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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2200000034

第34章 刀枪决

鹄翎依旧全身裹在斗篷里,在榈轻露和千岫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地走过天路。

我与鹿葵、花铩以及一部分上巫师在归来台上恭迎他的归来。

鹿云的骤然引退以及他与鹄翎的故事给玛渡渡族带来巨大的震动。

即便按照族规,他以圣药暗害前辈,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但依然有大量坚实的拥趸不愿他退位。

幸而代替他的乃是鹿葵。

天才卓荦的太巫女、前族长鹿云的唯一后代、不可思议地拯救鹄翎太巫性命的人,多重的才能、身份与功绩,更加上她在族内早已牢不可破的人望与班底,最终使这次权位更迭风平浪静。

但鹿葵并不想继位巫主,于是乃以太巫女的身份代行巫主之职。

鹄翎终于走过天路,一行三人于空木岛众人面前站定。

鹄翎缓缓地扯下自己头上的兜帽,显出他那极为怪异的头部。

头上没有一根毛发,皮肤的植物纤维纹理虽已消退,但仍是一片绿色。除了额头处皱纹深种,整个头就如一颗剥了壳的绿色鸡蛋,光洁溜溜。

如果额上再有两根触角,那便活脱脱是日本漫画家鸟山明笔下的“那美克星人”。

这情形虽较此前好了不知多少,但瞧来仍有些令人心神震颤。

空木岛众人倒都镇静,没人露出过份惊异的神情来,一齐向鹄翎恭谨施礼。

好些年纪较长的上巫师面色激动,泪光莹然。

这边榈轻露却一脸厉色,问道:“鹿云呢,他人在哪里?”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模样。

鹿葵肃然道:“我答应过父亲,既往不咎,并保证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榈轻露盯着鹿葵那平素难得一见的严肃与决然表情,伫立半晌,终一挥手道:“罢了,罢了。”

鹄翎便这样回到了空木岛。

他甚为超然豁达,一点都不提起鹿云。

鹿云倒也真的不见了踪迹。

再过数日,铁巴战线终于汹汹来袭。

不再像上次那样遮遮掩掩,上千穿着迷彩装的兵士如海浪般由丛林里向空木湖涌来。

我站在空木岛树冠层里作哨塔用途的一根树枝上,遥视铁巴战线的部队向湖畔渐渐逼近,问一旁的鹿玄道:“上次你们怎么打败他们的?”

鹿玄对我异常尊敬,恭声道:“靠的是毒药和药奴。”

不光鹿玄,其它玛渡渡人现时对我也是这样毕恭毕敬的态度。

初时我很不适应,但在纠正过他们好几次却全然无效后,也只得接受。

我道:“藓鬼吗?”

鹿玄道:“不光藓鬼,还有柘先生已见过的神行蚁、青蜂、刺蔓以及其它药奴,比如痴虫、菌皇后等等。”

我点了点头,虽不知他口中的痴虫、菌皇后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可猜到都是杀人夺命的厉害武器。

其它树枝上亦三三两两站着远眺敌军的人,每个人无不是一脸的严肃与凝重。

我瞧得片刻,皱眉道:“这次可能不好打发了,他们是有备而来。”运目瞧去,可见每个兵士全都穿着一身防化服,显然是作了有针对性的准备。

一大片青褐色的薄雾正从空木岛密林中逸出,飘过空木湖,向对岸铁巴战线的部队罩去。

鹿玄叹道:“敌人在防化服的保护下,恐怕这原本能够腐蚀人脏腑的‘蚀雾’产生不了什么作用。”

我讶道:“你也认得防化服?”

鹿玄轻声道:“太巫女常召集包括我在内的部分巫丞、巫女,向我们传授外面的见闻、知识。”

我道:“那全族人都知道她游历的事了?”

鹿玄道:“当然不会。太巫女游历及向我们传授知识的事,只有我们这些当事人才知道,对外是保密的。”

我眼中精芒一闪,像鹿玄这些受鹿葵教导的巫师,无疑正是鹿葵最坚实的班底。

听之前鹿云与鹿葵的对话,他显然对鹿葵与中青年巫师们的秘密交往一清二楚,却丝毫没有阻止,故意让鹿葵培植自己的势力。

鹿葵此时正站在另一枝头,复又戴上了面纱,一双俏目如凝寒霜,眺视着远方。

我想起一事,问鹿玄道:“不知贵族男女之防是否严紧?”

鹿玄一怔,瞧了我一眼道:“不算严紧,恋爱中只要未有夫妻之实,皆可聚散由心。”

我点了点头。

鹿玄道:“不过太巫女除外。太巫女为阿雅达女神化身,虽不禁婚嫁,却不能受凡俗之人的亵渎。与太巫女有肌肤之亲者,若不能与太巫女缔结婚约,就必须以死祭神。”

我猜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可怕,以至于鹿玄以非常怪异的表情紧盯着我好久,直至鹿葵叫我。

我向鹿玄告罪一声,慌忙不迭地向鹿葵处赶去。

鹿葵已不在原先那可资远眺的枝头,正站在树冠上一处由木板搭建的宽敞平台上。七八个巫师簇拥着她。

此玛渡渡族生死存亡之际,无论在哪儿,鹿葵身边总有着其他人,无时不在商议着应对铁巴战线的策略。

只见她身边的人俱是满脸焦急,她倒依旧镇定从容,颇有些运筹帷幄的女帅之风。见我来到,她几步迎上,说道:“他们穿有防化服,蚀雾对他们无效。不但如此,我还担心他们另有准备,可以防备药奴的攻击。”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巫丞赶过来,急匆匆说道:“果不其然,他们装备了火焰喷射器,药奴尚未近身,就已经被他们烧杀。”

我突然意识到,无论是从培植鹿葵的心腹班底还是从玛渡渡族救亡图存的角度出发,鹿云或鹿葵都必须培养一批具备现代社会见识的族内精英以应付外来的危险。假若族人尽皆毫无现代社会常识,姑且不论破敌,只怕连传递正确情报的能力都欠奉。

众巫师听闻该巫丞所言,全都露出悲愤神情。

与鹿葵相处多日,让我对玛渡渡族的文化有了较深的了解。

虽然药奴是他们培植甚至改造出来的造物,是他们生活和战斗的工具,但他们对其却保有丰沛的感情。

在玛渡渡人的意识中,动物与植物只是对外界刺激的反应能力有高有低而已,并无本质区别。人亦同样。人自认为了不得的情感、思考、思想,亦不过是对外界刺激的一种生理反应,与动物为食奔波、植物向阳生长差不了多少,仅仅就是复杂度高了很多。

玛渡渡人甚至还有“血灵点检”这可以检测一个人见识的广度、思想的深度的神妙法术。

当然,见识的广博、思想的深邃,正是人相较于动植物伟大的地方。

我却不由想到有的人虽然身为人,但因受自身或环境的限制,日复一日困囿在单调的生活中,既未读万卷书,亦未行万里路。这样的人,徒有人的皮囊,过的却是动植物那只求生存的生活,只是一具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

或许正因为“血灵点检”的直观呈现,让玛渡渡人对一个人内在的精神世界有了计较。在他们看来,一个经历单一、思想浅薄的人,其存在价值未必胜过能够充分展现生命活力的动物及植物。

也因此,他们从不低瞧动物、植物这样的非人生物。

他们制造药奴、利用药奴,但却也将它们视为鲜活的生命甚至伙伴,尊重和爱惜它们,不愿它们受到践踏,白白死去。

当然,我也不认为他们的敌人应该为了顾全他们的药奴而束手就死。

世界本就残酷,总有你死或我亡。

鹿葵对我说道:“事先我们就预料到铁巴战线再次进攻时会强化装备,所以特意在沿湖一带布置了大量锋卫,希望凭藉弓箭压制敌人。”

我赞了一声,也说道:“现在想来,说不定上回雷卡多是故意派人来送死的,好以此了解你们的攻击手段,确定有针对性的应对措施。”

鹿葵点了点头,叹道:“防化服与火焰喷射器让我们大为掣肘,大部分术法攻击都无法发挥作用。眼前也就只能靠锋卫手中的弓箭了。”

我登时想起千岫那取自玛渡渡族,带有剧毒,吓退了雷卡多侄子吕伊的黑箭。

鹿葵道:“先观察一下战场形势再说吧。”

然而她话音刚落,便有锋卫跑来,在鹿葵耳边一阵低语。

鹿葵神色一震道:“果然是他!”

我以目光相询。

鹿葵道:“接战至今,这么短的时间内,我方就有十一名藏在树上的锋卫被敌人击杀。不出意外,行凶者定是由雷卡多心腹大将‘眼镜鳄’带领的狙击队。”愤然道:“这批狙击手的存在,会给奋战在前线的锋卫带来致命打击,也使巫师们不敢露面参战,令我方战斗力大打折扣。”

转眼向我瞧来,满怀歉意道:“能不能再麻烦你一次。”

我明白过来道:“你想我去将狙击队解决掉?”

鹿葵叹道:“我本不该这样为难你,只是能抵御枪弹射击的元涵术族内少有人会使,我更因施展此术药气耗尽,半年无法运使巫术,能够突入枪林弹雨中完成此事的就只有你了。”

目光夹杂着难以言表的复杂神色凝视着我,沉声道:“你若因此身死,我不会独活,亦将以死报你。”

我大吃一惊,忙道:“不用。”

“嗖!”我像一枚炮弹一样被投射了出去,直穿云天。

投射我的投射器,架设在树冠层最高的树上。

这些专用来将人向岛外抛出的投射器其结构、力学原理与历史上那些用来攻城的投石机并无两样,不过其非是由人工制造的零件构成,而是由树木的干与枝自发生长而成。当然,这也是玛渡渡人刻意为之的成果。

这鲜活的树木构成的投射器较投石机等更为坚韧,力道也更大。

我向上冲至令人惊心动魄的高空。

天路远在下方,此刻瞧上去犹如一根细木棍。

我投去的方向乃是空木湖南岸。

以四十五度角斜向上冲飞好长一段距离后,我终于开始下坠。

然而此刻才越过一半的湖面,远未抵达南岸。

我的左右手中,各自握着一根六七厘米粗细的白色管子。

两根管子的下端各自吊着足球大小的一个囊泡,上端则分别越过我的双肩,连着我背后一个,瞧上去就像一件皱皱巴巴的白色物体。管子的中段,分别有一根细绳将其紧紧扎住。

猛然瞧来,我如同披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同时将其两只袖子搭在胸前,分别用两只手攥着一样。

此刻,我猛然将扎住两根管子的两根细绳解开了。

令人惊叹的事情发生了。

背上那皱皱巴巴的白色物体瞬时膨胀起来,几秒钟之内竟胀大成一朵直径达五六米的庞大蘑菇。

这陡然变出庞大的白色蘑菇形状与颜色像极水母。其通体为半透明的浅白色,菌盖轻薄近似中空,但非常具有韧性,幅面极宽,达十多平方米,菌杆特别短小,高度甚至不及菌盖的厚度,由外观之,菌杆完完全全被菌盖的下沿遮住,几乎不可见。

这蘑菇是玛渡渡人培植出来的特型品种,叫做“浮云蕈”。

浮云蕈有两个营养囊,也就是我手握的那两根白色管子末端的囊泡,当中存储有大量供浮云蕈生理机能正常运行的养分。那两根白色管子,则是它的供养管。

若先将供养管扎住,再将浮云蕈采摘下来,浮云蕈便会迅速萎缩,就像脱水后的水母一样。一旦再将供养管解开,让营养囊中的养分输入浮云蕈体内,浮云蕈又会迅速恢复原始状态。

原始状态下的浮云蕈,轻薄、强韧,呈冠盖状又幅面极大,乃是最好不过的天然降落伞。

投射器结合浮云蕈,是玛渡渡人在非常时刻脱离空木岛的紧急手段。

此刻浮云蕈正发挥着降落伞的作用,轻悠悠地挂在空中,极大地延缓了我的坠落速度,让我缓缓地向对岸飘去。

我有惊无险地降落在岸边一处树林里。

浮云蕈最终卡在了几根树枝之间。

我抛开浮云蕈,跃落地面。

这是空木湖的南面湖畔,与铁巴战线主力所在的西面湖畔有着一定距离。

按锋卫所述,“眼镜鳄”那可怕的狙击队,应就分布在西面湖畔各个制高点上。

我在环湖树林中穿行着,以最快的速度向西面赶去。

前方四处火光冲天,迸发着密集的枪声。

铁巴战线的士兵正疯狂地向天路湖畔一端那棵超大树干蜂拥而去。

而湖畔密林中不时“嗖”地射出黑箭,准确无误地射中铁巴战线的士兵,令其颓然倒地。

看来箭上浸染的果真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中者立毙。

同样的,亦不时可见握着长弓的玛渡渡人陡然从树上跌落,这自然是“眼镜鳄”所领狙击队的“成绩”。

我瞧在眼里,不免有些焦急。

玛渡渡族总共也就七百来人,死一个就少一个!

尤其是失去太多青壮年,将令族内的老弱妇孺在日后得不到充分的保护与照顾。

一如现代社会的老龄化现象。

当然,死亡首先伤害的就是死者本人。

我并不为玛渡渡族的种族延续、文化传承操心忧怀,只对每一个玛渡渡人的际遇担心挂怀。

我在网上看到过一则短文:

“1844年7月3日,四个冰岛人登上了Eldey岛,他们看见了一对大海鸟(great auk)在孵一个蛋。鸟见到了人来,想逃走,但是它们在陆地上跑不快。冰岛人追上了它们,把它们勒死以后带了回去。蛋在追逐中破了。这是这种笨拙的、肥胖的、美味的鸟类最后一次生活在地球上。”

看过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但我却清楚明白,自己并非为这种动物的灭绝而难过,仅仅是为这对海鸟夫妻和它们的孩子。

铁巴战线士兵们的性命也是珍贵的,只不过他们是为了获得报酬主动卖命,且在侵略别人,那么若死于非命就怨不得人了。

“铛!”止藏出套,劈落从左侧向我射来的一颗子弹。

那是一颗狙击子弹。

哪怕我刻意潜藏身形,却已有狙击手发现我。

我不怕一般的狙击手,唯对“眼镜鳄”深怀戒惧。

他有着可怕的准头、预判与手速!

我那几日前被狙击子弹击中的左肩至今还隐隐作痛。

几乎可以断定,那差点杀死鹿葵与我的用枪高手,就是这“眼镜鳄”。

劈落子弹后,我功运双目,溯弹道望去,很快便找到了偷袭我的狙击手。

但我却无可奈何。

他正趴在一棵高高的树上,而那棵树离我起码有千米距离。

我顿时体会到了玛渡渡锋卫们心中或有的悲凉。

锋卫手中弓箭的射程,最多不过三百多米。不知他们当中有多少人知道甚至发现有铁巴战线狙击手窥伺在侧,然而却不得不因为武器的劣势而无力相抗,眼睁睁地束手待毙。

我不但没有向那棵树赶去,反倒一面抵挡那狙击手不断射来的子弹,一面向另一个方向窜去。

奔窜两百多米后,我来到一棵树下。

我躲在这棵树背向那狙击手的一侧,将止藏插回刀套中,手足并用,悄悄向上攀爬。

我之所以如此行动,是因为发现这棵树离地十米高的一根树枝上,趴着另一名狙击手。

而这名狙击手并未发现我。

我的一挪一动都轻手轻脚,务求不让对方有所察觉。

然而我还没上攀几米,就听见上方狙击手的对讲耳机中传来一阵大喊大叫,竟是在向他发出警示。

这狙击手立刻拔出手枪伸头向下探望。

我知道耽搁不得,用力一蹭,整个人跃将起来,向上腾升七八米。

我借这一跃蓦然出现在那狙击手藏身树枝的下方。

在他惊骇欲绝的表情中,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

他还未来得及用手枪向我射出子弹,被我用力一扯,于一声嚎叫中被扯落树枝,向达十多米落差的地面坠去。

我却借力上扑,反客为主,跃上了树枝。

“啪!”那狙击手结结实实地摔落地面,一只腿动弹一下后再无动静。

我借树干隐好身形,捡起遗留在树枝上的狙击步枪,稍作熟悉,再小心酝酿了一番,突然间探头、挺枪,对着千米外那狙击手藏身处扣动扳机。

“砰!”

对方从树上应声跌落。

我暗叹一声,但接下来仍旧利用狙击步枪,继续对隐伏在各个制高点的狙击手们展开猎杀。

同时我不断改换自己的隐身地点,让敌人难以捕捉行踪。

当我狙杀了第七个狙击手之后,我的踪迹终于被“眼镜鳄”发现并锁定。

他射来的子弹还是如上次那样,简直和武术高手有一拼,力量、时机和角度皆凌厉无比,让人难以应付。

在他的锁定追击下,我已无暇去击杀其它狙击手。

更要命得是,除去被我杀掉的七个,战场上至少还有三十多名狙击手。他们通过对讲机互通声息,所有枪口能够在统一的指挥下指哪打哪,委实恐怖。

最终在“眼镜鳄”与其它狙击手的联手攻击下,我狼狈得连赖以杀敌的狙击步枪都不得不抛弃掉。

所幸我在与这些狙击手玩高低空全方位躲猫猫游戏,大部分时间都在树上腾跃,基本不与地面上那些持着火焰喷射器或冲锋枪的士兵打照面,并未受到后者的威胁或影响,不然情势将会更加恶劣。

“眼镜鳄”锁定了我的行迹,而我亦将他的藏身之处瞧得清楚。

他竟藏在一处位置极高的雕巢中。

那是角雕的巢,他这是鹊巢鸠占。

他欲于远处将我一枪击毙,我却想突近他的身边将他手刃刀下。

我费尽心思,在树上一番舍生忘死的窜跃后,最终离他还有几百米左右的距离。

当我再次向他所在方向发起冲刺后,才醒觉自己中计。

只因一次长跃之后,我陡然发现自己前方已没了树木。

我与“眼镜鳄”所藏身的那一片树木之间,出现的是一道又长又宽的深沟。

深沟横亘在我的面前,头尾向左右两侧无尽延伸,看不见端头。

最关键是的其宽有两百来米,内中雾气萦绕,不能见底。

这么宽的距离,我是决计无法单凭一己之力跃过去的。

此时我已冲出树林,来到了沟边。

在这寸木不生的沟边,我完全暴露了自己的身形,简直如同一名不经人事的少女在一群流氓面前主动脱光自己的衣裳一般。

不知有多少准星正瞄着我。

可以肯定,“眼镜鳄”故意选的那处雕巢作为自己的埋伏点。一是那里位置甚高,视野极好,雕巢本身又能提供充分的掩护;二则是这道深沟足以阻碍任何来自地面的攻击。甚至可以断定,这是“眼镜鳄”经上一役,发现了我这武术高手的存在后,专门针对我的布置。

果不其然,我还未喘上口气,就有子弹向我飞来。

我一面抵挡着飞来的子弹,一面返身复入树林。

若我再有片刻迟疑,只怕就会遭受到三十多个狙击手的集火攻击。

我在树林中一面闪躲隐藏,一面观察视野内的每一棵树。

终于,我发现一棵不知有多高的大树。

此树又高又壮又直,就像一根擎天之柱矗立在那里,直耸天际。

以目测之,其周长大约四五十米,而高度则有两百多米。

好一个壮伟的存在!

我冲至树下,选择与“眼镜鳄”相背的一面,快速沿着树身上爬。

避开“眼镜鳄”,其它狙击手射来的子弹只要一时间不是太过密集,便不足为虑。

我艰难应付着,终于爬到树的顶端。

视野为之一开,树冠如海,尽收眼底。

时不我待,我无心赏景,一咬牙,越过树巅,毫不迟疑地向“眼镜鳄”藏身方向跃去。

这等于将自己暴露在“眼镜鳄”的瞄准镜之下,但却别无它法。

“眼镜鳄”的确令人惊惧。

“眼镜鳄”射来的子弹行进在空中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到空气传递来的强烈波动。即管如此,因它的速度委实太快,几乎是与空气波动前后脚地到达我的身前,所以哪怕我预先有察,也很难及时作出反应。

而对上我这样轻功超卓,行动有如鬼魅的武术高手,“眼镜鳄”竟也能做到与对上一般人一样,弹无虚发,甚至每每射向的都是我最难以自救的部位。

同时,他还专挑我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的时候开枪。

心念转动间,“眼镜鳄”的子弹如期而至。

此刻我刚跃离树巅。

前方空气潮涌,耳畔风声鼓荡,很是影响我对来袭子弹的察知。

我辛苦对付,终成功用刀将子弹荡开。

“眼镜鳄”射来的子弹一次比一次刁钻狠辣。

我使用浑身解数,方勉强护住自身安全。

随着抛物线式的跃落,转眼我在水平方向上越过了一百多米,但同时亦已下坠一百多米。

我当然不能任自己就这样坠下去。以如此高的落差坠地,哪怕是有着飘渺如烟般神妙身法的“日本第一人斩者”无镜,也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当在水平方向上已越过那道深沟,同时下方离地不足百米高度的时候,我手一振,早已准备就绪的盘挝呼地飞出,二指钢爪准确无误地勾住三十多米外,“眼镜鳄”所在那片树林里一棵树的树冠。

我按动盘挝上的机括,挝索收缩,将我扯向前方。

巨大的下坠力道扯得挝索吱吱作响。

眼见我的运行轨迹即将由下坠变为横荡之时,只听“嗖”的一声,一颗子弹飞来,准确无误地射中挝索。

“啪!”

挝索断裂,两截断索倒卷凌飞。

钔!

不愧是“眼镜鳄”,见伤我不得便改为射断挝索,以令我自行坠亡。

不过此时我终于将自己与他的距离,缩短至不足五十米!

我躲开倒卷劈来的断索,撒手将其抛弃,另一只手全力一挥,止藏倒映日光,炫目如电,化作一道白光向雕巢射去。

我急速下坠,在听得上方传来一声闷哼之时,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林下的草地上。

我虽在触地之前已让内气布满四肢百骸,并使出好几种卸劲方法,却仍难以完全消弭三百米高空坠落所带来的伤害。

只闻得“咔嚓”一声,左腿胫骨断裂。

我痛得几欲昏过去,却知道此刻不容半点耽搁,只能匍匐在地,忍着剧痛快速向前爬动。

依稀听得身后湖畔树林中传来纷乱的惊呼声。

这自然是因为狙击手们从对讲机里听到了“眼镜鳄”死前的惨哼。

“眼镜鳄”完了。

即便止藏没有命中他的要害,刀身中凝注的磅礴内气也会在瞬间摧毁他全身的经脉。

幸好铁巴战线没有在这片树林里布下任何兵力。爬过几十米后,我终于抵达雕巢所在的树下。

选择背向湖畔树林的那一面,我艰难地缘树上爬。

远处传来螺旋桨转动的声响。

我遽然一惊。那定是即将飞临此地对我进行捕杀的武装直升机发出的动静。

雕巢所在这片树林处在战场的最外围,靠里是湖畔树林,再往内是空木湖和空木岛。

铁巴战线显然是为防止损毁天路,更为夺下一座完好的空木岛,没有对湖畔树林及空木岛发动大规模火攻。士兵手中的火焰喷射器,仅仅是用来对付玛渡渡族各式各样的药奴,并未对着成片的树木喷射。

也由于此,铁巴战线没有利用武装直升机上直接对空木岛展开导弹攻击。

但在这片树林,铁巴战线就不会如此顾忌。

那条深沟,是一道天然的防火带。

这片林里也没有他们自己人,直升机上的机关炮便可毫无保留地尽情倾泻子弹。

螺旋桨轰鸣作响,声音越来越近。

我终于爬上雕巢。

我尽量伏低身子不让对面树林里的其它狙击手瞧见。

一具男性尸体仰躺巢中,无疑正是“眼镜鳄”。

止藏贴着他的脸颊插在他左肩肩窝中,直没入柄,鲜血淌满一地。

由此可见其反应很是机敏。彼时他应是持枪俯卧着,见止藏射来,想要翻身避开,可终是慢了一步,虽然翻身成功,却已中刀。

“眼镜鳄”看上去四十岁许,未戴眼镜,但眉目清秀,衣着斯文,确有点像个读书人。

可惜他终是暴尸荒野。

卿本人才,奈何做贼。

而抹去我最后一点对他的惋惜之情的是,在爬上这棵树之前,在树下瞧见的三只角雕的尸体。

两大一小。

这让我想起了另一段时空里的两只大海鸟和它们的那颗蛋。

我拣起“眼镜鳄”的狙击步枪,微作端详,竟发现其枪托上刻着“鳄齿——AI公司特制”。

这枪原来是特别定制的,难怪有着难以想象速度的与威力。

机翼轰鸣声越来越大,那架直升机已飞临这片树林。

是一架武装运输直升机。

若我的身体处于巅峰状态,大可趁它接近的时候跃身机上,大战一场。

然而此刻却只能选择当一只缩头乌龟。

我离开雕巢,下滑到这棵树的中段,紧附在其最低的一节枝桠之下以躲避机师的视线。

直升机并未径直飞抵雕巢,而是先对周围侦察并大肆扫射了一番。

一时枝叶横飞、木屑四溅,一些稍细的树干直接被子弹洞穿,形同马蜂窝。

他们终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不出我所料,直升机自始自终没有对着这棵树射出子弹。

这自然是因为“眼镜鳄”是雷卡多的得力干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直升机不敢对这棵树的任何部位进行射击,以防对他们看来尚生死不知的“眼镜鳄”造成误伤。

直升机停在雕巢上空,舱门打开,悬梯放出,有人顺梯而下对“眼镜鳄”展开施救。

好一阵之后,“眼镜鳄”被“救”上直升机。

直升机关闭舱门后,没有任何滞留,径直掉头飞离。

我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们带走的仅是“眼镜鳄”的尸体。

止藏已被我收回腿侧的刀套中,而“眼镜鳄”的那把“鳄齿”狙击步枪,也已被我扔在树下。

我不知道直升机上的人是否留意到这两把应该存在的武器的失踪。

他们未对此展开搜索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这对他们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若非要离开直升机展开搜索,势必又将引发一场血战。

即便此刻我已属强弩之末,战败身死的未必会是我。

我从树上滑下来,拾起“鳄齿”,再在另外一棵树上寻着一个极佳的位置,开始了我的复仇大业。

目标是剩下的那些狙击手们。

这是一个让人不住惋叹的过程。

当射杀完所有狙击手后,我向着天空射出一枚鲜红的信号弹。

大量的玛渡渡巫师与更多的锋卫在花铩的率领下蓦然出现在战场。

黑箭纵横如雨,射向树林的每一寸角落。

更为致命的是巫师们手中丢出的黑果,很快让一片又一片的土地染成黑色。

无数达半人高刺蔓由黑土中钻出,无惧火焰与枪弹,直插向每一个铁巴战线士兵。

更兼有无数的刀叶漫山漫野随风袭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湖畔树林顿成一片修罗场。

铁巴战线的攻势先前如潮水般涌来,此刻又如潮水般快速退去。

当直升机的轰鸣声在远方响起时,玛渡渡人亦知机撤退。

只留下难以计数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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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恭喜获得NPC系统。从此走向路人视角,成为最完美的路人甲。听着耳边的铃声,吴道德还没反应过来,眼睛一黑,进入了一个隧道当中。等到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艘船上,看向周围,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尤其是他们头子,长的跟一座山似的高大的不得了,嘴上还有着弯月状的胡子,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输液管,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小鬼,做我儿子吗?”吴道德:…………ps:主角是在路飞出海前几年,轻松搞笑流,但是主角有一颗变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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