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祭是一年一度的,但或许今年的年祭确实是有一些不同。它引起了将离之人的伤怀暂且不说,但却是引起了另外一些人的注意。
或许,小山村是一个特别的地方。但其实,它还是一个平凡的地方。
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一道黑影滑过长空,速度极快,宛若流星,但却是黑色的。在离小山村不知道多少里外,一处山峰处,此山,名为南山。那道黑影停了下来,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影出现在了半空中,悬浮着,手里抓着一个小男孩,却是早已熟睡了的。那黑影脸色凝重,双眉紧锁,随即开口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还请现身一见。”
夜,是宁静的,四周的环境,也是宁静的,只不过自从这黑衣人出现之后,便显得有些死寂了。一个人站在山峰上,看着那个黑衣人,却是微微惊疑,道:“天魔宗?”
声音似乎即为突兀,让那黑衣人却是吓了一大跳,声音传出之时,他才看见那山峰上的人,心中当下大骇。因为容不得他不骇,那人是本来就在这山峰上的,他只是受到一丝气机的阻止,却自始至终未曾发现有人的存在,而这人却并未特意去隐藏自身的气息,在这种情况下,他才堪堪发现此人的存在,那么此人的修为,不可谓不高。黑衣人对自己的修为是极有信心的,但他却不会想到,世间竟还有这等人物,隐藏在如此山水间。
黑衣人在虚空中行了一礼,道:“在下天魔宗副宗主莫言,不知阁下是哪位?”
山峰上那人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农家服装,气质极为朴素,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自然,而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动,但身形仿佛融于天地,一身素衣任由轻风吹动。只听他道:“天魔宗位于西北地区,堂堂一名副宗主,却不知因何而来?”却是未回答莫言的问题,而是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莫言听了,也并未露出什么愠色,道:“不瞒阁下,在下此番来此,实是受一友人所托,前来带走此子,还请阁下,勿阻。”
“哦?”那人一挑眉,道:“这孩子我认识。”
莫言微微一叹,道:“他是我那友人的后人。”
那人微一沉默,道:“我知道你没说谎,修为到了你如此地步,恐怕也不屑在这种小事上作假。可是,你把他带走了,他母亲怎么办?”
莫言一阵沉默,其实,像他们这般存在,实在是没有必要把一介凡人当一回事,如果是别人,恐怕会对此人的话语不屑嗤笑,但他不同,他知道,此刻他面对的那人,也不同。莫言没有信心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把这孩子带走,但他却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所以犹豫片刻,他决定说出口,道:“我那友人,即将离去。”
那人不再说话了,莫言也保持着沉默。离去,有很多层意思,但,他们都知道,此刻的离去,是什么意思。而对于一名对待凡人依然平等视之的修道者而言,放不下的事情明显更多得多。修道修道,很多人为了天道,舍了人道,斩去情念,认为惟其如此才能得道,但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越是修道,对于凡俗之事便是看得越重。片刻后,那人开口,道:“我算过,这孩子的确跟你有缘,不过,我还是劝你把他放下,然后你自行离去。若你非要把他带走,那你命中必有一劫,此劫,难过。”
莫言身形一顿,沉默片刻,突然洒脱一笑,道:“我已受了我那友人之托,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我莫言一生中还未有背信弃义之举。另外,既然阁下说此子与在下有缘,既是如此,那么此劫难过,也难躲,我泰然处之,又如何?”
那人哈哈一笑,笑声爽朗,仿佛响彻天地,道:“好一个泰然处之,世人皆传天魔宗乃异宗,不登大雅。三位宗主均是邪魔,心地歹毒,无恶不作,今日一见,当知传言尽有不实之处。阁下行事虽是不羁,却也不负道义,虽为魔宗中人,心中却有浩然正气,比起所谓正道中那群自以为大义而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之辈好了不知凡几。今日一见,我心中实在畅快。”
莫言亦放声大笑,道:“阁下果是个不凡之士,此番话语若被那些正道听去,恐怕阁下也会被敌视而成为异端。好好好,未想此番出门,得见阁下此等人物,看来此子与我,命中确有一番难解之缘了。”顿了顿,莫言从怀中取出一块玉,道:“多谢阁下今日不阻,莫某有事,不便逗留,此玉乃我莫某信物,与天魔宗无关,他日阁下若有不便,持此玉至江阳北庐弯沟找我,莫某人若还活着,当万死不辞。”说完,把玉向那人扔去,便又身化黑色光华离去,而那人接住了那玉,只是喃喃着“江阳”二字,却是真的不曾去追阻。
摇了摇头,那人把玉收起,却是低头看向山峰之下,那莫言也不曾发觉的,一处幽黑之地,丝丝魔气从其上散发。那人手轻扬,一道青光敛去,却是将那魔气出入之地封印,又布置了一些阵法,便身形一晃,消失不见。此地恢复了宁静,似乎并未有人来临一般。
年祭,或许真的有过一些故事,但,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世界,应该是属于现实中的人去安排的,而那些属于过去的,属于传说的,已经慢慢被一些前进着的,抛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