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以后,我向刘松坡告别,告诉他我想提前几天返回学校。其实,这并非我的本意,我原来是打算多陪几天柯蓝的,可是我昨天看到非儿的时候,我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在一个五千瓦灯泡的照耀下和柯蓝在一起,这种事我这辈子干过一次就够了。
刘松坡却深情地看着我来了一句“孺子可教也”,据我估计他这句话肯定是跟嫂子学的。据连队的战士反应,自从连长同志结婚之后,文化水平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噌噌地往上涨,人过三十不学艺,对于连长来说,这可是真的不易啊。
我当然没有直接回学校,灯泡再亮我也得跟柯蓝告别,我心里这样想着,打车朝柯蓝家的方向驶去。这次没有陈林这个垫背的,我还真不知道到柯蓝家里的时候怎么说说什么。
幸好我刚刚到柯蓝家门口的时候,柯蓝刚好和非儿一起出来。我心想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我送给非儿一个傻傻的微笑,躲开她那逼人的目光,对柯蓝说道:“我明天返校,来跟你告个别,顺便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们也打算这几天回去,反正在家里待着也没有什么事,提前回去几天,我和非儿还想去做几天社会实践。”柯蓝说道。
“哎,对了,等过个四五天你去我们学校找我吧,”柯蓝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请你帮忙呢。”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我好提前有个准备。”我好奇地问道。
“不用准备的,”柯蓝朝我神秘地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柯蓝对着我摆了摆手,“咱们学校见。”我还没有回答,非儿便挽起柯蓝的胳膊走了。
我心里说,这女孩真差劲。但是我忽然又想起了柯蓝对我说的非儿的悲惨往事,于是,心里一软,便收回了刚才的那句粗话。按照我自己对自己的约定,送给她们的背影一个假模假样的微笑,我想我的微笑肯定很难看,因为我隐隐地听到非儿对柯蓝说道:“对他说什么社会实践?他懂么……”
社会实践谁不懂?我心里说道,给人做家教不是社会实践?去餐馆打工不是社会实践?搬家公司改成物流公司我就不认识你了?穿上个马甲你就不是你了?真是的,鄙视你!一千次!
两个小时的颠簸让我昏昏欲睡,从北京西站下车之后,我提着行李正往外走,忽然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有掉地上。是刘薇!世界真小啊。
“刘老师早。”我笑着说道。
“早什么早,你以为你是小学生呢?”刘薇说道。
“尊师重教是我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不能从咱们这一辈给弄丢了啊。”我说。
“你们部队的人都是这么能忽悠吗?”刘薇说道。看起来刘志刚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肯定没少忽悠她,这也充分表明,刘志刚这家伙也许已经占领阵地了吧。
想起刘志刚我的心里总是有一种不能言说的感觉,尽管我的理智告诉我,刘志刚是一个好同志,当然,刘薇也是一个好同志。可是,可是……我该怎么说呢?反正就是说不清楚。
我又想到了覃志刚,这个家伙跟我只是一面之缘,但是我却对他有着无数的想象。我的意思是说我对这个姓覃的很好奇,他跟刘薇是怎么认识的呢?他又为什么放弃刘薇这么好的女朋友而毅然选择去了西藏?我个人感觉他应该是爱刘薇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去西藏?难道他更爱西藏?什么情况?到底什么情况?真想有机会跟这位英雄认识一下!
“在想什么呢?”刘薇打断了我的思绪问道,“还不赶快发挥你的特长?”俺已经不止一次的强调过俺是一个聪明人,刘薇所谓的特长当然是指让我给她拖行李了。
“刘志刚没有跟你一起吗?”我蔫坏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也许是替覃志刚打抱不平吧。但刘志刚也是我的好哥们儿啊,我现在这是怎么了?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呵,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刘薇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本来是想刺激一下刘薇的,没有想到刘志刚真的在这里。唉,我心里感叹道,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变化和我身边的变化比真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啊,岂止是变化,简直就是神奇。
刘志刚正扛着大包拉着小包龇着大板牙冲我奸笑呢,我知道我这样丑化刘志刚同志,是我的心理在作怪,其实刘志刚并没有长着大板牙,而且他对我的笑也是那么真诚,没有一点奸的意思。
我赶紧上前接过刘志刚的两个包,然后给他们两个人一个蒙娜丽莎般的微笑,跟着他们朝站外走。我的本意是要打个车的,可是走在前面的刘薇却冲我摆了摆手道:“今天算你有福气,这车可是学校领导关心人民教师派来给我们接站的哟。”
我这才看见,在离刘薇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白牌照的金杯车,我连称谢谢,然后把行李放在了车上。刚才刘薇说算我有福气,这句话的意思是已经把刘志刚跟她算成一伙的啦,而我,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呗。我心里说,否则刘志刚作为一名跟我一样的学员——不,跟我不一样,我还是他的领导呢——她应该称算我们有福气而不只是我才对啊。我的心里有一道没有一道地想着,车转眼间却已经到了学院的教师宿舍区。
我帮忙把东西拎到了刘薇的宿舍,刘薇给我倒了一杯水。她不会再给我来一首老歌吧,我心里说,谁知道刘薇真的来了一首,不过这次不是那首《忘了我是谁》,而是Whitney Houston的《I WILL ALWAYS LOVE YOU》,正当我沉浸在惠特尼那天籁般的歌声中不能自拔的时候,刘志刚却来了一句:“领导如果没有事的话,请先走一步?!”
刘志刚的这句话气得我差点蹦起来。什么意思?现在嫌我多余了?哦,我明白了合着这一对狗男女早就希望我走了啊?我怎么这么笨?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原来惠特尼的歌不是给我放的啊,我还在这里自作多情地欣赏呢,那两个家伙早已经等急了吧。
当我气急败坏地走出教师宿舍楼的时候,心里却一阵释然,我还说人家非儿是五千瓦电灯泡呢,我最低也有两千瓦吧。将心比心,我和柯蓝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也嫌非儿碍眼?所以我决定以我大海一样的胸怀暂时原谅刘志刚的所作所为:等到开学上课的时候,再让刘志刚开飞机开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