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便到了午休时间，平时吃饭休息倒也天公地道，不过最近客似云来，鉴于店里的“潜规则”，几个店员轮流进去填饱肚子便出来招呼客人。
破天荒的，叶佳佳居然无视店长杀人的目光，屁颠屁颠跟在顾城斌尾巴后面，美其名曰吃午饭。
我们的人才女孩怯羞羞地说了句下午有课，在顾大少东黑锅脸下打的走了。
“要学长破费真不好意思啊。”叶佳佳厚着脸皮尾随着顾城斌，来到附近一间高格调的西餐厅，她今天穿着一套灰色的职业装，头发挽起圆弧状的小发髻，咋看二人就像白领般的情侣约会。
“别整我了，有事就问，能回答你我肯定告诉你。”女人，就是麻烦。
顾城斌对自己一个月换四五个女友的速度表示非常正确，干净利落、永绝后患。
叶佳佳敛起笑容，撇撇嘴，“好吧，是你要我问的，不是我硬要问你的。”
狐狸，这家伙绝对是狐狸！顾城斌恨的牙痒痒，谁说这女人是笨蛋白痴来着，该拖出去枪毙一万次。一张斯文俊脸霎时浮出脑海，如果枪毙的人是绝情修罗……一股恶寒悠然而生，那个阻击手是不要命了。
“两年前的车祸，你知道吧。”
顾城斌冷哼。
“车祸之后，我找遍了A市所有的医院，隐天这个名字连同他的主人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当然我也试着去找你，可笑的是我居然不知道你家在哪，手机号码多少，除了麒麟帮少主的名号，其他一无所知。”叶佳佳垂下眼，细长的睫毛跟着微敛，每一下的细小颤动，轻轻的，彷如羽扇。“我一直在等你。”
等他传来隐天的消息。
桃花眼沉了沉，银光从黑眸飞快闪过，闪过懊恼和动容。
良久，顾城斌深深舒了口气，道：“对不起。”
“为什么。”她问的很轻，带着淡淡的愁绪。
“其实……”顾城斌搔搔后脑勺，放下，又搔着后脑勺，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是这样，当年隐天出车祸之后……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做的手术，别这样看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在一个月后影子带着隐天去了美国，差不多一年便回来了，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以为隐天会告诉，再说你也没有找我，恰好那时麒麟帮英国分部刚刚成立，毕业后便过去接手。再说，你和隐天之间的事情别人也不好插手，你也知道隐天的脾性……”绝情修罗的事情，谁敢插手？哪怕是影形不离的影子，恐怕也不会主动摊上主子的事情。
叶佳佳冷冷地扯着唇角，双眸泛光哭笑不得，多么的狗血戏剧。以为隐天会来找她？他以为他以为他以为的一切都不存在。
秀气的眉心越来越紧，顾城斌除了无奈，也是无奈，“一年前，我和隐天是坐同一班飞机回来的。”
叶佳佳惊讶瞪大眼睛。
顾城斌不以为然，若不是坐同一班飞机，他哪里晓得绝情修罗的行踪。
“我坐在另一边的头等舱，跟平常一样向他打招呼，隐天很冷漠，酷酷的不答话，我后来觉得自讨无趣就不了了之，真的不知道他没有去找你。”
谁晓得绝情修罗在想什么，或许是月组织摊上棘手事情了，为了不连累叶佳佳，暂时没找她罢了，这女人用得着如此小心眼么。难怪自古以来，成就大事的百分之九十九是男人。
节假日的西餐厅客人很多，在高档装横和轻柔的音乐熏陶下，氛围还算安静，懒洋洋的冬天沉寂细腻，淡淡的橘黄色流光像极了傍晚的路灯，光的背后是浓浓的黑暗，止不住的延伸。
彷如心间。
“隐天失忆了。”叶佳佳幽幽地说。
一口红酒全喷在华贵的桌布上，大大小小圆点如同血色的蔷薇花瓣，高贵妖娆，极具生命的绽放。
“啥？”
“他亲口说的，他失忆了，该死的失忆了！不干不脆，拖泥带水，不来找我也不说分手，曾经想过千万种理由，没想到这种狗血的桥段居然给他撞上，你说好不好笑。”
叶佳佳一下激动了，声音高了好几个分贝，顾城斌尴尬地向四周客人报以歉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在闹分手咧。
他好脾气地劝道：“学妹，冷静点。”
她现在的样子跟山上疗养院里的病人么诶两样，似笑非笑，似颠非颠，沉寂的目光变得出奇犀利，宛如林中炸毛了的猎豹。
“冷静？叫我怎么冷静，他告诉我失忆了，失忆就失忆，唯独不记得我一个人又是什么意思，我在他隐天心目中就这样微不足道、可有可无，冷静，什么是冷静！说啊，你告诉我啊！”有谁知道她确定隐天失忆这一事实的时候有多想揍人，看谁都抓狂，可惜身边没有人，没有一个知道自己过去的人，连基本的情绪发泄都做不到。忍到现在还叫她冷静，是不是可笑了点。
她的自制力已经够好了，好到撞上隐天这座大冰山也不觉得痛。
因为身体早就伤痕累累了。
顾城斌沉默。
“然后呢，他又霸道的闯进我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一副英雄模样救人于生死瞬间，什么啊，当初说走就走，现在说来就来，有时候想的神经都错乱了，没有答案。该死的我该拿他怎么办，暴打一顿？好像打过了，结果手痛了好几天；骂他？骂什么呢，当年的不告而别还是诉苦心里的委屈，忘不了的情，挥之不去的思念，然后说自己这两年过的是怎么怎么苦情可怜……”
“学妹……”
叶佳佳突然笑了，惨惨淡淡，“学妹？多久了，我盼了这两个字多久了，对，两年。学长我真佩服你，你消失的巧合，连出现都如此及时，不愧是隐天的兄弟，合拍极了。”
“我……”
“不管你的事。”叶佳佳接着打断道，又吸了口气，“我知道这些跟你没有关系，但是我无法忽视心中的怨，它已经在体内生根了。对不起，我知道不应该对你发脾气，更清楚这刻的无理取闹毫无道理，可是我找不到代替的别人，两年来的孤独，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思念，度过了多少个夜晚，害怕半夜突然醒来面对房间无尽的黑暗，无法想象的恐惧，如果……如果再也见不到他怎么办，车祸是最后一次见面怎么办，没有遗体只有想象的葬礼，想的神经都快疯掉了！”
可惜那条思念的神经一直没抽断，每天不停复习着。
“隐天……没有那么容易死。”顾城斌说。
对，这话说得太好了。
“是啊，他突然又出现了，毫无预警。告诉我要不害怕，还紧紧地抱着我，保护我……事实上，我怎么可能不害怕，唯恐下一刻他又消失不见了。天使说，抓紧他，愿意为你死的男人太可贵了，这可是独一无二的幸福；恶魔说，放手吧笨蛋，你还想再被伤一次吗？”娃娃脸上似淡然又内藏汹涌，隐忍着，都快决堤了，“学长你说，我该怎么做，怎么选择才是正确的。”
激动过后是安静，情绪的起伏转变眨眼间完成，恼完了，怨完了，心累了，不闹了。
别人说雨过后便是晴天，彩虹高挂，是否象征着希望和欣欣向荣。若是雨过后还是雨，瓢泼缠绵，天上不是万里晴空，而是灰白色的云层，愁郁阴霾，这又预示了什么。
世间浮沉，有浮有沉、有喜有忧、有幸有祸，那么叶佳佳遇上隐天，到底是浮是沉、是喜是忧、是幸或是祸。
顾城斌没有回答，叶佳佳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地持着。
服务员来了又去，望着色香俱全的牛排，提不起食欲，叶佳佳有一下没一下用叉子卷起伴餐的意粉小口小口地吃着。下午还要上班，中午若是空着肚皮定然过不去，一个人如何地纠结、痛苦、无奈，还是敌不过生存的法则。
隐天，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只要想起这根刺，心脏就开始剧痛，两年过去，痛楚丝毫不减。
既然离开了就不要回来，在别人绝望的时候出现，到底为了什么。
缘分？
红线？
如果叶佳佳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许会好过点。
发泄完了，时间也到了，也该回去上班。这一刻，叶佳佳觉得自己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打回去最平凡最谷底的生活。
“中午谢谢学长款待，我先回去了，估计店长都要发飙了。”说着，人便站了起来。
穷人就是不能奢侈过度，拍拍冻得快要僵硬的脸蛋，瞬间拍出两股人造腮红，叶佳佳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像平常一样冷静又带点迷糊走出餐厅。
轻柔的英文歌曲仿佛带有伤感痛苦的心情，这刻奇异的令人沉醉，不绝如缕。
中午过后，餐厅里的客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终于整个餐厅只剩下两桌客人，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两桌之间的距离只有一臂之遥，中间被两盘约两米高的盆栽隔着。
顾城斌端起冷掉的牛排，转身走向后面的客人对面坐下。
斯文俊逸的轮廓，四季不变的黑色西服，浑然天成的冷气，正是绝情修罗隐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