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高殿甲的女婿是个日本人,本田一郎也要给面子。老子是龙向飞,让方振山来背我上山。你们这荒山野岭的,还有姑娘落草?把上次咱们抢回来的炸药全用上。爆炸包围了小鬼子,一具具日军的尸体飞上了天。
李烈臣早有心思拜访一下高殿甲了,特别是听说他的女婿是个日本人,本田一郎也要给面子,这让他拜访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了。他换上便装,照着镜子抽动了一下脸上的面容,出门了。妻子被杀对于他确实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明白是日本人干的,可眼下只能如此,不给小鬼子卖命就算报仇了。
高殿甲的门他不常登,但不觉间还是走到了。
见到高殿甲,李烈臣挤出笑容:“老哥,这年过得不错吧?”
高殿甲笑了笑:“还好,还好,就是一升没回来,觉得少了一个人似的。”
“哎,老哥,年轻人嘛在外面才有出息,回来有什么好干的?”
高殿甲给李烈臣倒杯茶水:“现在外面也不好混呐,原来有他二姨夫在,我还放心一些,现在日本人来了,我这心呐整天悬着!”
“现在一升干什么呢?”
“听尚男说,日本人一进城,他就……他就投靠了日本人,现在还行吧?”高殿甲的脸有些红。
李烈臣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还是年轻人有头脑哇,我要是早看开了,何必家门不幸呢?”
高殿甲看李烈臣的眼睛湿了:“老弟,事情过去就过去吧,这世道乱哄哄的,谁知道能发生什么事呀?”
李烈臣稳定了一下情绪:“是,可是毕竟我和你弟妹恩爱一回呀,对了,老哥,尚男的未婚夫是什么来头?”
高殿甲小声地说:“老弟,不瞒你说,是日本人,这……这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呢?是一个商人!”
李烈臣点了点头:“尚男可不白给,她的眼光不会错的,听说本田一郎也得给他面子?”
“是,这不那天尚男和问中刚回来,本田一郎就来了,硬拉他去司令部坐了一会儿。”高殿甲有些得意,也有些无奈。
李烈臣知道高殿甲不会骗他,他们是多年的老关系了:“老哥,以后得让他多照顾我一下,这年头狗汉奸不好当啊!”
高殿甲拍拍胸口:“老弟,你放心,只要他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通过尚男求他帮忙的,咱们这些年啥关系呀?我的家业能这么大,你没少关照我。”
“老哥,过去的事,不提了,不提了,你看这局势东北军还能打回来吗?”
高殿甲喝口水:“还回来个屁呀?全东北都丢了,我所料不差,日本人还会继续霸占其他地方的。”
李烈臣不吱声了,他失望了,当初要不是盼着东北军打回来,他也早做决断了。
高殿甲看李烈臣出神:“老弟,老弟!”
李烈臣醒过神来,眼泪流出来了:“老哥,我感觉我现在是没娘的孩子呢!”
“我相信很多人都是这种感觉,没办法呀,好好地活着吧,这年头多长几个心眼吧!”
李烈臣点了点头,感觉时间很长了,站起身来:“我先告辞,改天我宴请老哥和尚男,还有她未婚夫!”
高殿甲笑了笑:“咱们兄弟不用客气,我送你出门!”
高殿甲看着李烈臣的背影,不住地叹息,三年前为了自己他下狠手收拾了于积善和北山风。如今落了下风,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李烈臣出了高殿甲家的门,正在街上走着呢,于积善领几个人过来了:“李团长,李团长。”
李烈臣站住一看是于积善:“哦,于局长,过年好,这忙啥呢?”
于积善一指手下人手里的东西:“老哥,看北山风去,妈的,过去我们结过梁子,现在他是日本人的红人,没办法嘛!”
李烈臣也觉得可笑,三年前他把于积善、北山风打得落花流水,现在可倒好,得在一起当狗,没想到北山风得势了。他笑了笑,觉得还是高殿甲说得对,这年头得多留几个心眼,指不定哪棵树洞子里出狗熊啊。
李烈臣拍拍于积善的肩头:“你做得对,咱们一块去吧?”
于积善也乐了:“李团长能有这个兴趣陪着兄弟去就好,一块去!”
李烈臣在路上也买了重礼,一摸身上还有一张银票,他觉得够了。
于积善、李烈臣到了北山风的地盘上,让崽子往里通报。北山风正在筹备给本田一郎和佐滕大雄的新春大礼呢。他想是人就爱钱,日本人也是人,可是拿多少呢?他确实是个农民,一到关键时刻就心疼钱,最后还是咬咬牙,下狠手了。
崽子来报,于积善、李烈臣来了,拿东西来的,北山风笑了,他知道肥猪拱门了,一扬手:“请!”
于积善、李烈臣进来时,北山风筹备的礼物早就收拾好了,他坐在椅子上正抽大烟呢。
于积善、李烈臣进来朝北山风抱拳:“老哥,过年好哇!”
北山风有些得意,伸伸懒腰:“二位老兄请坐,上茶。”
于积善示意手下人把东西献上,然后拿出去。
北山风笑了:“咱们兄弟谁跟谁呀,来就来吧,客气个啥呀?哈哈……”
于积善挠挠头:“老哥,大过年怎么好空手呢?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北山风看看那些东西,真他妈的馋人呐,看了半天,他才转过神来:“以后咱们兄弟给皇军干事,用不着这么客气,只要不分心就行了。”
李烈臣高声道:“东北三省都完了,再分心,那不是找死吗?”
北山风一愣,马上又笑道:“对,对,对,日本人还是讲赏罚分明的,只要出劲干活就不会差的。”
于积善脱掉大衣:“老哥,咱们兄弟能聚在一块,今天喝点儿呗?”
北山风一拍桌子:“好,来人呐,准备好酒好菜!”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北山风还整来两个娘们坐在他身边。北山风端起酒杯:“两位兄弟,过去的事咱们不提了,今天喝个开心酒,干!”
李烈臣就觉得那两个娘们也是农妇,见好吃的那筷子很勤快。干了一杯酒后李烈臣说:“老哥,这是两位嫂子?”
北山风哈哈笑了起来:“不算是你们嫂子,还没拜堂呢,两位兄弟帮我看看,怎么样?你们两个站起来,给兄弟看看。”
于积善强忍着笑,心想这他妈什么呀,整个两头母猪。
北山风很得意:“风流快活找外面的女人,但是要生儿育女,还得这种货,你看这身板,多牤实呀!”
李烈臣给北山风倒杯酒:“老哥,高见,这真是过日子的话,我敬老哥一杯!”
这几个人很快就喝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散的。
一九三二年的前四个月不到,沈阳附近的义勇军就攻打了五次沈阳。有一次竟然只有一百多人,这气笑了池田雄武。中国的东北人还是那样骁勇,还是那样不计后果。他知道义勇军虽然不是正规军,但同样可怕,所以他多次向关东军司令部上书,要求围剿义勇军。
龙向飞和崔狗子领着人时而打败仗,时而打胜仗。这些绺子多数是农民组成的,没有军事常识,执行个活动常常笑话百出。
龙向飞多次向崔狗子提出建议要改造队伍,可崔狗子说现在哪有时间呐,天天行军打仗。他说的也是实情,但多半还是他没有认识到队伍散漫的危害。
崔狗子眼见着自己的兄弟们渐渐增多,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找到了正在山头上苦苦思索的龙向飞:“兄弟,我这几天琢磨了个事,但我还没拿定主意,我说说,你帮我看看。”
龙向飞笑了:“大当家的,说吧,肯定是个大事!”
“你猜对了,是个大事,其他地方的兄弟们都他妈的能到沈阳城里转转,咱们就不能吗?”
龙向飞一听,心里一激灵,这确实是大事:“大当家的,我听说其他的义勇军袭击沈阳也没太得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崔狗子气势上来了:“兄弟,从长计议那是肯定的,但我告诉你,我一定要打进沈阳,让小鬼子也知道知道我崔狗子。”
龙向飞知道拦不住,也不知道拦了对不对,他有些晕乎。沈阳城的满洲省委在去年事变后不长时间就遭到了破坏,组织上也没有指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对待义勇军,只能是多出力,多出谋略。
龙向飞看着眼前愣实的大当家的突然想起方振山来了,他也是绺子出身,这会儿他多半打出名堂来了,叫他过来改造一下眼前这个大当家的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他站起来说:“大当家的,人多力量大,你还是请一些你的朋友们,人一多,声势大,容易成功。”
崔狗子想了想:“好的,我看看都请谁来助阵吧!”
龙向飞走动了几步,看着要绿还未绿的景色,他仿佛看见了方振山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样了。有时候龙向飞想起李香兰,曾掉过英雄泪,想起方振山,那小子让他哭笑不得。
龙向飞快步走过来,见崔狗子还想着请哪些人来助阵:“大当家的,我有个想法。”
崔狗子很喜欢龙向飞,这小伙长得标准,有军事素养:“你说吧!”
“我想请方振山助阵。”
崔狗子笑了:“可以啊,振山很会打仗,也讲义气,上次给我留下那么多钱,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龙向飞知道方振山是为了自己才留给崔狗子钱的:“如果大当家的同意,我明天就去吉林,然后咱们商量个对策。”
崔狗子一拍龙向飞的肩头:“好,你带两个兄弟去,路上小心!”
龙向飞想了想:“不了,不带枪,不带人,少带点儿钱,我从沈阳城内走,这样会很快的。”
崔狗子一想也对,也就答应了,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还真有胆子。
方振山自过完年以后,一直在训练他的弟兄们。他是按讲武堂的方式进行的,从站队列开始,然后变换队形、跑步、格斗、拼刺、射击等等。方振山很清楚,这些兄弟们平日里散漫惯了,冷不丁地受到约束会不习惯,所以他耐心地劝导各位。
他在操场上,看着休息的弟兄们说:“弟兄们,再加把劲,小鬼子不会给我们太多的训练时间的,只有平时出枪速度快,才可能一枪结果了小鬼子,只有跑得快,才能赛过小鬼子的汽车,占据有利地势,只有平时拼刺过关,与小鬼子拼刺刀才能要他们的命,一定要往心里去,凭啥小鬼子不好对付啊?遇见了我们就是他们的倒霉!”
方老爷子过来了,自从山寨的领导权交给了儿子,他感觉弟兄们要比过去好多了。
方振山看见了父亲:“弟兄们,老当家的来了,让他老人家说几句。”
方老爷子笑呵呵地:“弟兄们,这训练呐就像平时在地里干活,你对自己手中的家伙式儿都不熟悉你就使不好,铲地你咋知道磨磨锄头呢?是不是?同样是铲地,咋有的人铲得快,有人铲得慢呢?那就是功夫问题,打小鬼子也是一样的道理。”
李香兰觉得方老爷子说得有道理,说得很透。
方老爷子抽了几口烟接着说:“最主要的是我们还要记住山寨的规矩,绝不允许祸害老百姓,如果那样,我们和小鬼子就没啥两样了,那会走到哪儿都有人骂的,那样的绺子一定会走入死胡同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走到哪里都有人稀罕,那样在这一带就处处是我们的家了!”
方振山觉得父亲说得好极了:“兄弟们,歇够了就继续训练吧!”
高三洋、刘炮头、季炮头纷纷指导兄弟们开始训练。
这时一个崽子过来:“当家的,一个东北军的营长求见!”
方振山想了想:“好,带他到大厅里。爹,这个营长十之八九是突袭李烈臣和小鬼子的那位。”
方老爷子笑了:“哎呀,这才几天呐,山上的兄弟们就变得这么多了,我估计他也是来投奔的,看来我要家业兴旺喽!”
方振山有些得意:“爹,你看着吧,要不了多长时间,咱们的家底就得翻番呀,我先去看看那个营长。”
方老爷子摆摆手:“去吧,去吧,一定要留住他!”
方振山转身朝大厅走去。
方振山来到大厅,见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这位汉子也是一身民间穿戴。汉子看见方振山站了起来:“请问你是?”
方振山一抱拳:“你是赵汉生老哥吧?请坐,请坐!我是方振山,我父亲就是方老爷子,哈哈……”
那人笑了笑:“失敬,失敬,在这一带还有不知道方老爷子的吗?真是如雷贯耳呀!大年夜袭击本田一郎,太精彩了!”
方振山找出一盒烟来:“老哥,你抽烟,我喝酒不抽烟,哈哈……”
赵汉生接过来烟卷,点着抽了几口:“少当家的,我今天来呢,就是想上山听候你指挥,多杀些小鬼子!”
“你已经杀了不少的小鬼子了,我听说李烈臣险些丧命你的枪下。”
“咱说句实在话,那天呐李烈臣说是给他夫人报仇,其实也未必要对你们下手,可是日本人被你们打跑后,他竟然要投降小鬼子,那我可不能同意,对吧?于是我就突然袭击了他身边的小鬼子,没想打死李烈臣,他毕竟是我多年的上司嘛!”
“人之常情,赵老哥是有情有义的人,兄弟佩服得很!”
“那天和李烈臣闹掰了之后,我想率兄弟们入关找东北军去,可是现在到处是小鬼子根本走不出去,还让小鬼子咬了几口,就剩下一百多人了,我思前想后还是投奔方老爷子吧!”
方振山见赵汉生说得很至诚:“老哥,在李烈臣那儿是营长吗?”
赵汉生笑了笑:“是,混口饭吃呗,我是炮兵出身,后来李烈臣把我要到他身边当了个营长,我寻思着只要有出息就行,就改成步兵了,哈哈……”
“好哇,好哇,老哥,我对炮了解一些,只是不是很精,我上次从本田一郎那还真整了几门迫击炮,你一来就有用武之地啦!”
赵汉生立马站起来:“从李烈臣那出来,我就不是营长了,来到山上就是一个炮头吧,当家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