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刚偏西,廉亲王的人马已然弛出城外。白云在天穹上悄然注目,群山在旷野边默然相随。。。
龙旗迎风燃碧焰,雪蹄踏沙起狂旋。依旧是红缨金盔,依旧是蓝袍金甲,不知那蹙紧的剑眉下,深深的眼眸里,早已隐含了多少挂牵?
战事尚在明春,他竟不觉有了这样的心思。。。
不成,他狠了狠心,用力压下心中隐痛。千军万马,掌在他手中,祖宗基业,需要他开拓。此时此刻,他的心,应该去盛下那万千兵甲,而似水柔情,他只能藏得很深很深。。。
大帐中的他是忙碌的,营地里的他是温暖的,阵列前的他是沉稳的。。。
当身心渐渐被军务全部占有,他不再感到痛苦。秋狝在即,他开始日夜驻扎营地。
。。。。。。
王府里,已经几天没有见到亲王的身影。小院中,秋夜寒气袭过,草木开始慢慢凋落。月色还是那样皎洁,月下却剩了她形单影只。。。
侍卫们也一直都没有回来,她找不到机会再偷偷跑去军营。
不过,即使奥吉勒在府里,她也不会再去多事。她知道他实在是很忙,尽管他身在西陲,但远在京郊的另一场秋狝,也需要他的细致筹划。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先皇真的不在了。以往木兰围场的秋狝,她总可以随她最亲近的人一同前去,如今,一切都变了。
踏着落叶,回到屋里,静静低垂的帐幔,没有了他的气息,便不再动人。。。
其实,现在还不是她发愁的时候。乌鲁木齐的秋天很短暂,不久就要来临的冬季,她将拥有他更多的温暖。
可是,她的担心越过了冰雪,锁在了春暖花开的明年。。。
抱着他的枕头,在空床辗转之间,不知不觉地睡去,又在晨曦微露之时,迷迷糊糊地醒来。
“福晋。。。”
随着侍奉太监的惊叫,福晋突然弯下身子,抱起了床边的痰盂。
“嗯,没什么。。。”她喘了口气,望着空空的痰盂,心却提了起来。
不早不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
“八爷!八爷!”
急驰而来的太监,把正驻马远望的亲王吓了一跳。上次府里人这样匆忙来找他,便是因为那个傻丫头将自己放倒了。
“什么事这般惊慌?”亲王回过身来,温和地问。
“爷。。。 ”太监跳下马来,一跪到底,抬起头来,呵呵傻乐。
亲王不由纳闷,只得再问:“到底是什么事?”
“爷。。。 恭喜。。。”太监急着回答,却连不成句。“福晋她。。。 有喜啦。。。”
有喜?他心头一震,胸中却甜酸苦辣一并涌了上来。自然,他带她到西陲,就预想过这一点,不过,真正得到这个消息,他仍然难抑心绪激动。
然而,他并没有忘记,此刻他的首要身份,却是号令山下这无数兵将的廉亲王。
“知道了,”他平和的声音,听不出半点心中的波澜。“你们先回去,叫福晋好生待着,今夜我回府里去。”
在太监惊喜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她的期盼。默默叹了口气,他掉转马头,拿起千里镜,重新沉回他的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