会伤命,活不得太久的。”忠字很重很飘的念着,瞬间赋予了一层别的意味。
凌飞扬更是虚惊,额头布满了冷汗,也只能伸着脖子听下去。
“爱卿,有那份心是好的,但是,也睁眼看看作为奴才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守住、争得来,否则脖子伸得太长是会掉下来的……”
会掉下来,命休矣!
凌飞扬扑通一声跪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得,只是浑身颤抖着。
他本是一员斗气修为高潮的将帅,可是,火流云的气势完全是一边倒的压制,犹如战神,犹如鬼魅,打从心眼里就畏惧着。
“退下吧!”
凌飞扬赶忙领命出去,转身时抹去额头滚密的汗珠。
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就像羽扇一样,遮住深邃绚丽的眸子。而他那唇畔却勾起,隐匿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女人,看来你和我注定是要分不开的!”
“你说,是不是呢!”他瞥了一眼白虎,神色幽幽。
白虎抬起头颅,琥珀色的眸子转动,发出一丝低沉的吼声,像是肯定的回答般。
“也好,就在让你安生些日子,好好谋划该怎么迎接朕!哼!”
一场大雪过后,天更冷了,步入了四季最冷的一个节气。接近年关,年味愈发重了,宿州城外放的鞭炮震得州丞府内内都能依稀听得到。
至上次之后已经过去了近一月,斩月阁的一切事宜已经准备妥当,放出的消息已经通过广阔的人脉传达到了整个瀚海大陆,只要是有些门路的人谁不知道炎国边城宿州斩月阁来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头牌,据说那美人倾国无双,矜持的很,一掷千金也难买美人露面一笑。其间也有不少人以不择手段想要目睹美人芳容,但是,斩月阁是什么地方,明面上是一家青楼,实则是拥有黑白通吃的实力,所以,保密和安防措施做的极好。
冬至日后十天,晴朗了一星期的天气,又飘起了鹅毛大雪,阴气阴郁的就像被蒙布遮住了。
约定着斩月阁头牌花魁纳客的日子就是明天了,这天就像是预示着什么似得。
城中某家茶楼,里面的人明显比起前一月多了起来。
靠近角落的一桌,坐着一位英凛的小哥,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就像梦幻中的人儿似得。
没错!她便是打扮成男装的神乐。独自一人,一壶茶一张桌。
“明天就是那美人出阁的日子了!也不知有没有传说中那般的不可方物?”一位体形粗胖的汉子说道,手中举着瓶口大碗,豪饮灌酒。
旁桌一个身材瘦小,但是腰佩弯刀的男子靠过来,斜了一眼那男子,嘿嘿发笑,说道:“嘿,你也不想想斩月阁是什么地方,随便拉出一个姑娘甩其他青楼头牌十条街。能被捧上头牌的,那绝非人间姿色。不然,金枝那老鸨子广发征美令那不是自毁招牌么?”
“如果是这样,也不忘老子把远在雷国东洲家宅卖了,远道至此。”
他嘿嘿笑了,很是干脆的灌了一口。
“英雄豪爽,千金一掷****芳,实在是真正爱美之人啊。在下佩服!佩服!”瘦个小男人将酒杯举止眉梢,敬上了一杯酒。男子也回敬了一杯。
诸如此类的话题,都是每个茶楼议论点最高的。但凡驿站和客栈也皆是爆满,像刚才那样远道而来的人不在少数,所以拉动整个宿州的买卖交易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出了茶馆,一路南行,一家透着馨香的四层风雅小楼前停驻,名死了片刻径直走进去。头顶高悬的鎏金牌匾上三个字,斩月阁。
里面飘着脂粉的馨香,也有行云流水一样的丝竹妙韵,摆放着傲雪红梅很是清雅的样子。
“哎哟,您可说的极是!像您这样的爷,明天可一定要来捧我们花魁姑娘的场呀!”
“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姿色,若是比你金枝也比不上爷可是会赖着不走的呀!”那华服男子趁机在金枝的臀部狠劲揉了一把,****的发笑。
“哎哟,爷可真坏!”
神乐在柜台前驻足,本来掌门还想发问,但见神乐从貂皮毫裘取出一块蓝玉雕刻的牌子,便一句话也不再说径直领着到了暗楼下的雅间。
这地方神乐并不常来,却很是喜欢屋子装潢的调调,很宽敞却不透光,只有两行灯火映照着前行的路。
一直走,走向前,是一张用玉雕琢的椅子,上面很干净,除了她没有第二人坐过。
一阵风清风透进来,从远处走进来一个摇曳而魅惑的影子。
摇晃的灯火照亮她的眼,金枝穿着着牡丹穿蝶小薄袄,描着精致的浓妆,看上去很是风尘。
“主上!”
“恩!你那边准备的如何?”
“回主上,一切妥当,该来的人都来了,绝对是空前绝后。”
“很好!”
神乐点头,但是眉头皱着,她心中仍有担忧的地方。
“咻!”电光一闪,光点已经落在了金枝的手中,不偏不倚。
“这个桃核待你明日的慕嫣找你的时候你打开,该怎么做上面有指示。到时候,你只需照办即可!”
“她会生事?”
“就怕那样!虽然口口声声说可以照办,但是,她若当真见了凌飞扬还不知会有怎样的情绪,还是不够成熟。所以,这件事我们绝对容不得半点差池。稍有不慎,等同于自掘坟墓。”
“属下明白!”
“你退下吧!”
终于第二日还是来了,尽管外面吵嚷的翻了天,但是这处地方依旧是宁静的如同绝境。神乐独坐,描上了精美极致的妆容,贴着红莲钿花。内穿薄蝉翼的霞影纱白兰香胸衣,腰束云纱绣暗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蝉翼纱。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当真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主子,外面可闹腾的上了天了!”
“那个人呢,来了没有?”
金枝抿着唇摇摇头。
“那就让他们闹,继续闹!但凡敢闹的,一律记下他们的名讳,事后咱们慢慢算账!”
“是!”
斩月阁内人头攒动,到处是张灯结彩,摆放着鲜花和花灯,姑娘们也打扮的比往日更为鲜亮迷人。但是,与之美好情景截然不同的是,斩月阁喧闹的快要炸了锅,有几位是瀚海大陆都出了名的金主。
戌时已过,马上就要过了一个钟头,吵闹声不见减小反而更是愤怒了。
金枝得空急匆匆的赶来,汇报了信息,那个人终于是出现了,入住在三号楼卯号房。斩月楼共有四层,每层有十二个房,分别用十二个时辰编码。
“来了!哼!明年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她阴戾而邪魅的哼笑,清亮的眉眼泛着绚丽的冷光,手指捋了捋鬓角的发,然后,转身转动座椅的手把,走进了一个打开的暗门。
“各位爷莫急莫急,我们的花魁姑娘马上就出来了!”
“每次你都这么说,老子听得耳朵都气茧子了!人要是再不出来,信不信老子派自己的人踏平你这小小的斩月阁。”
“该不会是根本就是一个搬不上台面的丑八怪吧!搞这么大噱头,难不成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的!”
“对啊!招牌还想不想要了!啊!”
金枝也安抚不得了,等了一个月,说好的戌时准时开始,这都过去了一个时辰了快。
正当要爆发的时候,天空忽然飘起来花瓣雨,零零洒洒,不是庸脂俗粉的香气,是那种极具清雅却极具魅惑的香气。
正当这晃神之际,从八方架起粉红色丝绸的桥,交汇的中心,乍一看就像一朵摇曳盛开的花朵似得,美得极致!
而正是这样带着诱惑,带着梦幻的开场,伴随着着的是丝竹妙音,婉转天籁。从天空陨落而下一道倩影,像风、像雾、更像是九天的仙子!
安雅的风气袭人,她转过身来,白色的百褶描画裙裾袂动,身后的青丝翻转绕着一个弧度!当真!当真是美到了乌鸦言语的境地。
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无所谓男人、女人,只有对美的向往,对美的折服。
大抵是几秒钟过后,金枝回过神来,言言笑道:“大家莫急,我们的花魁姑娘不是出来了么!”
“美!真美!真特娘的美!不枉老子千里迢迢远道而来!”一个腰佩弯刀的江湖刀客豪言置语。
神乐却是平静的看着前方,美丽的眸子在拥挤的人群中发掘着那个人。
有几个豪绅,也算得上瀚海大陆出了名的金主,他摇动着扇子,一袭金衣,那一袭金衣散发着比丝线更冷眼更高贵的光泽,细看不难发现是用蛛丝粗细金丝线支撑的,图案着全部是宝石的研粉制成,华贵的无法言喻,正是楚国富庶程度仅次于皇族的大家族之主沈傲天。
神乐心中也是对金枝的办事能力暗暗满意。
沈傲天收起了折扇,眉眼在神乐的脸上一动不动,散发出欲求不满的光。哂哂笑道:“姑娘,开个价!爷不会少你一个子。今晚,你是跟定本大爷了!”
“呸!当老子玄级的斗灵使是空气啊!你特娘的说带走就带走!”一个腰间配双肩的瘦小男子走出来,牛气哼哼的。
斗灵,已算得相当高的斗气修为。
沈傲天子噎了一口气,脸上傲气突然少了一分,道:“斗灵算什么东西?”
“斗灵当然算不得什么,和斗神、斗皇、斗王差的很远!不过,杀了你这无脸无眼的绰绰有余!”
说罢,架起了双刀就要干起架来,当然,沈傲天自然是养着贴身杀手。
这若是打起架来,等同于搅局,神乐是万万不会被允许的。当然,也会好好给那些不自量力却强出头的蠢货一个教训。
“咻咻咻!”一道银光如电,从四面发放皆朝着那两个闹事的人刺去!
尽管着着金缕玉衣,沈傲天仍是免不得被刺伤几针,西域梨花针,针上猝毒,见血即溶。他早已是面色紫青无法动弹,吐了一口黑血便丢了命。
刀客练得一身霸气的斗气勉强挡得住,但也是心悸惶惶的。
金枝面露威色,是她做青楼妈妈以来最阴冷的时刻。
她走上台中央,手臂一挥一道苏锦绣花的屏障倾泻下来,半遮半掩将神乐的身躯挡住,当真应了那句话“犹抱琵琶半遮面”,甚是勾魂!
“各位,我这斩月楼开门做生意,喜迎八方客!各位来我这儿,为的不就是是一个风流快活,销魂蚀骨!能走到今日地步,少不了各位的长期以来的捧场,我金枝再次谢过各位爷各位主子!
但是,今时今日乃是我金枝妈妈筹备良久的盛宴,广发征美令,得一位好货色!金枝我说是国色天香九天玄女也不过分吧,毕竟大家是看在眼里的。”
“不过分!”
“够美!绝对够美!”下面一些直肠子的直吆喝附言说道。
金枝摆摆手,表示各位禁言让她继续说下去。
“恩,有大家这句话我深表感谢。
今日,我们斩月楼的花魁姑娘,大家是见着了!妈妈我既然花费了重金安排各位到场,说好听了那是盛宴,说实在点那就是一场游戏!既然是游戏,那就得按照游戏规则来!若遵从游戏规则各位尽可玩得尽兴。但是,谁若是想搅局、闹事……”
最后四个字压得很沉,金枝的磨光犀利的扫过当场,威仪十足。
“可别怪我金枝妈妈我手段残忍!我斩月阁既然能在风雪场站得住脚,那也不光是靠人脉顶得住的!”
沈傲天。
四下目光淡淡,不由得在心底里掂量起来,毕竟沈傲天的下场晾在那,没有过天的本事谁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