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呼呼寒风中摇曳的火把,还有点点星光,旋动着大殿前广场上孤独老者的身影。老者须发眉毛皆全白,瘦削苍桑的脸上密布皱纹,不知道活了多长岁数。老者拄着法杖,微微颤抖的身体紧裹长袍,朦胧老眼遥望寒光闪闪的星河,他身后的大殿传出修道者们低沉的诵经声,但广袤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一人。
忽然间,八颗流星差不多在天空尽处的八方同时出现,向着头上天空掠来,划出八道弧线。老者心中一惊,腰干不禁挺直,本来昏暗的双眼爆发出两道精光。八颗流星在天空中央交合汇成一个亮点,划出一道直直的下坠光线,消失于夜空之中。
大殿传来一阵惊呼,老者转身巍巍然走进大殿,只见大殿巨大的主神像后,壁画莲花的三十六瓣花瓣之一,象是火炬般被点亮,散发出柔和粉红之光。
“弥明师兄弥明师兄,预言要成真了!”一名同样须发全白的老者指着那瓣发出粉红光芒的花瓣焦急地说着,拄着法杖,哆嗦着走到刚迈进大殿的老者身前。神光寺住持弥明连忙上前扶着他的师弟弥远,轻声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已经准备了100年……我们只有守着神光寺,守着最后一块花瓣。”
弥远长老忧心忡忡,却强装信心满满紧握拳头说:“对,已经准备了100年,虽然天下战祸渐起,但东海辉星国尚属稳定,我寺伏魔殿也驻守在东莲岛,没有问题的。”
“是这样。”弥明住持安慰他:“不必担心,100年的准备不会白费,东莲岛的花瓣是第一瓣被点亮的花瓣,也会是最后一瓣。”心中却想,东莲岛之劫已经开始,伏魔殿的弟子……弥明住持心中一沉,不禁轻轻诵起经来。殿上的一众长老弟子,也纷纷打坐诵经。一瓣莲花花瓣散射出粉红光芒,轻轻笼罩着3000修道者,落下诡异的影子。
2.
红红蔷薇丛中,弯弯躺椅之上,一位身穿白色长裙,长发如飞瀑的女子正在闭目养神,明媚阳光照红她白皙的瓜子脸,微风轻拂她的黑发她的白裙,她精致的嘴角勾出浅浅笑意,仿佛正沉浸在什么愉快的梦幻当中。“悦莎啊悦莎,上个月我家又有四间店关门歇业啦!”一把女声不客气地打破花园的和谐宁静,一双玉手将正在躺椅上休闲的悦莎拉起身来。
“姐姐啊,我亲爱的善解人意的悦枫姐姐,快乐的事欢迎跟我分享,伤心的事你一个人知道就好!”悦莎支起着身子,剪水双眸流动着哀怨。
悦枫哼了一声,对窝心的妹妹说:“我真有一件快乐的事告诉你,你的好闺蜜落翩跹就要嫁出去啦!”
“真的?”悦莎半信半疑,“翩跹不是去了找那个冷寂谜么?都出去三个多月了。之前从没听说她看上谁。”
悦枫没好气地说:“落翩跹被困在凤凰城!”
“凤凰城?”悦莎大吃一惊。北方的大江国闪电攻击邻国大梁,一个月的时间据说已经兵临凤凰城下。
“是啊,我家在大梁国的店不得不关门歇业了四家,至少损失白银10万!”慕容家帮忙管帐的三小姐悦枫很心痛。慕容悦莎沉默但象小鸡啄食般点着头表示理解。悦枫平伏了一下心情后继续三八说:“落家派了管家王小山,张罗人手赶去凤凰城接落翩跹。大陆战乱已起,商家纷纷雇佣保镖,摘星楼、明月阁都出不了人手,就算未流的路边小野花,工作也排了一年。隐世的前辈张业、李方刚等被邀请去了神光寺。王小山找不了什么人手,落翩跹这回要被人抓去当老婆了!”慕容悦枫重重地朝她妹妹点了点头,“可惜了,你没机会当落翩跹的伴娘,抢她的镜。”
悦莎苦笑。“连路边小野花的人也雇不到啊……”悦莎认识路边小野花的掌舵人韩万财,是个长相颇为猥琐,贪杯的大叔。路边小野花的成员只是看家护院的料,不想王小山连这样的人都找不到,如何去救落翩跹?
送走姐姐,悦莎在花园停留了一会,也离开回房间。
悦莎的房间在慕容庄园西翼的顶楼,因为西斜热,除了悦莎,慕容家并没有其他人选择住在西翼。悦莎的房间大开着窗,风拂动着大床粉红色的帐幕,掠着大床床头墙上挂着的一柄长剑。悦莎关上房门,再关上窗户,打开巨大的镶入式衣柜左扇门,衣柜里面挂满色彩斑斓的各式衣裙,只是已经不合潮流,笼着古旧气息,这些都是悦莎的奶奶年轻时穿的衣服。悦莎将那些古董抱出放到床上,便看到衣柜壁上挂着一顶三叉束发紫金冠,一副银灰色面具,一套银灰色的天蚕丝衣裤、手套和围巾,和一柄古色古香的长剑。悦莎修长纤细的玉指抚摸着面具,剪水双眸流动着眷恋,嘴角勾起淡淡微笑,过了好一会,她取下古色古香的长剑,将古董的衣裙放回,关上衣柜。悦莎轻轻对着手中长剑说:“寒心啊寒心,你快要变成我奶奶啦,你的气味,跟奶奶的气味一样啦!”
悦莎脱去身上白裙,打开衣柜的左扇——这里装的才是悦莎的衣服。悦莎取出一套淡青衣裙穿上,扎上皮带,在镜子前束了长发,再将几套衣服打了包,扯下落地衣架上的红披风,锁了房门抱着寒心长剑匆匆跑下楼。跑到慕容庄园大厅,悦莎大喊:“妈,我去神光寺一趟,要过一段日子才回来!”
“千万别!外头乱!”本来在楼上跟几个闺蜜品茶吃糕聊八卦愉快着的慕容夫人跳了起来,抢到扶拦边上,没等慕容夫人赶下楼教育不上道的慕容悦莎,慕容悦莎已经逃离慕容庄园。
3.
斜阳下,树林边,古道上,飞驰而来一匹黑色骏马,马上人长发束起,瓜子脸剪水瞳樱桃嘴,红披风青衣裙,腰佩龙凤古纹长剑,她勒马停下,看着停留在树林路上的一堆人,皱了皱眉头。慕容悦莎赶了一个星期的路,才离开祖国淡龙,进入明凡国,天要黑了,要赶快进城投宿,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这一群人堆在这里挡着路,是什么回事?
“悦莎,悦莎,真是你呀!”人群中传来一把熟悉的惊喜声音,慕容悦莎望过去,看见路边小野花的掌舵人韩万财正猥琐地向她笑着。
“啊?万财叔,真巧呀。”悦莎拉长声音,慢慢地说。她下马,牵着马走到韩万财身前,依然保持软、慢、长的声调说:“韩大叔,押镖吧,堆在这里,悠闲啊。”
韩万财抺了抺额头,抬头对悦莎说:“悦莎,我接到飞鹰报信,前面树林有山贼,加入我的团,我算你优惠价,保你过去。”
“好啊!”软、慢、长的声音再次传入韩万长耳中。出乎掌舵人意料,悦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韩万财还想向悦莎介绍情况,说要再多等一百几十人才组织一起过树林,悦莎却已飞身上马,驰向树林。
韩万财跺脚大喊:“悦莎,停下!”他身边等得不耐烦的商人却纷纷赶着牲口货物,跟着悦莎前进,还骂着路边小野花不上道,浪费半天时间,还不如带条大黄上路。韩万财担心慕容悦莎,大家都听到慕容悦莎加入了他的团,虽然没有字据,但出了事传到慕容家耳中也是不行的,只好硬着头皮招呼他的路边小野花护着众人追赶慕容悦莎。古道上其他不入流的小镖局,在商家的鼓噪下也不得不壮着胆气跟着路边小野花的旗号上,个别年老的镖局掌舵人担心那个贸然轻骑远去的年轻女子,都不看看现在什么世道。
3年前,神光寺一瓣莲花瓣被点亮,远古预言的齿轮开始转动,第一环是辉星国的东莲岛,一夜之间,神光寺伏魔殿500修士,辉星国四家七楼十二阁精英,还有十万大军全数莫名灰飞烟灭,连辉星国用兵如神的宁英大将军也陨落其中,然而未等大陆各国共商对策对付天魔,东北大国大江国,却趁机闪击辉星国,一举将辉星国吞下,宇内共愤,然而,大陆唯一神教神光寺却没有主持公道,号召联盟共击大江国,反而作息事宁人姿态,要求各国暂放矛盾共抗天魔,阻止末世预言灵验,冷了世人之心。各国与神光寺心存芥蒂,又有辉星国前车之鉴,天魔神威,非凡人可挡,铢魔的事各国虽然满满答应,实则委以虚蛇,避之则吉,百年同盟,瓦解于一旦。
东莲岛之劫后,神光寺导人向善的教义被称为伪君子教义,未日教、及时行乐在大陆各处兴起,作奸犯科之事与日俱增,神光寺大殿内的36瓣莲花花瓣,三年里面,接连点亮28瓣,大陆之乱,一发不可收拾。约两个月前大江国闪击大梁国,这回神光寺终于号召各国共击大江国,只是威望大不如前。“大约,明凡国派了军队支援大梁国去了,才让强盗有胆光天化日之下打劫吧。”慕容悦莎望向前面的林间古道,随着夕阳西下,渐成漆黑一片,不知道多少坏人藏身其中。
听着背后车队赶来的声音,悦莎双腿一挟骏马,冲入林中古道。穿过一路破碎的光影,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悦莎无惊无险,身后却传来吆喝打斗声。强盗们放走悦莎,拦下商队。悦莎哈哈一笑,勒马掉头往回冲。
商队被射了一轮的箭,骑马的人们被射得弃马躲闪。此刻强盗们正一哄而上,大刀长矛包围招呼小野花们,不少人顽强抵抗,一时相持不下,韩万财却已经在高喊:“英雄饶命!我愿投降!”悦莎闻言一晕,几乎堕马,同时有强盗冷笑“算你知机!”但打斗仍在继续,没有人因为韩万财的话首先放下兵器,只是保镖一方士气已经大损。
察觉悦莎到来,一强盗策马迎悦莎冲来,长矛猛地刺向她,悦莎扭腰避开,反手一剑将强盗刺于马下。骑马的强盗并不多,一共四人四马,剩下3人手握长矛,半包围围着冲刺而来的悦莎,手中长矛几乎同时刺向悦莎。悦莎提剑跃起,空中身姿仿佛踏着长矛飞渡的仙子,她一脚正正踢中当中强盗头颅,强盗晕昏,悦莎也借着这一击的阻力,身体扭转挥舞长剑,寒心剑从左往右划出一道弧光,另外两匹马上强盗发出惨叫。悦莎飘然落地,伴随三下“咚咚咚”的声音。
悦莎的身形并没有停下,她落地的地方,正是众多强盗围攻车队的前沿阵地,那些因为地理位置插不上手,本来高兴地打酱油壮声威的强盗纷纷挥刀劈向悦莎,欲击飞悦莎长剑,抱得美人回家暖被窝。悦莎舞动寒心剑,招架着向她袭来的各种武器,绕着商人的车队逃跑,但就这样,强盗们追了悦莎四、五个圈,却发现站着的同伴越来越少,甚至,最后剩下十多人,反而被小野花们包围。悦莎呼出一口浊气,挨着一辆马车停下,扯来一块手帕,擦拭她的寒心剑。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路边小野花联手小镖局们,将所有强盗制服。在一片鄙视中,路边小野花掌舵人韩万财走到悦莎面前,猥琐地笑着对悦莎说:“悦莎啊,刚才我的战术,能帮到你吧?”
“啊?就是那‘英雄饶命,我愿投降’?”悦莎保持软、慢、长的声音,却稍稍模仿了当时韩万财的语气。
众人鄙视的目光灼烧着韩万财,韩万财“嘿嘿”傻笑点头,抹着额头的汗。
软、慢、长的声音又再飘起,“啊,幸亏万财叔有勇有谋,关键时刻,分散贼人注意,否则,我早被刺上几个窟窿。”众人哗然,掉落一地牙齿。韩万财双眼放出精光,脸不红了汗不流了腰杆挺直了,兴冲冲跑去跟其他镖局的掌舵人商量押解强盗到官府领奖金后怎样瓜分。
“唉,万财叔,还没问我加入你的团,那个费用。”看着慕容悦莎剪水双眸,韩万财自以为读出了“可不可以不要太贵”的请求,他心里明明尴尬,口上却说:“免费免费,悦莎啊,我的人你还不清楚?哪能收你的钱。”说完大叔还挂上他招牌的猥琐笑容。
“那,我先走了,各位再会!”悦莎留下她软、慢、长的声音,飞身上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