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健按照张利的描述,把车开上了桥北的那条路。虽然张利说是条小路,但是怎么看也有双车道的宽度,只是路面平整的程度勉强可以入眼,这条路一直延着河道往里走着,右手边的河道也只是个称谓,因为季节的关系,河道里面一点水都没有。我们坐着车往前走了也就不到五分钟,张利慵懒的身子冷不丁的坐直了起来,我和崔健也都紧张起来,张望了一下,空旷的河道里,我们很容易就看到了一辆铲车和几个小翻斗车,只不过他们都在那里静静地停着,没有开工。张利对崔健说:“我们到那下边去。”
其实张利不指引,估计崔健也会把车开过去,因为这条看似宽阔的小路是径直把我们引向那里的,如果倔强着继续向前,就只有勉强能走一辆车的羊肠小路了。
把车开下河道,我们才发现河道下面平出来一块地方,并没有占满整条河道,而是占了一半,平出来的坝子上面还建了一个简易房,铲车和翻斗车都是停在坝子上的,简易房背风的一面还有几个人在那里一边烤着火,一边聊天,看到我们的车过来,其中一个人双手插在袖子里凑过来,往车里看了一眼,敲了敲崔健那边的车玻璃,崔健把车窗摇下来,那个人问:“你们是干啥的?来拉料的吗?”
张利在旁边座位上伸展了一下,然后反问了一句:“能不能联系到你们老板啊?”
“我们老板?我就是这的老板呐,你们哪的?有啥事?”那个人一脸的狐疑。
“你就是老板?”张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啥时候把这个洗沙场从别人手里兑过来的啊?我们是土地局的,你是老板的话,把你的采矿手续拿给我们看一下。”
“采矿手续?”双手插在袖子里的人朝旁边吐了口唾沫,有朝我们车里瞅了几眼然后问,“你说你是哪的呀?”
“我是土地局的。”张利也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自说自话。
“土地局的?”那个人冷笑了一下,“土地局的你跑我这要什么手续,我这是河道整理项目,河道管理处给批的,不归你们管。”说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张利也不生气,长叹了一声,然后自嘲地笑了笑,走下了车,招呼那个高冷范的插袖男。
“师傅,我们收到举报说有人在这里拉沙子卖,你们整理河道我们管不着,不过你们把沙子拉走安置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需要了解一下。”
插袖男停下了倔强的脚步,皱着眉回头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张利,咂吧咂吧嘴,又走了回来,盯着张利,看了几眼后,声音低沉而干冽地问:“谁举报的?啥时候举报的?”
“呵呵,”张利笑着叹了口气道,“我们得为举报的人保密,不能告诉你。言归正传吧,这个洗沙场你什么时候兑过来的?”
“刚兑过来的,天儿冷着,还没开工呢。”插手男不耐烦地说。
“这么说之前拉走的沙子都跟你没关系啦?那你说说你这个洗沙场搁谁手里兑过来的吧。”
插手男脸都拧巴到了一起了,他又盯着张利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不是,你到底来有啥事呀?”
“我说过了,有人举报这个洗沙场,也就是你说的河道整理项目,在违规往外出售河沙,我是土地局的,下来调查一下情况,”说着,张利掏出来执法证递到插手男面前给他看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既然你现在是这儿的负责人,那么我们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工作,接受询问。”
“张利,”插手男看着张利的执法证,把上面的名字念了出来,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张利的脸,“你不知道这是谁干的吗?”
“你不是说,现在是你在干吗?”张利一脸无辜。
“来,来,张队长,借一步说话。”插手男往旁边招呼张利,但是张利并没有挪动半分,而是义正言辞地说:“有什么话就说在当面,我们这是按程序出来执法,没什么怕人的,想说什么就说吧,车上两位也是我们执法大队的工作人员,崔健,王小川,你俩下来,把执法证拿给这位老板看一眼。”
“看什么看呀。”插手男一脸鄙夷地瞥着张利,然后对正要下车的我和崔健摆摆手道,“不用看,不用看。”
但是,张利是中队长,他不是,我们会服从张利的命令,对他的话,我们是不会做出什么积极的反应的,所以,我和崔健两个人一点都没有耽误下车的功夫,并按照张利说的,纷纷把各自的执法证拿给插手男看。插手男象征性地瞅了两眼,然后冲我俩点点头,示意他看过了,然后朝着张利走了两步,对张利说:“张队长,其实我看你多少有些面熟的,这个地方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吧?有些东西,就是不说,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不是吗?”
“心照不宣?”张利看了看插手男土得掉渣的打扮和造型,品味了一下从他口中蹦出来的成语,冷冷地笑道:“以前什么样我是记不太清了,不过现在这儿你说了算,我们算是重打鼓另开张,重新下来了解一下。”
插手男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抿着嘴盯着张利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那行,那我打个电话,你稍等我一下。”
张利也没有阻拦,而是招呼我们一起回到了车上。
插手男终于把插在袖子里的手抽了出来,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电话,躲到背风的地方嘟嘟囔囔地聊着,故意的将土地局和张利两个人提高了声调,而别的我们就含含糊糊地听不清楚了。他打完电话,并没有马上过来和我们洽谈,而是把刚刚在简易房旁边和他聊天的几个人都招呼进了简易房里,一时间,场上空旷无人,有种各回各家的和谐。
张利也不急,领着我们在车上坐着聊天听歌,过了能有一个小时,从河道岸上开下来一辆皮卡,张利看了看开车的人,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关注。
那辆皮卡并没有在意我们的存在,而是停到了简易房的旁边,这时,张利马上推开车门走了下去,那辆皮卡熄了火后,开车的人再下来时,张利已经离他不远了,张利招呼他道:“这位师傅,留步。”
那个刚下车的人显然不认识张利,但是面上并没有因为张利的唐突而有什么紧张和惊讶,而是看了看张利,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