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对莫书的话嗤之以鼻，就连老黄都不相信。
在这个时代，所有的先生，都是头发花白，学识渊博之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才二十左右的人，是什么先生，也就是莫书所说的老师。
虽然，莫书点明自己没有做过老师，却说自己知道怎么做一个老师。
这不是诚实，而是白痴。
没有做过，如何知道怎么做？即便知道，也只是一些空口白话，根本毫无用处的东西。
“那莫先生，就说说，怎么做一个先生，也就是您说的老师吧。”谢灵运冷笑着，说道。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莫书开始背诵韩愈的《师说》了。
激动和愤怒之下的莫书，已经忘记了如果自己念出来，会不会改变历史的问题了。
谢灵运等人听到莫书念的，嘴角都带着冷笑，如果只是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呢？这都是知道的，传道授业解惑，这就是先生作用。
“……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谢灵运的脸色开始变化了，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了。“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谢灵运喃喃着，看向莫书的眼神已经少了嘲讽，多了些凝重了。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莫书还在背诵。对这篇文章，二十一世纪的学生都会背，这是课堂上老师明令要背诵的。
作为古文爱好者的莫书，自然也背下来了。
此时背诵出来，感觉又回到了当初上课的时候。特别是看到谢灵运逐渐凝重的脸色，莫书那种得意就越发的浓厚起来了。
“……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爱其子……”
谢灵运对这一句感触更加深了，他是一个恃才傲物的人，对于自己的才华，谢灵运曾说过一句很狂放的话：“天下才共一石（即十斗），子建（即曹植）独占八斗，吾占一斗，天下才共分一斗”。
谢灵运其实很看不起其他士族所谓的才子，在他看来，天地之间，可以为其师的人，只有天地，这或许也就是他喜好游览山水的原因所在。
此事，听到莫书念出来的东西，他却沉默了。忽然发现，自己的那种骄傲很无稽，有什么资格这么自傲？
谢灵运看向莫书的目光，已经从凝重，变成多了一些其他的味道了。他开始怀疑，莫书是不是借这个东西来告诉自己一些事情，而不是要说什么怎么做老师的？
至于其他人，因为有谢灵运这座高山在那里，所以他们没有那种恃才傲物，他们更多的是从里面去找那些做老师的东西，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可是，听了半天，都只是在说要会拜师，没有说怎么为师。
有人已经冷笑起来，张嘴要打断他。却被身边同伴拉了一下，看过去，那人却对谢灵运那边使了一下眼色。那人看过去，发现谢灵运脸色全所未有的凝重，即便是当初在讨论要不要支持刘裕登基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过这种神情。
“……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
谢灵运听到这一句，脸色终于变了，眉宇之间的那种傲气，瞬间消失无踪，有的只是迷惑和诧异。挥手啊让你给一个下人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下人很快离开了。
莫书并没有发现这个插曲，他这个时候正念得兴起。可是，边上的人却看到了，都有些疑惑。
老黄见过谢灵运几次，每一次，他都是安安稳稳，和蔼可亲的样子。像今天这样，脸色变化了几次的情形，从来没有遇到过。
他没有读书，只是认识一些基本的字。对莫书念的东西，更是难以理解。所以，他不知道这篇文章的厉害之处。特别是对谢灵运这种人的作用。
“……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这个时候，谢灵运的那个家人也跑回来了，在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下人，抬着几个箱子。
这几人乖乖的站在谢灵运身边，不敢做声。
“李氏……好了，就这样了。”莫书顺嘴本来想把最后一句也给念出来的，不过想到自己这好像不是给李蟠的，所以马上闭嘴。
“等等，这好像是韩愈写的。韩愈是唐朝人，现在时南北朝时期。”莫书终于发现自己一时激动，搞出了这样一篇文章，那以后韩愈怎么办？
韩愈怎么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会不会改变历史，然后自己回不去了？
“KAO啊！”莫书仰天骂道。
谢灵运这个时候吩咐看到莫书停下之后，马上让下人开始布置起来了。
很快，鼠须笔、松烟墨、麻黄纸、陶瓷砚都摆放好了。谢灵运也不等与人说话，提笔就开始写了起来。
莫书这个时候没有心情去理会其他事情，他正在担心自己改变了历史，会不会回不去呢。
“NND，这么激动干嘛？没事说这个东西干嘛？这不是找死吗？”莫书恼怒起来，又想哭。
有些恼恨的看向谢灵运，却看到他正写着什么东西，奇怪之下，走过去看了起来，这是楷书，所以莫书看得懂。虽然是繁体字，可是，后世的人，认繁体还是认得一些的。
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莫书救知道谢灵运在写《师说》。惊讶的看向谢灵运，本来对谢灵运的好感彻底消耗殆尽了，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开始亲自抄写起来，而且，只是听了一遍，居然没有一个错误。
很快，谢灵运就写完了，放下了笔之后，满意的看了一遍，然后等着墨迹风干。
“莫先生！”谢灵运站起来的时候，看到莫书，马上作揖。
莫书愕然，不明白谢灵运是什么意思。
“莫先生煞费苦心，谢客在这多谢了。”谢灵运认真的说道。
“啊？”莫书还是满脸疑惑，他本来是想教训教训他的，怎么变成了这个？
“先生做此文，正是为了告诉谢客，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啊？”莫书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只是一时激动，完全忘记了《师说》的含义，然后念出来了，很尴尬。
“不过，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书疑惑起谢灵运这样说话的意思，“难道……对，有才学的人都是恃才傲物的，自然看不起别人。我这，被他误会成为了教育他的了？”
莫书猜测出了他的想法之后，那种尴尬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开心，可以教育谢灵运，这种本事谁有？
“先生虚怀若谷，不知可不可以让学生学习您的胸襟？”谢灵运又说道。
“啊？”这不止是莫书愣了，遍上所有人都愣了。
看谢灵运的意思，好像要拜莫书为师啊？
“这不好吧？德行这东西怎么教？”莫书虽然在推辞，可是心中却很期待。谢灵运的老师啊，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名留青史啊。
“世间万物都可教，德行更是世间最尊贵的物品。自然要好生学习。谢客之意，不如先生到我府上暂住，让谢客可以从您的言行之中，领会先生的品德。”
听到谢灵运这话，莫书意动了，老黄却警惕起来了。作为刘兴弟最信任的人，他自然知道一些事情，刘裕对莫书的能力很看重。如果现在让他跑去谢府，恐怕就走不了了。
“莫先生，夫人刚才派人来通知我，王爷请您一聚。”老黄看了一眼谢灵运，说道。
“啊？什么时候？”莫书疑惑了，他怎么没有看到有人来找过自己？难道老黄还有什么顺风耳吗？随即，莫书救看到了谢灵运，虽然很想去他府上，顺便找找《墨子》。可是，想到南北朝时期，是士族没落的时期，自己又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万一这时候侯景就跑出来了，那自己不死定了？
“对对对，谢先生，我先去见见宋王，过几天，我一定去拜访您。”莫书马上附和起老黄的话来，然后拉着徐湛之，就出去了。
谢灵运看着莫书的身影，脸上露出了笑容。
“先生，为何要这样对他？”说话的是这学塾里面的谢先生。
谢灵运看了一眼自己记下来的《师说》，说道，“此人却又才学。更何况，既然可以得到刘裕的重视，就必然有些能力。刘裕此人，能力虽然不足，眼光却有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