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罩上大漠,是大军潜行的好时机。富宁安将军带领的三万人马,在夜色掩护下悄悄南行。马蹄上包了软物,骑兵散开队伍,无声而迅速,先往伊里方向奔去。步兵则不打火把,仅靠着月色星光,带着锱重匆匆赶路。
廉亲王的营地里,此时却是一番相反的景象。人声鼎沸,营火遍地,到处都热闹得很。有的在擦大炮,有的在装车,有的在痛饮,似乎都在为明日攻城做最后准备。
“八爷,攻城的消息散布出去了。”奥吉勒掀帘而入。
“好。”亲王微微一笑,指了指身边的毡垫道:“来,坐下慢慢说。”
奥吉勒摘了头盔,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挨着亲王盘腿而坐。
“大王子得到了确切消息,”奥吉勒一口气喝完了面前的茶。“前面想要伏击我们的准噶尔人马,比我们预想的要多,而且是罗卜藏索诺亲率。有上百俄人加入其中,都为将官,另从哈萨克新征了数千人,共有约一万五千人左右。”
“嗯,那么城中还有多少人?”亲王接着问。
“这个,大王子没说,”奥吉勒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大王子倒是说了,城中库都的把握会更大。”
“不错,”亲王微笑着点头道。“时辰不早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目送奥吉勒退出帐外,亲王微微闭起双目,右手抚着伸直的那条伤腿,眉间却又紧蹙起来。虽然之前侍卫替他拆了绑腿,并敷上了药,但他强撑了一整天,到这会儿着实有些支持不住。
“爷。。。”帐门口守着的哈桑,听到亲王唤他,连忙跑了进来。
“哈桑,把那药丸取一颗来。”亲王低声吩咐。
“爷,您不先喝些这个?”哈桑将皮壶递给亲王。
“这个,只怕淡了些。。。”亲王强打精神微笑道。“明儿,这壶里也得再多放一颗药丸。”
“爷,大王子说过,不能多吃。”哈桑犹豫着。
“平时不能多吃,这会儿临了要做大事,也不能多吃一颗么?”亲王一边反问,一边用力揉按伤处。
哈桑看不过去,只得遵命,伺候爷服了药丸。就在他想着要服侍爷就寝的时候,爷却又发话了。
主子这回的吩咐,叫哈桑实在很是为难。因为爷说了,要将那条好不容易放松了些的伤腿,再次用绑腿紧紧捆住。可不管心中有多不忍,哈桑别无选择,只能遵命照办。
“您还要出去?”哈桑心疼不已。
“事关重大,我得亲自去看看。”亲王在哈桑搀扶下,吃力地站起身。哈桑不放心,又扶着他在帐中缓缓走了几步。
“爷,您可得小心身子。。。”哈桑几近哀求了。
“不过明儿一日而已,我还挺得过。”亲王昂起头,唇角透了一丝微笑出来,撇下哈桑的手,独自稳步迈出帐去了。
爷今夜多半不会睡了。。。 哈桑默默想着,跟出帐外。他愣愣地望着亲王上了马,带着几位侍卫,消失在夜色里。。。
除了亲王之外,今夜难眠的,还有罗卜藏索诺。
刚刚得到消息,清军明日将要攻城。而他派出的探子们,都报说清军营地一片忙碌,隐约还看到大炮等攻城利器,证实他所获消息不假。
据此,罗卜藏索诺自信地得出了两个结论。一是对方尚未得知伊里被围,因此正在一心准备攻城。二是他罗卜藏索诺在半路设下的埋伏,敌人也毫不知情,还蒙在鼓里,所以明日他定能出奇制胜。清军未及攻城,便将遭受打击,必然大乱而退。而后退中必将得到伊里的坏消息,他的准噶尔大军趁机掩杀过去,与阿富汗人一起,南北夹击,伊里城便唾手可得。
想到这儿,罗卜藏索诺更是兴奋得睡不着了。至于策零,虽然那个魔女警告过他,不过魔女并不能预测未来,她哪里想得到,策零连自己的侍卫都看不住,叛到他准噶尔汗这边来了。可见前日策零虽逃脱性命,却也损失惨重,手下内讧,互相怪罪,这些,克乌赛的法术根本看不到。
罗卜藏索诺洋洋自得,确实也有他的理由。白天他们悄悄赶到这处必经之地,依仗地势,挖壕沟设埋伏,大炮,火枪,一样不少地拖了来。虽说人数不如对方多,但以逸待劳,又出其不意,必能给予清军重击。退一万步说,即使清军未被完全打垮,依然前去攻城,他们也不会恋战,仗着全是骑兵,他们能速回城中坚守,直到清军为伊里急困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