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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

烟云漫漫,西沉的一轮金红将那千丝万缕洒在雾海茫茫中,霞光凄美,整个天空像一大团焰火烈烈燃烧。偶有几只仙鹤,纤细的脖顶着一点丹红,长翅翩翩,闲散的飞往云际。远处繁密的森林,被那烟雾笼罩的,失去了本来的墨绿,镶嵌着点点金黄。微不可察的,有些大树的枝头,茂盛的叶子隐隐约约摇摆着,或许是长颈鹿在这唯美的傍晚享用晚宴,也可能是欢快的小风在枝叶间的缝隙游走。如此美景,只有身处高山之巅,才有幸一睹。高山之下,是茫茫的迷雾,深不见底,即便粗略估摸,也要有万丈之高!远处的森林与近处的层峦起伏相映成趣,但它们,都匍匐在这座高山之巅的脚下。

就在这高山之巅,一人浑身素色,宽大的袖子倒背身后,负手而立。山巅猛烈的罡风,吹得白衣猎猎作响。远远眺望,这人仿佛是云中的仙子,几欲腾空。但事实上,此人身形恍若泥塑,历半个时辰却从未有过一分一毫的移动。双脚如同长在嶙峋的山石上,仰面向天,任那一轮金红把余晖透过雾海洒在脸上,一头乌黑长发,随着罡风的狂号,凌乱不堪。

忽地,破空声由远及近。一紫袍白发老者,顶着罡风,以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向山巅疾行而来。而白衣人仿佛毫无所察,仍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五丈,四丈…两丈,一丈!电光石火间,紫袍老者已经离白衣人很近很近了。一丈,在高手的眼里,根本算不得距离。老者满是皱纹的脸微微舒张,眼中的厉色愈甚,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狞笑,是猫捉老鼠的一种戏谑。

“开天掌!”老者在离白衣人不到两寸时,猛然将浑身气劲凝聚在右手掌心,五脏六腑的先天之气也全都向掌心涌来,企图给予白衣人致命一击。能瞬间将体内全部力道集于一点并迅速释放,拥有这种妙到巅毫控制力的人微乎其微!没有任何悬念,老者的开天掌结结实实的印在白衣人的命门,谁都知道,命门正对丹田,为练武之人要害之首,拳指稍稍点打便觉不适,如此惊人的一掌,必将其内气拍散,体内五脏六腑崩裂倒颠,奇经八脉尽断,武功越高死得越快!

可惜就在下一刻,老者脸上得色全无。瞳孔急剧缩小,强忍想要吐血的不适刹住身形,顾不上已经身受内伤,也顾不上高手的身份,一个懒驴打滚迅速倒地闪往侧旁,华贵的紫袍被锋利的山石刮破,脸上满是灰尘,不可思议呼道:“残影!”

白衣人的身影缓缓地,从山巅消散,也从老者的视线里消失。老者在偷袭失败后,丰富的经验告诉他对手必将猛烈反击,于是不顾力道打在空出身受内伤急忙逃脱,但并感不到任何杀气向自己传来。疑虑中,老者单手撑地,试图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内伤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踉踉跄跄的爬起来,跪在地上,再艰难的撑地,可惜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内劲在刚才偷袭中早已用尽,体内仿佛被抽空一般,软绵绵的,老者干脆重新坐在地上,不再挣扎,心灰意冷的他很清楚,现在角色对调了,自己是老鼠,人家才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猫。

老者刚想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到来,却看到一只手伸到面前。这是一只怎样的手呢?纤细,白嫩,手指修长,温润如玉。老者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只手,缓缓抬起头,正是自己要偷袭的白衣人。看到白衣人的面孔,老者又是一愣。早已过了为女色心跳的年纪,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美的不可芳物。甚至,根本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明眸皓齿?完美无瑕?这些词好像真的不足以描述他此时眼中看到的女子。不过更令他惊愕的,不是女子的姿色,而是白衣人,这个武功卓绝得远在自己之上的人,竟然是个女子。

老者看着那只手,有些疑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白衣女子笑着,缓缓蹲下,搀起老者。那笑容堪比暖阳,老者心中仅剩的戒意也被融化掉了。随即,老者感到一股温和的气劲,从自己被搀扶的手掌进入体内,快速的修复着因气劲无处宣泄而损坏的经脉。一阵愕然过后,老者惊讶的发现,自己体内的重伤已好了七七八八。

也许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老者清了清嗓子,涩声道:“为什么…?”

女子莞尔一笑,只是那完美的笑容带着一丝凄凉,一丝无奈,还有…一丝绝望。“没有为什么,我还要在这里呆上一会儿,你可以走了。”

悦耳的声音,如珠落玉盘,莺鸣燕啼。可是听在老者耳中,却是极为刺耳。更重要的,是刺伤了他的自尊心。已经有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心中感激全无,冷厉、阴残、恶毒,又从骨子里散发出来。老者眼角抽搐着,带着一丝不忍,重新将体内劲气聚集。这次,他用上了生命力。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就是要击杀眼前这个女子。哪怕再难,也要做到。已经多少年都没有尝到失败的果子了,老者除了有一点“恩将仇报”的内疚,恼羞成怒已经填满了他的胸腔。

白衣女子,轻飘飘的回到了之前仰望云霞的地方。口中喃喃道:“情已不在,还活什么?往事美好,可我不敢追忆,我的心好痛…”一边说着话,一边莲步轻移,脚尖已然在悬崖边沿!

她捂着胸口,缓缓地闭上了眼,狭长的弯弯的睫毛,有些湿润。一滴水晶般的泪珠缓缓地,从面颊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被罡风迅速吹干。“空…你听不到我说的话了吧…对不起,等来世…我们彼此再也不要分离…好吗?”

说完话,她抿了抿朱唇,体内浩然的气劲,毫无犹豫的冲向足中涌泉穴。庞大的力量,让这屹立了数万年的高山也轻轻颤抖了几下。优美的腾空而起,这才能看清窈窕的身形,就像真正的仙子一般,飘然的在空中浮定。

已经蓄满力道的老者,望着空中那一起一伏的仙子,冷厉的眼神慢慢被狂热代替,激动的叹道:“圣境…这是,圣境!”忽然,她将护体劲气一撤,身躯猛然向下坠去,迅速被茫茫的烟雾吞没……

“不要!!!”穆空寂大喊一声,从床上蹦起来,本来就不结实的木头床板禁受不起这种折腾,“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开来。穆空寂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咕咚”掉到床底下了。睡意已无,穆空寂挣扎着从床底下爬出来,站起身,再确认自己没有受伤后,掸了掸沾满衣服的灰尘,苦笑着盯着已经不成样子的床。

一边收拾着破碎的木头,心里一边在回想之前的梦境。这个梦,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奇怪的,不仅仅是每次梦到的都一样,而是每一次做梦都比前一次梦到的更清晰,都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按说梦是做的时候清晰,醒来就模糊了,可是穆空寂觉得梦是那么的现实,甚至现在他还能感觉到白衣女子跳崖那一刻深深地绝望与无奈。好像稍一闭眼,就可以看到那绝色容颜。

穆空寂手拖着可怜的床板,呆呆的想着之前的梦,就感觉后脖颈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刺痛顿时令他清醒了些。没等回头,身后就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清朗笑声:“阿寂,有心事啊?在这儿发什么呆?”

穆空寂忙收敛心神,暂时不去想之前的梦境。转过身来,他苦笑着对面前的女孩子道:“我刚睡醒…伸了个懒腰,谁知道床不够结实,就…散架了…”

女孩看着穆空寂微微泛红的面颊,再看看他手中拖着的木板,再也忍俊不禁,又咯咯娇笑起来。“你好厉害啊,伸个懒腰就有这么大威力…不要紧啦,一会儿找几个师兄伐颗树,这种床板我都会做。”

穆空寂一边应和着女孩,心里松口气道,原来自己说谎还是会心虚脸红啊,幸好没被发现。

“我自己伐树就可以了,我会做的。”穆空寂深吸口气,平静的道。

“哎呀,你那点儿力道还得靠斧子砍树,我上哪儿去给你找斧子啊,我帮你吧,几记手刀足矣。”女孩面露得色的开心道。

两人说着话出了屋,穿过宽阔的庭院,来来往往的仆人正各自忙碌。众多楼台亭阁错落有致,假山和流水相互掩映,两人信步来到闻武堂的门口。

宽大的红木扁镶着“闻武堂”三个气派的金色大字,出云大陆稍有阅历的人,听到这三个字,都会肃然起敬。因为这三个字,是实力、财力的象征!两人还未进闻武堂,穆空寂就觉得一股势大力沉的劲道,猛然压在自己的肩膀。心中一惊,刚想提气反抗,可是膝盖并不听话,“扑通”一声跪在闻武堂的匾牌下。

身边的女孩看到穆空寂面色发白,紧咬牙关,也是一愣,急忙想搀起他,焦急地问道:“阿寂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穆空寂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女孩问什么,由于全身心苦苦抵抗那股强大的力道,汗水已顺着发鬓淌下。女孩看穆空寂不说话,自己也根本搀扶不起来他,不由大惊失色。

女孩儿刚想大喊来人,穆空寂却虚脱般由跪姿变成了平躺,张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此时,就听闻武堂内一个雄浑的声音传到门外,甚至整个庭院都听得一清二楚,巨大的声响将栖在瓦上的鸟雀震得迅速飞远。

“阿寂,这是对你迟到的惩罚,自己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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