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神医传说
（一）
牛剑桥看到苏澈时，微微吃了一惊，他阅人无数，从来没有被谁如此震慑过，他估摸自己这次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神医。只见苏澈面容端庄，望之俨然，度量宽宏，从容不迫，不管病人贵贱贫富，老幼美丑，也不管交情深厚，还是普通病人，他都同样看待，如同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病人的烦恼，就像他自己的烦恼，也不避忌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而是全心全意地去救护病人，真是大医之风度仪表。
苏澈自幼跟他的父亲学医并随同出诊，十五岁就在父亲的指导下单独行医。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给人看病也是相当有一套，听病人描述完病情，马上就能写方开药。苏澈那时年轻，问怎么连脉都不用摸的？老爷子说已经摸过了。然后说病人的六部脉分别是怎样怎样，苏澈过去摸一下，果然丝毫不差。老爷子就是根据病人的语调高低来判断脏腑的气血运行状况，这样的人必须要有很好的乐感，然后还要有丰富的经验才能做得到的。
到了苏澈这一辈，医术更是炉火纯青，几十年来，苏澈不知道治愈了多少疑难杂症，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命。
《难经》里有句话：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脉而知之谓之巧。就是给中医望、闻、问、切这四种诊断方法，排了一个技术难度。大家觉得很神奇的切脉法，只是最末等的手段罢了。
真正的神医一眼就能洞察一切，神医的功能道家叫内观，佛家叫天眼，总之就是异能的一种，是一般人搞不来的，不夸张的说比高科技的CT机还要精准。
西医的CT机，看见某个地方有肿块了，直接开膛，切掉。神医不是这样的，他看见病人哪条排泄废物的管道堵塞了，哪条运送气血的通道闭合了，或者扎几针，或者揉几下，道路就变得畅通的。堆积的废物也就能够顺利运出体外了，肿瘤也就慢慢消失了。
苏澈看了牛剑桥一眼，有点为难：“这病不该我治。”
牛剑桥一下慌了，手下一帮人见势不妙，连忙说好话。
苏澈为人谦和，连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
他让牛剑桥脱掉上衣，牛剑桥犹豫了片刻，还是听神医的吧，衣服脱下后，一帮跟班面面相觑，头皮发麻，原来牛剑桥肩膀上有两块乌紫的手印……
三个月前的一天，牛剑桥应酬回来，当时已经凌晨了，那天奇怪得很，不知怎么的，他没有带保镖，也没有带司机，一个人开着车。突然，他觉得背后一阵寒凉，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牛剑桥当时就傻了，心想这次死定了，碰上了鬼搭肩，虽然吓破胆，但他也不敢回头啊，因为不知道回过头会看见什么东西，也许这一回头就一命呜呼了。
他没有了意识，完全靠本能继续开车，好在后面很快有人开车追上来，背后那双手就松开了。牛剑桥在极度紧张中，完全感觉不到肩膀是疼是痒，到家脱下衣服，潘教授就尖叫了起来，原来肩膀上有两个乌紫的手印，手印到现在还没有消失……
苏澈说：“病大致可分三种，第一种是生理的病，感染上这些疾病，医药有效。第二种就是鬼神附身，这个病吃药没用处，要想办法调解。第三种是业障病，如植物人、痴呆症，过去生中造的罪业很重，带到这一生来，受这个报应。这个佛菩萨也没有法子调解，真正叫自作自受。这种病也不是不能治，真正忏悔就能治，因为它是业障。业障真的忏除了，病就好了；若只忏除一部分，病就轻了。如果至心忏悔，改过自新，会产生奇迹。”
苏澈用大拇指与食指掐住牛剑桥中指根部两侧，这是号脉的一种，如果牛剑桥的中指跳动感很强，就是有外邪在作怪，如果无此征兆，则是属于癫痫病。苏澈一试，心里明白了八九分。癔病，或者幽灵附体之类的病症，一定是有因果的，患者的症状比较特别，说明冤家债主不止一个。
要说治这病也不难，男子先针左起，女人先针右起，单日为阳，双日为阴。阳日、阳时针右转，阴日、阴时针左转。发明这套针法的是孙真人，即鼎鼎大名的药王孙思邈。孙真人有一首“针十三鬼穴歌”：
百邪颠狂所为病，针有十三穴须认，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应。
一一从头逐一求，男从左起女从右，一针人中鬼宫停，左边下针右出针，
第二手大指甲下，名鬼信刺三分深，三针足大指甲下，名曰鬼垒入二分，
四针掌后大陵穴，入针五分为鬼心，五针申脉为鬼路，火针三下七锃锃，
第六却寻大椎上，入发一寸名鬼枕，七刺耳垂下五分，名曰鬼牀针要温，
八针承浆名鬼市，从左出右君须记，九针劳宫为鬼窟，十针上星名鬼堂，
十一阴下缝三壮，女玉门头为鬼藏，十二曲池名鬼臣，火针仍要七锃锃，
十三舌头当舌中，此穴须名是鬼封，手足两边相对刺，若逢狐穴只单通，
此是先师真妙诀，狂猖恶鬼走无踪。
鬼门十三针是针灸术里最特别的一种，因为一般的针灸术都是用来治人，而这一种却是用来治鬼的。真人遗教：用此针一定要慎重，以德为先。
首先要采取劝说的方法，问清是哪方的神仙？哪位屈死的冤鬼？有什么要求请提出来，要猪头还是要烧鸡？如果再三劝说，对方却不理不睬，那就要动真格的了，拿出银针来恐吓它，如果恐吓还不服，那就要采取针刺的方法惩治它。
通常情况下只要少商一针就管用，也可以在十三针中任选二至三针，但有一点很重要，要给对方留条后路，不能把事情做绝了，一般舌底、会阴、人中这三个穴位尽量不动，因为这三个中的任何一个穴位，都能把对方封住，置于死地，如不用此三穴，其他的穴位都可以制服它，并能放走它。
（二）
老爷子遗留下了几本医学笔记，有一本是专门记载他看到、听到的灵异之事，留给子孙作为日后临床的参考，笔记里有这么一则故事：
清朝末年，有一个举子要到京城考状元，状元是春榜，过了年才考的。一般远地方的人，要在冬天出发才能赶上春天的考期。北方的冬天冰天雪地，一片白茫茫，根本分不出路在哪里，出外的人若是遇上了大雪封路，就只有等，根本没地方可走。这位举子在赴京城的途中，就遭遇到这种情况，只好住到一家客栈里面。这家客栈的老板娘是位年轻的寡妇，先生才去世不久。举子原来只打算在这家客栈住一晚，第二天就继续赶路，没想到大雪连绵不断，道路上的积雪很高，无法成行，就只好继续在客栈住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青年男子，一个年轻寡妇，孤男寡女，天天对望，日久生情，就动了念头了。在动了淫念时，就犯了“远方便”的轻罪。在起了淫念之后，男的就起身走向女的房间，在他举手敲门前，这个举子想到：“不可以！我是去考状元的，这一进去要是犯了淫，天庭会除名的，回去吧！”他这边回去了，她那边却起了念头，想去找他了。一出门，心里想到：“唉！不可以，我是个寡妇，应该为丈夫守住贞节才对，怎么看到年轻人就忘了本份，不可以，回去吧！”寡妇想到这里，就回房去了。
举子回去以后，禁不住欲火的煎熬，又来到女的门边了。到了门边就是“中方便”，敲了门，那个寡妇就起来开门时，那男的又赶快跑掉，因为他又觉得不可以这样做，怕犯了淫会被革名。古时候有这种说法，一个人纵然很好的学问，命中注定是状元，倘若犯了淫，或是造了恶，天庭会除去状元名份的。所以他趁女的将要开门，赶快回头去了。但是那个女的已经知道了，也跟过来敲他的门，而内心又挣扎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失节，又回去了。就这样来来回回走了两三次。最后一次，这个男的起来开了门。这时候就是“近方便”了。两个人在那边半推半就，又想要，又想不可以这样做。
就在这要成不成的时候，听到空中有声音说话了：“你们两个王八蛋要干又不干，把我的功过簿画得稀巴烂！”说完就甩下一个东西来。他们两个在床上听到这些话吓得发抖，赶快捡起来看，原来是一本“功过簿”，上面有他们的名字：一个今科状元，犯淫革名，打叉画掉了；一个是守节寡妇，死后升天，现在犯淫，也画掉了。再看看，又写“不犯”，勾上去。再看下面，又写“犯”，又画掉。然后又是“不犯”，勾上去。“犯”，画掉。把这本功过簿又画又勾，弄得一塌糊涂，连神祇都生气得破口大骂。这两个人一看，赶快各自回房，从此再也不敢犯淫念了。
今天的人听起来像神话，但苏澈知道这是个真实的事情。
苏澈精通太素脉，太素脉是古代相术中的一种，其中蕴涵许多中医知识，脉相融合了中医脉理、阴阳五行、河图洛书之理等，因为过于深奥，并不为人们熟悉。《太素脉秘诀》为明代青城山人张太素所著，在明代曾经风行一时，有“万无一失”的美誉。此脉法不仅可以看病，而且知命，察人之吉凶祸福、穷通寿夭一看一个准。
苏澈能看出牛剑桥的病因，也知道牛剑桥正面临着索命的危险，徘徊在生死关口。一个人阳气比较盛的时候，灵体不能靠近他，人只有三分怕鬼，鬼却七分怕人，人体的阳气象火炉，鬼碰到了就会被烧得很痛苦，当阳气弱了，才会发生鬼附体现象，比如厉鬼去寻仇，也要等仇人运衰阳气弱时才敢靠近。
苏澈不跟牛剑桥谈病，而是跟他谈袁坤仪。袁先生是明朝人，早年本来学医，后来遇到一位孔先生，其人对于命学理数非常精通。孔先生算了袁坤仪的命说，县里的考试你会考第十四名。府里的考试，你会考第七十一名。到了次年，县省和府里的考试都录取了，而录取的名次也确实符合了孔先生的预言。于是他就再请孔老先生替他占卜终身的吉凶祸福。
但是人生的乐趣在于生命的未知和神秘所带来的惊喜，遇到高人算一算，一辈子的事情都晓得了，期待就变成乏味了。知道情节的电影，是不会让人感兴趣的。袁坤仪就相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万般皆有命，半点不由人’，对一切事物看得很淡！但是有一次，袁坤仪遇见一位老和尚云谷禅师，禅师教他一套改变命运轨迹的办法，于是袁先生的生命改变了，后来他写了一本自传叫《了凡四训》的，把他的技巧和经历将给别人听，历史上很多人都对这本书大加推崇。
牛剑桥哪敢不听，手下也会察言观色，立马飞奔去买书。他们不懂大医医心，纳闷神医原来是这样的，太神了，一眼看出牛剑桥从小不喜欢读书的病根。
（三）
苏澈认识一位姓胡的医生，他们家是数代传承的鬼门针法，治疗癫狂这一类疾病百发百中，从没失手。到第五代传人胡一针手里，祖宗绝学更是发扬光大、针到病除。
胡一针生性狂傲，自恃掌握了诛杀鬼神的技巧，对灵异之事向来无所忌惮。每次到病人家应诊的时候，指着病人的鼻子就高声叫骂，也真是邪门了，一行服一行，本来胡言乱语狂躁不安的病人，立刻就被他骂的低下头去，此时他拿出银针按照十三鬼门扎下去，病人昏睡半日，起床的时候就好了。
按照规矩，事情是不能做的这么绝的，鬼门要一门一门的慢慢往下扎，鬼被逼的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哀告针师，此时针师问清孽债前缘，在人鬼之间做个和事佬，病家给鬼道做些功德帮助它们早早超生就是了。可是胡一针偏不信邪，他觉得人鬼应该互不干涉，既然鬼附身害人，就一定要赶尽杀绝，以免日后再次为祸。
有一次，这位胡先生遇见一位厉害的主儿。
有一名病患，狂躁症非常严重。犯起病来往山上冲，往水里跑，或者生撕活鸡吃，或者一丝不挂全然不知羞耻，而且力大无穷，发病的时候要三四名壮汉才能按住，家人为了此事也曾找过喇嘛念经、道士做法，毫无用处，听人传说胡先生医术高明，所以请来医治。胡一针见了病人按惯例先是一通大骂，哪知病人毫不理会，后来竟然和他对骂起来。胡一针哪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破口大骂：妈啦个疤子！大喝一声把病人按压住，当时看热闹的人也多啊，几名壮汉就上去按住病人，胡先生强行针刺，每刺进一针，病人都要撕心裂肺的高声喊叫，疯疯癫癫又笑又骂。
到第十三门鬼封穴的时候，那个东西高声说：“你今天非要置我于死地，坏我的道行，我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以后你的子孙中必出一个痴呆疯癫之人。”胡先生冷笑一声，切！老子是吓大的！根本没当回事，朝病人舌头一针刺下去，把那个东西了断了。
当时胡夫人已经怀孕，半年之后生下儿子，无恙。胡一针讪笑那个妖怪太自作张狂，两年之后又生一子，两岁后发现是痴呆疯癫，多方名医诊断是内因所致，久治不效。
胡先生治病救人，也算是顺应天道，积德行善，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不幸呢？可能是对鬼神太过刻薄，滥杀无辜才会这样吧。佛说众生平等，不管对高贵者或是低贱者，都应该抱有宽恕仁爱之心来对待才行啊。
通达因果的人是知道的：作为医者，首先是个遵循尊重宇宙天地间自然法则的人，了知无形生命的苦处与附体的原因，如果有能力可对怨仇两家进行协调和解，化解孽缘为善缘，而不是盲目偏向患者一方。通常无形生命的状态是极其痛苦无安身之地的才寻仇附体的，医者应告知劝导患者，要做功德超度对方，以此来偿还自己的业债。
在现实生活中可看到，经常施用鬼门十三针的医生通常结果不太好，比如没有后代。这在因果层面也说明了强行干涉因果的不对。作为医者，一定不能片面地看到生者当下的痛苦，也应体悟报冤者的痛苦，保持中立的进行调节，如不能调节，万万不可强行用针法逼迫无形众生，更不能将其至于死地。医者，仁心啊。
苏澈一般不用针法，他认为不如给冤家多做超度，它们不痛苦了，也就不恨了，冤家应解不应结，诸恶莫做、众善奉行。
有一次菡萏跟郑三莽捉鬼玩，苏澈就谆谆教导女儿：鬼门十三针在古代就属于禁针，因涉及因果，非大功德者不可轻用。如涉及直系血亲等关系，愿自承因果，也要以协调和解化为主，施术者易损阳寿或断子绝孙，需慎重再慎重！
牛剑桥不懂那么多，他只知道非常信赖苏神医，如果苏神医都治不好他的病，只怕没人能治好，既来之，则安之，想罢，安心住下。
各类病人聚集在这里，同病相怜，所以特别说得来。有些人为金钱而奋斗，他们上山下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当他们获得财富后，消费财富的快感一点点逝去后，他们发现再也没有以前的精气神，再也找不到奋斗的动力，有许多快速致富的大款们******、大战赌场吸毒等都是如此；还有一些人的生活目的是出人头地，在中国这样一个官本位思想影响深远的国家，出人头地多半指当大官，一个人如果将当官变成一种生活的目标，他们当然会苦心经营，小心翼翼，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压抑自已的个性和愿望，一旦媳妇熬成婆后，他们会变本加厉地找回在熬成婆的过程中所忍受一切，并加倍补偿自已，这其中有许多是变态的补偿。他们的精神世界可以说是一片废墟。
芸芸众生，各有各的造化，各有各的捉弄，医院简直像个剧场，各种故事在这里上演。
（四）
苏澈开了些镇定安神的药丸，嘱咐牛剑桥先调养两天。
夜里，牛剑桥又陷入噩梦。恍恍惚惚的，他也搞不清楚晚上怎么要坐公车回家，在站牌下左等右等，半天不见车来，不知道还有没有公车，又不想走路，隐约觉得家很远很偏僻，只好眼巴巴等着，等啊……等啊，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有一辆末班车出现了，他高高兴兴地上车，上去后才发现很奇怪，按理说最后一班车人应该不多，但车上几乎坐满了，只剩下一个空位，而且车上静悄悄的也没有人说话。
虽然觉得有点诡异，但他还是走向那个空位坐下来，旁边坐着个女的，那女的悄声对他说：“你不应该坐这班车的！”他觉得很奇怪，那个女人继续说：“这班车，不是给活人坐的，你一上车，他们（比划一下车上的人）就会抓你去当替死鬼的。”
他吓坏了，心急火燎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个女的对他说：“没关系，我可以帮你逃出去。”于是她就拖着他拉开窗户跳了下去，当他们跳的时候，他还听见车里的人大喊大叫着“别让他跑了”的声音，等他站稳，他发现他们站在一片乱坟岗里。
那个女的纵声长笑：“现在，没有人跟我抢了……”
牛剑桥醒来后浑身冷汗，他头脑昏乱，一时不知哪是梦哪是真。
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就是一夜暴富，那会让人疯狂，让人忘乎所以得根本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时，他完全忘了头上有天，脚下有地。那时，他的西服袖口处贴着商标，脖子上挂着猪血红的一拉得领带，买东西时喜欢掏出一大叠钱。那时，花钱买黑、花钱买凶、花钱买处、花钱买官、花钱免责……只要肯出钱，还有买不到的东西？
有天晚上喝了一斤多白酒，回到宾馆，房间里有个小女孩怯生生坐在那，牛剑桥得意洋洋，他知道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安排的。小女孩顶多十六岁，身材还没有发育完全，当她看见牛剑桥时，眼里充满了惊恐，他不顾一切扑上去，小女孩浑身战栗……
但是他还嫌不够，想玩更刺激的，他抽出皮带打她，万万没想到皮带扣正好击中她的太阳穴，她痉挛着倒在地上……
从此，牛剑桥陷入了噩梦，运气好时梦做得少，运气衰时梦就纠缠不休。不久前，在梦里，那女孩阴惨惨望着他，说，你跑不远了，然后阴阴冷笑，冷得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仿佛掉进一个冰窟窿。她咬牙切齿问他：你不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吗？你逃得开王法，逃得开因果吗？我跟着你十几年了。你死定了。
她笑得那样的欢畅，笑得那样的凄凉，笑声让牛剑桥的精神一直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
牛剑桥命里该有此劫，能不能过，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但是见死不救，实在有违医生的良心，一时，苏澈心中犯难。他委婉地对牛剑桥说：“我们山里曾经发生过一件奇事，有人信，有人不信，还有人说是无稽之谈……”
牛剑桥谦恭地说：“神医说的我都信！”
苏澈讲：终南山深处，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在那里修行。有一天，老和尚在禅定中发现，小和尚只剩下七天的寿命，不禁悲从心来。他不忍心告诉小和尚这件事，便给了他一些钱，让小和尚回家去看看父母，十天后再回来。
小和尚很高兴地上路了，走到半路时下起大雨，小和尚看到一个大蚂蚁穴马上要被淹没了，成千上万的蚂蚁正在逃生。眼看大水就要将他们淹没冲走，小和尚起了慈悲心。他赶快挖几个水道，让水能顺利往下流，不会淹没蚂蚁穴。
小和尚和家人一起团聚了八天，第九天早上启程回山。此时，山上的老和尚又进入了禅定，他在定中看到小和尚在回来的路上，刚开始以为是小和尚的鬼魂回来了，仔细一看不是鬼魂。第十天，小和尚终于回到寺院，老和尚想找到他活着的缘由，于是问他：这几天做了什么事没有？小和尚说，没有啊。老和尚说：你再想想看。小和尚想半天，想起救蚂蚁的事，就向老和尚描述了救蚂蚁的过程。老和尚感叹地说：本来你只有七天的生命，可是你的慈悲救了上千万的蚂蚁，此种善行使得你可以延长到八十岁的寿命，寿终时可证得阿罗汉果！
牛剑桥一听这话差点崩溃，他浑身筛糠，拉着苏澈的手不放：“神医救我……”
苏澈和缓地说：“君子有造命之学，命由我立，福自己求。祸福无门，唯人自招。”
牛剑桥点头如鸡啄米。
看到病人这个样子，苏澈心里难过不已，他想起了释迦牟尼佛过去世行菩萨道时，割肉喂鹰的故事：老鹰追赶一只鸽子，鸽子惊慌飞跑，逃进释迦牟尼佛的怀里。因为大修行人内心充满着对众生的慈悲，没有对众生嗔恨、伤害的念头，那种心念所散发出来的心波，能够感动到动物，动物一看到他的身影，就有一种安慰的、无惧的感觉。这时追赶过来的老鹰说，这只鸽子是我的猎物，应该还给我，否则我会饿死。你同情这只鸽子，难道你就不同情我吗？释迦牟尼佛为了救鸽子，也为了同情老鹰，就割下自己的肉来喂鹰……
苏澈说：“先到寺院做场法事吧，超度超度她们，然后再看病。”
